見狀，薛屏咬碎牙也不夠，他只好又朝謝姝喊：“謝姝，你不準走！你今日一走，我就寫休妻書！”

休妻不是放妻，雖則連年戰，平民無所謂禮教休、放之分，但對世家而言，被休妻依然是莫大的恥辱，甚至可以死子。

謝姝站在雨中，咬著蒼白的，形僵，薛屏當眾說著這些話，對而言，無一字不是用刀刮臉面。

杜鳴俯撿起地上的傘，遞給謝姝，遮住了雨珠，傾下的傘面淅淅瀝瀝掉著雨水。

渾都冷，沒什麼力氣再和薛屏對峙，便看著眼前沉默的男子，語氣微寒：“你說你是李繕派來的，我如何信你？”

杜鳴另一只手從袖子里拿

出一封信，信封有些被雨水潤了，但謝姝依然一眼認出那是窈窈的字跡。

無聲松一口氣，接過傘與信，道：“多謝杜將軍。”

杜鳴面冷漠：“稱不上將軍，請稱副將。”

謝姝點點頭，沒再說話，轉過，裳雖然被雨淋而垂墜，背脊卻得極直，清瘦而優雅，像是掉泥潭的白鶴，高高仰起凝霜傲骨。

杜鳴看了一眼，緩緩收回目，又命人換下牛車。

薛屏見大勢已去，再顧不得面，又哭又笑：“謝姝，你會后悔的，你一定……”

自有人堵住他的，杜鳴轉剛要上馬，卻看地上一方茜的手帕，被凌的腳步踩進淤泥里。

他蹲，拾起那方手帕，拂去泥污，帕上藏著一方海棠繡花，海棠花艷而不妖，離得近了，雨水與泥土外，似還有一花香。

李家親兵：“杜將軍？”

杜鳴垂眸，將手帕塞到袖中，道：“走吧。”

…

回到馬車上，盧夫人心疼死了，換洗的裳都在后頭的行囊里，忙人翻了一件拿進車里來。

關車窗，用布巾給謝姝頭發，謝姝下被雨水弄的裳，自己換上裳，冷得哆嗦，盧夫人埋怨：“太不仔細了，今個兒起你不得見風了！”

謝姝還有心笑了一下，說：“洗去一塵埃，也無妨。”

又把窈窈的信拿出來，言明請了李家軍接們的事，盧夫人一喜，道：“看來，窈窈過得應當沒有我們想象中壞，否則安北侯也不會讓人來接我們。”

謝姝想了想，說：“這位副將有些份，原是跟著李繕從南方一路到北方的心腹。”

盧夫人：“原來，我說那氣勢那麼重呢。”

杜鳴自謙副將，但那是相對李繕而言的，李繕邊隨便一個副將，單獨拎出來都是大將，在的時候，謝姝就聽說過，李繕邊的杜鳴是個儒將，擅謀算。

但是剛剛正因薛屏的事惱火，加之杜鳴穿著蓑，是沒留意他生得如何，人生最出丑的時候都他看到了，日后還是往來得好。

謝姝一邊想著，一邊在下了裳里翻了翻，盧夫人問：“怎麼了？”

謝姝：“好像丟了個手帕……算了，不是什麼大事。”

……

李府，李繕和李都不在，昨日下了旨意，讓并州出力平叛幽州，昨夜，他們趁著夜，就奔赴幽州了。

經李繕一鬧騰，今日等到天大亮，窈窈才睡足夠了，起來洗漱。

今日天時還算可以，窗戶敞著，西府的后院里，木蘭鋪開香丸，新竹正在晾曬裳，窈窈瞥見，那正是昨夜換下的那一。

包括那枚湖藍的肚兜，上面繡著黃綠的細花鳥紋，在薄薄的日下，格外顯眼，一下讓人想起，昨夜有不要臉的人咬著紋路，將它含口中。

似乎被燙到一般，窈窈趕不看了，卻難掩臉泛紅。

鄭嬤嬤笑道：“夫人如今和侯爺，不再是先前那般，總歸有那一日的。”

窈窈：“嬤嬤，連你也笑我。”

鄭嬤嬤忙說：“好了好了，不笑了。”

窈窈鼓鼓臉頰，卻也明白，多提多說，慢慢的，應該也就不了，不至于李繕一癡纏，就忘了東西南北。

這麼想著，臉上熱度漸漸消散，待吃過了早飯，見鐘到了巳時，就去東府找錢夫人。

錢夫人既然幫著李繕瞞貍郎的稱呼，應也知道他們發生了齟齬，免得婆母一直念著，得去說一聲。

待進了東府，李阿嬸剛好要出來，笑道：“巧了，我正要去請你們呢，二黃今日會‘轉圈’了，夫人說要請夫人來看看。”

才幾日，二黃就吃得圓滾滾的，錢夫人用手指轉了一下，道：“轉。”二黃聽話地轉了一圈，哈著氣找錢夫人要吃的。

錢夫人無不得意的，問窈窈：“怎麼樣，二黃聰明的吧？”

窈窈一笑，道：“聰明的。”

頓了頓，又說：“母親，前幾日我與夫君有了點爭執，夫君應當是有和母親說的，有些事我做得不好，本不想驚擾長輩，母親擔心了，是我不孝。”

這話說得圓，錢夫人卻是個聽不出來的，問：“你們終于和好了？”

窈窈點點頭，實則，若不是涉及原則的大事，是不愿讓婆母知道的，否則尋常人家的婆母，都會責怪兒媳。

縱然兒媳會陪著婆母度過后宅很長時間，但是，兒媳是別人家的兒，兒子才是婆母的親骨，兒媳該擺正自己的位置。

剛要再說什麼，錢夫人一拍手，笑道：“那就好，哎呀，大郎脾氣著實大了點。”

窈窈替李繕道：“其實，還好……”

錢夫人：“哪里還好了？我有時候都怵他，他爹現在都拿他沒辦法了！你平時該跟他生氣就生氣，別慣著他！”

窈窈：“……”

錢夫人看呆著，想了想，又說：“你放心，李家郎擅長打兒子，但沒有打媳婦的壞品，你夫君什麼樣兒我也是清楚的，你跟他再怎麼慪氣，他也不會打你的。”

這話，倒是推心置腹了，窈窈笑了笑，站起來款款福，道：“謝母親提點。”

錢夫人：“多大個事！哦對了，還有一件事。”

著二黃的腦袋，說到：“郭夫人那個侄兒趙華你還記得不？要出嫁了，就下個月十三。”

上回見面的時候，趙華還沒定下人家，這個月都過半了，卻是下個月就出嫁，不及一個月。

窈窈驚訝：“竟這麼匆促？”

錢夫人是個藏不住緒的，支支吾吾：“聽說以前你公爹咳咳，是有想把挑做兒媳的，這麼幾年心飄了，一直沒能看上別的男子，你夫君訓了趙郡守和郭夫人，說是耽誤了人家，郭夫人前頭還捎了禮跟我道歉。”

什麼況，錢夫人是不知的，只是，李繕從來不是多管閑事的人，竟因此訓了郡守，真是耐人尋味。

說完這些，錢夫人又后悔了，瞧多什麼，窈窈才和李繕吵過，現在又說這些，不是添堵麼？回頭來，可能又要吵架！

趕尷尬地笑了笑：“當然，那都是兩三年前的老黃歷了，要不是你公爹跟我說，我都不清楚呢，畢竟我那時候也在，要我說，我才不會選趙華那個！”

打諒著窈窈的面，卻看窈窈笑了笑，眉眼彎彎格外好看，道：“是呀，總歸是過去了。”

錢夫人心中嘩了一聲，不愧是世家，聽說了丈夫從前的爛姻緣，還能從容應對，如此心寬。

要換做，得知李有這些個過去，甭管是不是李自己想的，定然醋壇子都打翻了，撓花他的臉！

窈窈這般，錢夫人也沒多想，不糾結了，又說：“剛剛說是為了什麼事來著……哦，我們是不是該隨個禮？”

趙家嫁，郭夫人又常與李府往來，確實得做點表示。

但錢夫人不曉得這個度，從前在過得是兩個極端，前五年給別人送禮，鬧了好幾回笑話，不是太重，就是太輕。

后來幾個月，李家躋世家一列，別人使勁送禮，收得手，卻不知道正常該如何送禮。

窈窈說：“小輩，且非親戚，關系也不夠親厚的，一般而言，不用太大禮。”

錢夫人惜財，說：“我也不想送那麼多，我又不喜歡，白瞎。那就送一只手釧？”

窈窈：“雙對，更為妥當，那就是一對手釧，可以是玉質。再加一對耳環，庫里有一對仙桃式銀耳環，好，寓意也好。”

錢夫人學到了，默默念了幾回，道：“我明白了，手釧也得送仙桃、蝠紋、纏枝葡萄這一些的樣式？”

窈窈點點頭：“對，母親是曉得的。”

錢夫人：“那是，我當然曉得！”

心里舒服極了，找窈窈商量事，準是沒錯的。

想到這，也忘了盧夫人回敬過、自己不喜歡謝姝的往事，問：“那親家要來了，今日天時還行，就把那顧樓整理出來，給們住吧。”

顧樓是李府西南角落的一座小樓，不算大排場，但窈窈覺得選得不錯，去顧樓的距離，比去東府還要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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