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沉，宋缺跟秦野決定在山莊住下。

他們被安排在了三樓，天臺上還有一個恒溫游泳池，但因為深秋夜寒，沒人想進去。

宋缺的房間就在秦野對面。

“明早有安排嗎？”秦野問道。

兩人剛好上到三樓，木質地板在燈下發出釉般的溫亮度。

“沒有。”宋缺說著微妙一頓，嗓音稍低：“野哥你呢？”

秦野：“我也沒有，那我帶你去釣魚。”

“你知道在哪兒？”

“都跟王副總打聽清楚了。”

宋缺點頭：“好。”

說話的功夫宋缺推開了房門，走廊位置亮著盞小燈，里面的布局十分規整干凈，秦野看向宋缺后，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晦暗了下，最后說道：“晚安，宋缺。”

不是宋總，而是宋缺。

宋缺一瞬間有被深回憶拖拽的嗡鳴。

學生時代的秦野績優異，穩坐第一，偏偏還不是苦行僧，大把大把的時間揮灑在運場上，于是經常被老師們抓壯丁，幫忙批卷子，發資料，偶爾到了宋缺桌前，便是低低的一聲“宋缺”。

平靜，清晰，在微風徐徐的午后，掀起宋缺心中的驚濤駭浪。

宋缺本以為這輩子的緣分到頭了。

可他忽然間運氣好到不行。

宋缺被過往擊穿，忘記他是怎麼進的房間，自然也忘記了他那句“晚安，野哥。”

使得秦野站在原地足足幾分鐘。

哈，秦野回過神來，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野哥”不算什麼稀罕詞，他從小到大不缺朋友，像邵符那幾個發小，穿開的時候就追著喊“野哥”，后來是佩服他的同學，跟著“野哥”，其次是校外打架，一通老拳下去給那些流里流氣的混子打得也“野哥”，秦野聽了這些年，早該免疫了。

可宋缺喊出來，就是不一樣。

像有人拿著羽在心頭撓了撓，又像春風裹著柳絮，從鼻尖掃過，帶著清新恬靜的氣息。

心之余，秦野竟然生出種宋缺這麼過他很多遍的錯覺。

秦野推門而。

其實那不是錯覺。

在宋缺心里，有過萬千次回響。

宋缺洗漱完關了燈躺床上，雖然環境陌生，但心緒寧靜，許是因為知道，一廊之隔的地方有秦野。

他對秦野，不單是喜歡那麼簡單，如果可以，宋缺能給他供奉于神龕上，他從來不希神明垂眸，他只要神明永遠高高在上，所以宋缺對秦野，雜念不深，而秦某人，那就是另一個極端了。

秦野閉眼不到三小時，沖了兩回冷水澡。

這能有什麼辦法？秦野擺爛地靠在沙發上，有點想煙，真當他急匆匆回國，全是為了拓展生意嗎？

秦野打開手機，翻出張照片。

這是邵符在他回國前一個月發的，如若不然，秦野還要耽誤半年才能回來。

照片布局雜，是當時秦野百無聊賴問他們在干嘛，邵符拍下的炫耀，意在展示他跟顧玉朔的瀟灑人生，草地、，香檳，不知在誰家舉辦的酒宴，木質秋千孤零零在右上角，而將照片放大，可以看到秋千后，有人穿白西裝，修長而立，畫質再模糊也遮不住的清秀淡漠。

秦野悠哉悠哉的腳步瞬間被上了發條，六年的春夏秋冬于邊不停變幻，他走過時劃下的滾滾長河，在旁人看不到的背后力奔跑。歸國云頂的那晚，接風宴上，十九層東側走廊，秦野死死盯著宋缺的背影，眼底的野與貪婪近乎于扭曲。

他無聲一笑，找到你了。

*

宋缺睡到早上七點就醒了，他穿戴好下樓，大廳還靜悄悄的。

莊園的管家上前，解釋說王副總他們昨晚喝了酒，恐怕不到中午醒不過來，叮囑客人們自便，又詢問他想吃什麼。

“蛋面就行。”宋缺說。

王副總嗜辣，廚師下意識按照他的口味來，于是端上來的面湯上飄滿了紅油。

宋缺正在琢磨要不要吃，秦野從樓上下來，困倦慵懶道：“這碗我吃，他的那份不要辣椒，清淡點。”

管家連忙說了聲好。

秦野簡單洗了把臉，頭發隨便沾水抓了抓，上一件深灰半高領衫，濃深刻，眼角眉梢是說不出的倨傲與恣意。

宋缺認真欣賞，在心里升起一個大大的贊。

“野哥，你怎麼起來這麼早？”

“你不也早？”秦野說：“醒來也不喊我。”

“反正沒事，你多睡會兒。”宋缺見秦野打著哈欠，“補個回籠覺吧。”

“不用。”秦野擺擺手，“趕吃飯，完事我們去釣魚。”

宋缺聞言心里還是雀躍了一把。

這里漁齊全，秦野挑了兩桿順手的，等宋缺吃完就出發了。

釣魚點距離山莊不遠，王副總說一遍，秦野就能推理出方向，宋缺跟著他繞了一段，又過一片野草叢，看到了手掌形狀的野生池塘，邊緣石頭被沖刷得向側凹陷，湖水在生機盎然的綠中，還泛著點藍。

有些魚游得靠上，眼就能看到。

宋缺：“那里！”

秦野見他這難得的興模樣，笑道：“會不會？”

宋缺搖頭：“但我會用網。”

“湖水太冷，不網。”秦野開始找地方架設備：“等我給你打好窩，你就自己來。”

宋缺耐心等在旁邊：“行。”

秦野速度很快，手法嫻，拌開餌料拋竿收竿數次，看到魚漂輕微上下沉浮，說明開始咬鉤了，于是將位置讓給宋缺：“來。”

“看好魚漂，沉沒的瞬間上抬，用巧勁。”

道理都懂，但是野生魚不好釣。

即便是秦野，準備工作結束也是等了半個小時，才釣上來掌長的小白條。

“蚊子再小也是。”秦野被激出斗志，扔進魚護后繼續釣。

這玩意靜心，而宋缺最不缺乏耐力，跟秦野一左一右，被群山林木包裹著，鳥鳴空靈，也有幾分怡然自得的味道。

太換了個位置，這里本就有些遮聚，風一吹，更冷了。

帶著溫的外套被拋懷中，宋缺下意識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