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氏聽聞江念已有二十五歲，拍了拍的手背：“可有婚嫁過？”

“不曾。”江念回答。

接著就聽朵氏對呼延吉笑道：“雖然年歲有些大了，不過好在不曾有過婚嫁，大王年輕，房中沒人照料可不行，不如將這侍婢收用了，給一個奴姬的份，等大王立妃時，房中也有個近伺候之人。”

所謂奴姬，便是暖床婢，沒有任何份地位，相當于梁國的通房丫鬟，負責男主人的日常起居，其中就包含了夜間侍奉。

在夷越，奴便是奴，釘得死死的，沒有任何翻的機會，縱使上了主人的床榻，也別指有抬起來的一天。

主人家可予你憐惜，可賞你好食，就是沒有份。

夷越的仕宦之家，男新婚之夜，奴姬需候于偏室，等男主人了好事，奴姬就負責送水、替主人更換、重理床帳等，直到服侍男主人安然睡下。

這一夜其他人是不進婚房的，只奴姬一人在房中伺候。

而朵氏剛才說等呼延吉立大妃，房中有個近伺候之人，便是這個意思。

奴姬還有一個戲謔的稱呼，便是“奴妻”，因同奴姬諧音，慢慢衍變出“奴妻”這個法，兩者法不同卻是一個意思。

呼延吉笑了笑，并不言語，只在江念上溜了一眼，然后從污臟的擺移開眼，看向雨幕中。

朵氏仍舊走回呼延吉邊，兩人并肩而立，輕輕說著什麼，江念垂眸侍立于兩人后，腦子里天南海北的胡思想，偏不巧，鼻腔傳來酸，想將這憤發之勁摁下去，于是屏氣抿，然而越是想摁，越是沖突而出。

“啊——嚏——”

聲音不大，靜不算小，呼延吉回過頭，旁邊的朵氏仍絮絮說著話，卻因男人的作而生生斷了，跟著看了過來。

不待江念告罪，呼延吉已然開口：“去里面待著。”

“是。”江念躬退下。

朵氏看了眼退回屋中的江念，又不著痕跡地看了眼邊的君王，掩笑道：“大王對這奴婢倒是憐惜，讓進屋里躲風。”

“我是擔心將病氣過給夫人，這才讓離遠些。”男人說道。

朵氏又是一聲笑，這笑比先前幾次都要輕。

江念立在壁影里，二人的對話不加遮掩地飄進的耳中。

漸漸的，雨停了下來，一眾人出了閣樓。

江念隨呼延吉回了西殿，仍舊先回下人房用水洗子，換了一干凈的裳，這才去往正殿，此時已是暮，走進寢屋時，就見呼延吉子懶懶地歪于矮案，一手執著書冊，一手撐著頭。

江念上不痛快，心里也不痛快，便直接進了隔屏，踢了鞋，上了自己的小榻，蒙頭躺下。

呼延吉瞥見人進來了，等了半天不見過來，一雙眼從書中抬起，哪有半個人影。

“我還沒睡，你倒先睡了，起來。”

江念不理他，只是蒙頭睡覺。

等了半晌不見回應，呼延吉丟開手里的書，起，轉到隔屏，聲調帶了點居高的意味：“起來，今日的書還沒讀。”

江念仍是背對著他，蒙在被子里悶聲道：“婢子上不好，大王還是離我遠些罷，免得過了病氣。”

人這話說得不敬，且帶著一點莫名的怨氣，一直以來偽裝的討好和小意，在這一刻有些不想裝了，他若是想把下牢獄就下罷，反正就是不痛快。

后安靜了一會兒，一只微涼的手，舒進衾被，搭到的額頭上。

“哪里不舒服？”男人的聲音緩下來。

江念只是不作聲。

“問你呢，哪里不好了？”聲音中著一點點急。

“哪里都不舒服，上不舒服，口也不舒服。”江念回說道，“大王離我遠些罷，免得傷了貴。”

江念說完，就聽見邊之人出了隔屏，腳步聲一點點遠去，眼睛一熱就要落淚，又連著打了兩個噴嚏。

半邊腦袋仍溜在被中，只是出半截膀子去枕邊的絹帕。

然后絹帕就迎合到了的手里，同時，絹帕下的大手也被握在了手里。

江念一驚，忙回手，似睜非睜著眼，用帕子掩住口鼻，扭過頭斜睨著：“大王怎的還在，不是走了麼？”

呼延吉將手里的書晃了晃，咧笑道：“你在這里，我能走去哪兒？剛才讓膳房給你熬了驅寒湯。”

江念心里一突，像是生了翅膀，要飛出來，可男人接著來了一句：“這本就是我的寢殿，再說離得這樣近，要過病氣早就過了，去哪兒都一樣。”

江念銀牙一咬，扭過頭，閉眼裝睡。

“想聽什麼故事，今晚我讀給你聽？”呼延吉干脆側坐到小榻上。

“不敢勞煩大王。”

男人像是沒聽見似的，說道：“那我隨便擇一篇。”就這麼輕慢慢地讀了起來，其實這些書的容很枯燥，可男人的聲音卻很好聽、很干凈，帶著舒懶的味。

江念頭目發沉，漸漸的，在這不高不低的聲線中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好似睡了很久，又好似只睡了一會兒，朦朧中，有個聲音在耳邊輕輕說道：“阿姐……起來喝藥……”

江念轉醒，慢慢撐起，睜眼去看，哪有呼延吉的影，只有一個二等宮婢，手里端著一托盤，托盤里放著一碗熱湯藥和一小碟子餞。

“念姐姐，起來吃藥了。”宮婢將湯藥放到床頭，替江念攏上外衫，又將碗遞到的面前。

江念看了眼四周，了額，接過湯藥嘗了一口，眉頭瞬間皺起，最后屏息仰頭一口氣喝了，又忙拿起一顆餞放到里，把口舌間的苦意了下去。

“什麼時候了？大王不在殿中？”

宮婢將碗碟收回托盤：“已是二更天了，大王去了前面，不知什麼事，走得很匆忙。”

江念點了點頭，待宮婢走后，重新躺了下來。

……

王庭的議政殿……

殿中燈火通明，但見那案通烏沉，金楠木為骨，紫檀為面。

案頭一對琺瑯麒麟鎮著幾沓文書，案角鎏金香爐吐著青煙，裊裊繞過座后的碧水屏風。

忽一陣穿堂風過，將案桌上的文書吹得嘩嘩翻。

案下一溜四張椅，上面皆坐了人，只見那些人著夷越文武袍。

其中一人正是親衛首領，阿多圖。

只見他從座位起走到堂中，一手扣住左，向上躬：“戰報傳知，梁國發兵邕南七鎮，這是想奪城，請大王調兵，臣愿親自率兵退敵。”

他左手邊一中年男子，髯須，量高卻并不魁壯，聽罷后只是笑了笑，并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