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了宋缺極涉足的老城區。

兆城百年前多是青瓦白墻的房子，檐角刻鈴，極特，后來多數地方被現代化氣息覆蓋，這里卻被細地保護起來，樓層最高不超過三層，所以天幕廣闊，歲月沉淀的味道很濃。

住的除了本地居民，便是些退休老人，亦或者喜歡慢節奏調節心的青年人。

車子在一條長街口就停了下來。

前面的石磚路水亮，兩側全是賣菜賣吃食的攤位，位置湊，氣韻悠悠的，開車進去就像個異類。

這邊沒下雨，空氣中有潤的氣。

宋缺跟著秦野從車上下來。

秦野的緒收斂干凈，除了神有些淡。

“在前面。”秦野說。

宋缺“嗯”了聲，也什麼都不問。

老城這帶一般周末人會多點，工作日則顯得剛剛好，他們兩個穿著大，沒那麼英范兒，但長得過于好看，兩三個阿婆坐在臺階上聊天，看到宋缺后忍不住湊在一起笑，時不時飄出一兩句地方口音的“俊兒！”

宋缺是被看得耳發燙。

秦野也注意到了，回頭看了眼宋缺，角揚了揚。

招人，正常的。

“小伙子。”一位阿婆攔住宋缺，遞出手里的東西：“蒸糕給你吃啊。”

玉米蒸糕，手工制作，聞著香味清甜。

“嗯？”宋缺有點不知所措：“謝謝阿婆，我不用的……”

話沒說完，熱乎的蒸糕就被塞懷里。

宋缺可以游刃有余地對付旁人的針對，但這種況，確實不擅長。

阿婆也沒別的意思，他的孫子同宋缺差不多大，也是個俊小伙，剛才宋缺從遠走來，低垂著頭，像是犯了什麼錯，白凈，乖巧，讓人忍不住想哄一哄。

宋缺下意識看向秦野。

秦野已經笑開了，同阿婆說：“您這偏心啊。”

他眉眼俊朗張揚，阿婆“哎呦”了一下，然后又拿了塊蒸糕給秦野。

老城區房價不比市里便宜，這里的土著老人多數不缺錢，只是手藝在，閑不住，便擺攤賣點東西。

秦野雙手接過，說了“謝謝”，然后在阿婆高的“哎呦呦”中掃碼付錢。

攤上寫著呢，一份兩塊。

“現在不別扭了。”秦野將宋缺拽到跟前，“吃吧。”

跟阿婆再見后，宋缺走到了秦野側，嘗了口蒸糕，確實正宗。

因為食自帶的甘甜，宋缺沉悶的心都散開些。

他吃東西沒靜，一口一口很認真，秦野不聲瞧了好幾次。

兩人最后在一房屋前停下，宋缺正好吃完蒸糕，抬頭一看，上面寫著“敬暉堂”三個字。

宋缺：“這里是……”

“我們提前了一個小時，薛老估計還沒到。”秦野說：“正好，進去喝兩壺養生茶。”

宋缺還是一頭霧水。

直到邁長木門檻，清晰的中藥味刺鼻腔。

宋缺站定：“野哥，這是中醫館啊？”

“嗯，薛老，你可能沒聽過，但在業非常有名，玉朔的爺爺跟他是朋友，薛老因為上了年歲，早些年便不再接診了，若非這層關系，即便是我也約不到。”

宋缺細細打量著秦野：“野哥不舒服嗎？”

“我要是不舒服，肯定不會帶著你來。”秦野說。

宋缺聞言心頭一跳，又聽秦野意有所指：“就像你瞞著我那樣。”

秦野兀自上前，說了況，然后讓學徒泡一壺養茶來，這里本來就有這項服務，從大堂進去，留有好大一個庭院，柵欄里的竹子顯出即將對抗嚴寒的蒼青。

秦野找了沒人的石桌，剛坐下就聽宋缺說：“我沒瞞著你，你問我，我都說了的。”

石凳不高，秦野坐那兒有點“紆尊降貴”的意思，兩條長隨意搭開，抬頭看向宋缺，“是嗎？那今天這事你跟我說清楚了嗎？”

宋缺在秦野對面坐下，學徒也端來了養茶。

秦野道了謝，將扣下的兩個杯子放正，茶澄黃，毫無雜質，茶香混合著淡淡的藥香。

“喏，暖手。”

宋缺接過，許是秦野的神過于自然，竟也讓他也生出幾分“沒什麼大不了”的覺來。

小竹林颯颯聲悠揚，今天來老城，似乎一切都剛好。

宋缺封的心門，藏著不愿意讓人知曉的過往，此刻隨著一陣清風，就那麼“哐啷”一下打開了。

又或者因為，對面坐著的是秦野。

“已經好了。”宋缺說得晦：“早些年心智不穩，看問題難免極端，加上力也大，后面慢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就不在乎了，趙遠跟了我三年，說背叛就背叛，我有點想不明白而已。”

秦野面一變：“你那個助理？”

“對，他沒經過我同意，聯系了宋宏放那邊的人。”宋缺說著，語氣帶上了幾分個人緒，“我就算拿著錢打水漂，都不能便宜宋宏放。”

宋缺說完又覺得不妥，秦野會不會覺得他對生父過于……

“合適。”秦野點頭，然后平靜接了句：“你還是心太，換是我，宋宏放如今只配在街上要飯。”

宋缺：“……”

“心理問題……真的好了？”秦野低聲。

宋缺應得很干脆：“野哥，我沒那麼弱。”

負面緒肯定有，曾經能將他吞沒，但如今不能。

宋缺在消瘦的里落下了能忍嚴寒酷暑的，會長開，長大，等有天枝繁葉茂的時候，那些不堪也不過一縷過往云煙。

而此刻，秦野過宋缺干凈的眼眸，看到了那伏于土下，脈跳，差一點自悟就能煥發的生命力。

秦野忍不住心頭劇。

他是在意過了頭，所以差點忘了，這人是宋缺。

甚至秦野這一刻有些頭發，他被自我偏見跟旁人的有眼鏡影響了公正，他喜歡的宋缺，從來都不是只會癱坐泥地卑微祈求的人。

這才是宋缺。

秦野吞咽了一下。

怎麼辦？好喜歡！！！

秦野端起養茶，一口氣全灌了，不遠整理藥材的學徒見狀看來，言又止，隨后一臉敬佩。

“野哥？”宋缺好奇。

秦野一拳砸在石桌上，吐字：“沒事。”

宋缺不信邪，嘗了口。

……

好苦……

宋缺的回答不細致，卻剛好到了秦野心口上，剩下的也就不用多問了。

“小哥，你這茶真的沒問題嗎？”秦野忍過這一陣舌苔發麻的苦，提出質疑。

學徒禮貌而平靜道：“是您喝得太猛了，為了不影響藥效，這茶里沒放任何調和苦味的東西，需要配合我們這兒的餞，慢慢品。”

秦野將茶杯推遠了些，品不了一點。

宋缺忍著笑，倒是覺得這茶香獨特，走前可以帶點。

解開心結，秦野重新神抖擻。

薛老知曉秦野的份，這人能親自過來，說明誠心求醫，于是他教完學生，抱著本中醫書籍就匆匆趕來，不曾想剛進庭院就見到了兩個人。

雙方都沒見過彼此，但一個對視便猜到了對方是誰。

“秦先生。”薛老頭發花白，面容沉靜。

秦野微微一鞠躬：“薛老好。”

宋缺跟著問好：“薛老。”

薛老知道秦野是替人求醫，于是轉而看向宋缺，不過一個照面，薛老便說道：“面發白，肺氣淤堵，睡眠應該不怎麼樣，年輕人心思別那麼重。”

宋缺多尷尬，卻也只能點頭：“好的。”

薛老抬步往前：“跟我來。”

二人跟著去了薛老的房間。

外廳偶爾診斷，室放著張簡單的單人床，薛老洗了手，讓宋缺躺上去。

宋缺沒見過這麼直接的。

秦野拉他過去：“聽薛老的。”

躺上去，了鞋，薛老先是給宋缺把了脈，然后擰眉去查看宋缺的腳踝。

他這模樣，秦野自然也張起來。

“沒什麼事。”宋缺說。

“是嗎？”薛老對待之人，向來不留面。

一針下去，宋缺幾乎沒住，若非秦野眼疾手快沖上來按住他，宋缺差點兒翻滾下來。

覺這一針不是簡單扎進里，而是破開，準定住了某飽摧殘的經絡中，疾暴起對抗，劇痛之下遭罪的只有宋缺。

不過短短數秒，宋缺額角的冷汗便流了下來。

秦野幾乎是個半抱的姿勢，宋缺也抓他的臂膀，兩人離得很近。

那邊薛老淡定地再掏一針，用一種穿一切的眼神打量著他們，然后冷笑：“現在疼了？早干嘛去了？”

“我的錯。”秦野覺到宋缺手上傳來的栗，現下什麼黑鍋都能背：“您下針輕點兒，再輕一點兒。”

“已經很輕了。”薛老神嚴肅：“拖得太久，經絡不暢，自己也不注意，現在就著吧。”

宋缺牙關咬的很，右需要秦野跟薛老一起按住，又是一針，宋缺沒忍住，哼了哼，然后他就覺秦野的懷抱更地靠上來，冷汗全部在他的外套上，耳邊是秦野低沉的哄聲：“沒事了，快沒事了。”

如果不是薛老一句“現在不治，再過十年，這種雨天氣，他怕是疼得難以下地！”秦野真想帶著宋缺打道回府。

施針結束，宋缺整個人都了。

薛老淡定洗著手：“回去沖個熱水澡，一會兒我再開些藥，回去喝了，不然以你這個質，不出三天肯定風寒冒。”

秦野：“這樣就好了？”

薛老眼睛一瞪：“想什麼呢？從今天開始算第一療程，然后一周一次，如果況好轉，一月一次。”

宋缺忍不住坐起來：“一周一次？！”

“怕了？但是我覺得你能吃苦的，按你這個積寒淤結的堵法，疼起來也絕對不好。”

宋缺無話可說。

宋缺下意識的：“野哥……”

“不行我下次陪你一起扎。”秦野斬釘截鐵。

此言一出，宋缺跟薛老都笑了。

薛老難請，宋缺再頭皮發麻都能分得清好壞。

“我一定來。”宋缺說：“麻煩薛老了。”

“這還差不多。”

等薛老一走，宋缺死活不讓秦野幫忙，自己穿好了鞋。

一落地，沒有想象中的疼痛，沉重的腳踝竟然輕松了不。

“我給這邊買點貴重藥材，再送些什麼晾藥架，藥篩子什麼的，吃人短拿人手，他下次肯定更輕。”

宋缺被秦野扶著，笑道：“要買也是我買。”

秦野心思一轉：“攢著，有你還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