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緋這一笑，裴真真過去看了一眼，看見了那張合照。

豪門千金摟著狗罵了一句，鋼蛋在邊上跟著一塊汪汪，一人一狗都嫌合照惡心。

“送我去趟醫院吧因努斯。”

寧緋盯著合照半晌，點擊了保存。

“確定要去嗎？還去看他傷勢？這也太……”因努斯有些看不下去，寧緋心也太善了吧，這要管顧清風死活做什麼！

“真是太過分了，直接發到你手機上來了！”

寧緋扯扯角，“好事，至是發給我了。”

因努斯疑地看著。

寧緋將手指輕輕一劃，照片下方出一半的文字，不過旁人瞧不仔細，很快也熄滅了屏幕。

發件人：NiNi

【合照】

下劃——

【合作愉快，寧小姐。】

寧緋到醫院的時候，顧清風的傷口剛剛包扎好，也打了狂犬疫苗，他正坐在高級病房里的沙發上，沉默地看著手機。

寧緋走進去之前還愣住了，又不是什麼大病，怎麼還開了個病房，真是浪費醫療資源。

敲敲門板，表示自己到了，“老公。”

顧清風一聽喊這一聲老公，不知道為什麼整個人麻了一下，憤怒抬起頭來，看著站在門口手里還客套周全拎著個果籃的寧緋道，“你還有臉來？”

寧緋嗯了一聲，走上前，把果籃放在了他邊的茶幾上，“吃不吃橘子？”

顧清風冷笑，“來。”

“蘋果呢？”

顧清風梗著脖子，臉轉過去，“……不吃。”

“香蕉？”寧緋自說自話剝開了香蕉，“老公，吃點吧，一會生氣又整晚不吃東西，你吃不消。”

顧清風都想給寧緋鼓掌了，是怎麼做到如此淡定自若地來哄自己的？知不知道在做什麼？！

是因為……不，所以才這麼冷靜嗎？

寧緋，你好像從來不會因為我有任何緒。可是憑什麼，紀徊可以輕輕松松挑起你的一切。

顧清風把頭轉回來，剛要呵斥寧緋不要臉，結果又頓住了。

寧緋左手拿著一剝了一半的香蕉遞到他邊，右手舉著手機，亮度開到最大的屏幕上，有一張他和妮妮的合照。

顧清風表一僵，“你合照哪來的？”

還是床上合照。

寧緋舉著香蕉捅到他邊，了兩下，“老公，吃香蕉。”

顧清風咬牙切齒，一把拍掉了寧緋手里的香蕉，“你tm在這里假惺惺！”

寧緋看著滾落到地毯上的香蕉，可惜地皺了皺眉。

“合照哪來的。”

顧清風強忍著憤怒，他一直以為寧緋不在乎這些，對自己和妮妮也完全不了解，而他也是篤定寧緋因為“清高”，自然不會去和們有什麼聯系，才會覺得手里絕不可能會有相關的……“把柄”。

顧清風咽了咽口水。

很可笑是吧，一方面認為貪慕虛榮攀高枝，一方面卻又潛意識里認可著的“清高”。

寧緋道，“這沒什麼，要這個太簡單了，我要是你，我當初就不會同意要一起合照拍。看來你那會還是上了頭，有了，才會同意跟妮妮一起合照。你看，埋雷了吧。”

倒是說得如同旁觀者一般輕巧！還幫他復盤上了！

聽在顧清風的耳朵里更像是一種諷刺。

顧清風手住了寧緋的臉頰兩側，用力收攏，迫的呼吸，“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我手里有這些合照，足以證明婚姻里你也是過錯方。”寧緋停頓了一下，“我想要什麼，老公，你很清楚。”

想要什麼，要錢嗎？

顧清風倒氣，“你真不要臉。”

“你合照才最不要臉。”寧緋保持著被他鉗著的姿勢沒，“那麼帥又那麼不要臉。”

聽夸他帥，顧清風眉梢一挑，“你敢反罵我？”

“我說了，我愿意簽離婚協議，但我絕對不接凈出戶，如果你非要把事做絕……”

寧緋扣下手機，騰出手來，攥住了顧清風手的那手腕，而后，一一掰開。

力量極大。

“我腳的，不怕穿鞋的。顧清風，是你們不仗義在先。你懂我，我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人。”

已經沒有肋了。

爸爸從小拋棄，媽媽又離世，誰能困得住寧緋呢。

紀徊也曾是的肋，如今肋不要了，倒也一了百了死心塌地。

凜冽的敵意從上散發出來，那是顧清風第一次覺到自己似乎有一瞬間，到了寧緋的靈魂。

和平時從不吭聲默默做事的完全不一樣。

冰冷的，堅的，像塊淬過的鋼。

原來平時你不說話表現，并不是你真的不在乎，只是……那些傷害對你來說……

程度太低了。

太低了。

顧家的辱對于寧緋來說本不算什麼，承痛苦的閾值太高了，以至于痛苦的閾值也很高。

難怪顧清風的打罵在這里經不起一波瀾，沒覺，還總是能用頂著那張漂亮的臉用戲謔的眼神向他。

如果說顧清風在方面是無能的沒覺，那麼寧緋則是另一個極端……

在知痛苦這一塊太沒有覺了，所以紀徊那把刀子才更容易刺進里。

“這些照片不止我有，你如果不愿意好好談離婚，我就會把這些照片全發出去。我離婚自然是要錢的，但是我現在不主提了，老公，該給我多，你自己看著辦。”寧緋笑著將手機再度調亮，顯示著合照的手機屏幕被當做扇子輕輕拍在了顧清風的臉上。

顧清風憤怒之余竟然覺到了……刺激。

反手扣住寧緋的手腕，他低聲音，克制著自己興又混的呼吸，“那我要是不離婚呢？”

“什麼意思。”寧緋作一停，“我的狗咬了你，你的小三找上門來，我和你家里人吵架，樁樁件件潑天狗，你不肯離婚？”

是腦子不好了還是顧清風腦子不好了？

顧清風氣急眼了，“你就這麼盼著跟我離婚？！”

“啊。”寧緋松開他說，“我確實是盼著……”

“你tm當初因為什麼跟我結婚的啊！”

顧清風怒吼。

“你說了你給我錢順帶給我媽治病啊。”

“就因為這個！”

“不然呢。”

顧清風用力錘了一下茶幾，“寧緋你對我一點心覺都沒有，你就肯嫁進來？”

寧緋皺眉，提防了一下，“你又想家暴我？”

顧清風立刻將手收回來了，眼神晃了晃，強忍著憤怒道，“你對我，一點都沒有嗎？”

“……”

“說話啊！”

“說了怕傷你自尊。”

“……”顧清風恨不得把茶幾掀了！“老子都tm這樣了，還自尊！寧緋，全天下就你tm知道老子不起來！”

寧緋說，“我不是有意知道的。”

“我告訴你寧緋！”

顧清風指著寧緋鼻子說，“老子現在不離婚了！你別想著跟我離婚了能回去找紀徊，也別想著撈錢！我是不會放你們這對狗男好過的！”

寧緋一句話，顧清風熄火了，說，“那妮妮怎麼辦？”

“……”顧清風沉默。

“怎麼辦？”寧緋說，“你不能讓人家一直干等著啊。”

“你好善良大方啊，連自己老公都可以讓出去。”顧清風笑得嘶嘶冷氣，“你當真是一點都不在乎我。”

“你要是在乎我你也不會找妮妮。”

一句話，顧清風無法反駁了。

寧緋哥倆好似的拍拍顧清風的肩膀，在他怔住的時候說，“既然如此，不如橋歸橋，路歸路。顧清風，你顧家辜負和欺辱我在先，若你補償了我，我不會出去說。你還是那個單的顧家大，我倆合作解除，你也逍遙自在。”

“……”顧清風沉默，看著寧緋轉而出，他啞著嗓子追問的背影，“離了我，你還會去找紀徊嗎？”

“有錢人那麼多我找他干嘛。”

“一定得是有錢人嗎。”

“對啊，我漂亮還聰明。你不就是看上我基因了嗎。”寧緋站在門口，扣著門板，手指指尖發青，“一定得有錢。”

顧清風結上下了。

寧緋摔門而出。

“你要是能像錢一樣我就好了。”

寧緋離開顧清風的病房沒幾步，走廊另一端傳來紀徊的聲音。

冰冷，森然。

和記憶里一模一樣。

寧緋還記得十八歲那年，紀徊生日那場火災，燒得人嚨刺痛發燙，可他眼睛卻永遠冰涼。

？

早就沒了。

只剩下錢了。

抬頭，寧緋看著紀徊從拐角的影里走出，手里著一份合同。

寧緋下意識后退，“什麼意思？”

“離婚協議。”

紀徊道，“看一眼。”

寧緋說，“我和你沒有……”婚姻。

“是你跟顧清風的。”

紀徊扯扯角笑了一下，“怕他給你下套，你邊沒律師，我喊我朋友弄的。”

“你還有當律師的朋友。”寧緋話剛說出來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紀徊幾不可聞地笑了一下，“你還記著啊。”

紀徊邊什麼朋友都有，就是沒有做律師的。有也估計是黑心律師。

畢竟有良心的律師應該會對他避而遠之。

習慣可真是個該死的東西，會在意識發生之前做出更直接的行為。

寧緋這話甚至把自己都一下子拉回了當初，還是紀徊朋友的時候。

紀徊將離婚協議塞到了寧緋手里，“你放心，只是時間問題，顧清風會簽的。”

“什麼意思？”寧緋說，“你要幫我促離婚？剛剛離開是去連夜找律師擬了這個嗎？”

“說實話。”紀徊眸深深地看了一眼，眸復雜，厭惡背后似乎還有別的，“你這種人，結不結婚對我來說，一個樣。”

一個樣。

他想玩弄，就不會管現在份是不是別人的妻子。

聽到這話，寧緋心里一，自嘲地說，“你真的一點沒變，紀徊。”

還是這樣自私冷。

可是過去他自私冷竟能，深得心。

“嗯。”紀徊也不否認，他從來不排斥那些對他的控訴，這樣一來他更有了高高在上的立場。

我是人渣啊，我明牌打。是你上了我的賭桌，是你想從我這里要真心。

就活該，被我玩得一不掛。

寧緋抿著，破天荒接了合同，沒有還回去。

說實在的，紀徊以為寧緋會當他面撕掉，所以他還準備了第二份第三份第四份復印件……

但是寧緋收下了。

還說了句謝謝。

心臟深似乎有什麼回涌，就仿佛回到當初寧緋事事都需要他的時候，紀徊居高臨下看著寧緋說，“把我從微信黑名單里拉出來。”

寧緋說，“不了吧。”

“現在就拉。”

“……”寧緋還是拉了，當著他的面。

紀徊揚了揚眉，桀驁不馴。

他罕見地有些愉悅。

但是沒完，剛拉出來，寧緋晃晃手機給他看過以后，將手機和合同放到一只手掌心里住，笑瞇瞇地就了紀徊一個掌。

啪一聲響，紀徊都被愣了。

“在我這里，拉黑名單，代表著無法原諒無法釋懷。”

寧緋攥著合同，收回了另一只手，“我無法原諒你，也無法原諒那個自己。”

一個恍惚間，紀徊有種心如刀割的錯覺。

“十八歲那年你生日，你放火燒了自己家。”

寧緋說話巍巍的，每說出一個字，像是出一自己的。

紀徊的眉心，不著痕跡地收攏。

“你也沒跑，在火海里給我打視頻，說只有這樣你爸才會回來看你。他確實回來了，第一件事就是了你一掌。”

這個掌對紀徊的影響極大，也許紀徊自己都不想承認。

可是那個時候，在自己爸爸手打了自己的時候，同樣十八歲的寧緋，把自己拉到后，反手替自己把掌打回去了。

十八歲，紀家爺縱火燒家。

十八歲，寧緋打了他的爸爸。

紀徊沒說話，心口卻電般刺痛。

“那個掌我現在打回到你臉上，算是收點利息，不過分吧。”

紀徊站在那里，低著頭，眸晦。

隔了許久，他啞聲說，“……不算。”

寧緋聽到這個，微紅的眼尾似乎泛著淚花，但忍住了，眼淚沒掉下來，被回去了，“你固執糾纏我，要我拉你出黑名單來，我不肯是因為我不想放過自己，可你非要。那我告訴你，有代價。我放下一個人有代價。紀徊，就當我從來沒有為你出過頭，從來——”

從來沒把你放自己心上過。

說完寧緋低笑了一下，“紀總呀，你真是太清楚如何讓我痛苦了，我怎麼贏得過你呀。”

這一年你技放過我，回頭出手卻依然如有神助。

真不公平。

寧緋落寞地說完，影從走廊離開，腳步一步一步清晰又孤獨。

紀徊沒追，站在那里看著的背影很久，眼神幽深。

寧緋沒再回顧家，狗狗拜托裴真真照顧，已無別的心事。

出門的時候就帶上了自己的電腦手機放進車里，別的就都留在顧家不要了。

服能再買，家能再添。

孤一人進顧家，照樣能渾赤地出來。

寧緋回的自己的小房子，大學那幾年勤工儉學加上腦子聰明買了點票掙了點小錢，給自己買了一小房子。

推門進小房子，玄關還擺著產權證書。

家里有些落灰了，這些年多有來添過家，一人住，還是沒問題的。

寧緋覺得充實，深夜打開燈，屋子被照得通明，就趁著還有力氣把整個家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

在購網站上下單了自己心儀的家和擺設，寧緋倒在床上深呼吸，有些泛皺的被子裹住了疲憊的軀，那些不停冒上來的痛苦念頭也同樣被重重嚴實在了棉花里。

真好，在哪，家就在哪。

但寧緋沒想到第二天紀徊就能找到，準確無誤出現在家門口。

寧緋里叼著牙刷，一頭凌碎發地拉開門，還想著快遞這麼及時隔天送達的時候，紀徊的手就已經按住了門板。

“這房子誰給你買的？”

紀徊皺著眉頭，一張小白臉上寫滿了質疑，他長一直接拐了進來，寧緋按都按不住門，“你做什麼！”

紀徊一看玄關正好有一張產權證書，當即拿過來看，“怎麼，還有別的男人給你買房子是嗎——”

話沒說完，他愣住了。

產權證書上有兩個人的名字。

寧緋，紀徊。

往事的漩渦頓生在他腳下，恍惚中他好像記起來，過去是有過……這麼一件事兒。

“我攢了點錢。”

“嘿嘿，買一套我和你的小房子！什麼時候去登記？”

“買房干嘛？”紀徊著雪茄看著自家公司的財報，也不避著，“過來跟我一起看財報，你銀行卡里那點數字還沒我家財報浮小數點多。”

“……”寧緋不服氣地說，“你投胎比我好罷了，我腦子不比你差。”

“是啊，要不我能開會都帶著你聽？”紀徊挑眉，節骨分明的手指輕輕指了兩下自己的太，白皙的臉上寫滿了玩世不恭，“寧緋，我喜歡你的聰明。”

“我可能現在沒你賺得多，但以后不一定。”寧緋眼里亮晶晶的，含著棒棒糖就走過來坐進他懷里，大長一盤，依著他強壯的膛，和他一起看著紀家財報公司文件，他是那樣地對毫無防備。

“所以這套房子，對我來說格外重要。這是我靠自己，和你有的第一個家。”

寧緋撓著紀徊的下，男人的下頜線額外好看，干脆利落，像他人一樣又漂亮又不留面。

“嗯。”紀徊隨便應付著，“行吧，你要買就買，反正我不差那套房。”

“我差。我會寫在我和你的名下，我倆一起去。”

寧緋說，“我要有個家。”

我要有個家。

猛的回神，站在那里，紀徊覺到了一寒意。

回憶收束，紀徊放下產權證書，抬頭看著眼前這個發凌的寧緋，他張了張，“這個房子……”

產權證上面的紀徊，是哪個紀徊呢。

是現在這個翻臉不認人的紀徊，還是當初那個……假裝深著的紀徊。

“怎麼了。”寧緋見到抵抗無用，放棄抵抗，回去漱了口，重新了一把臉出來看著他。

有一種過去被人撕開的痛苦。

但是如今，承這個痛苦的責任，反噬到了紀徊上。

“你不會還要從我這里收走一半的產權吧。”夠苦了，紀徊還要奪走什麼？

紀徊下意識道，“我是那種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