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終章

懷孕了之後, 顧允真的每一天都在發生變化，肚子像極速鼓脹的氣球。

有一天早上起來，下床時，忽然發現自己腳脖子不一樣了, 原本纖細的腳踝變得臃腫。

軀也不再輕盈, 而是很笨重。

到更室換了服，拿起一件, 套上之後才發現, 也了，簡直勒不住, 還漲得疼。

低下頭, 只能看到自己圓鼓鼓的肚子，看不到雪白纖細的腳面。

迅速的變化讓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會不會長妊娠紋，會不會肚子以後不回去了, 會不會...

拿起手機上網搜索，看到網絡上科普“妊娠紋會傳，做媽媽的有妊娠紋，做兒的懷孕時也會有”，開始拼命回憶, 姜知韻士肚子上有沒有妊娠紋。

媽媽的材保持得很好, 從記事時起, 腰優雅纖細，想到這裏, 心中的恐慌才淡下去一些。

顧允真在心底默默祈禱，可千萬要傳姜士的質呀。

窗外的碧桃和李花已經開了, 一支紅的碧桃斜逸出來，枝影打在窗紗上, 顧允真著影影綽綽的碧桃枝發了一會呆，拿起一本《孕期百科》閱讀起來。

現在已經是個蠻像模像樣的準新手媽咪了。

下午，沉寂已久的宿舍群【P大燃東】裏，陳颯和趙雨橙疊起了高高的聊天樓。

像瘋了一樣自由：「臥槽，期待已久的年假終于來了。我想好了，這次度假要去厘島看海，@小小橙子@真真，你們兩個快點陪我去。」

小小橙子：「哈哈哈哈哈，你這麽不你家裴行之陪你去。」

像瘋了一樣自由：「第一，他不是我家的，第二，我和他又不是連嬰，幹嘛去厘島看海還帶他去。」

小小橙子：「懂，那我和你一起去。不過@真真應該去不了了，現在懷了bb，周先生估計不給跑。」

像瘋了一樣自由：「差點忘了，那等明年小baby出生了，我們三再約去一個地方旅游，你們兩個記得把年假留出來。」

顧允真看著群裏的消息，看到陳颯約去旅游，第一反應是“要去”，第二反應，低頭看了下自己圓滾滾的孕肚，反應過來，只怕是生産之前，都不能出去旅行了。

同齡人都在職場上鬥，在鬥之餘人生的時候，就懷上了寶寶，不能上班，也不能出去玩。

太委屈了。

想到這裏，忽然悲從中來，一滴淚水“啪嗒”劃過瑩白的面頰。

肚子裏的寶寶好似也覺到了緒的波，在的肚子裏游來游去，好像要分擔此刻的不開心。

了肚子，無聲地對寶寶說：沒關系，不是寶寶的錯，只是我現在太難過了。

周循誡從公司回來，看到的淚痕，眼眸一黯。

“怎麽哭了？是寶寶欺負你了？”

周循誡不問還好，一問顧允真就更委屈了，瞪著紅紅的眼睛看著他，聲音含著淚意。

“才不是，寶寶對我好著呢，都是你欺負我...”

“今天立風和橙子約好要去旅游，我不能去，討厭死了。腳脖子也腫了，還會長妊娠紋，討厭討厭...”

聽著的“控訴”，周循誡幽深的眼眸中閃過心疼，他背後攬住，兩只大掌托在的孕肚上，輕輕地將肚子托起來——據說這樣能減胎兒對孕婦恥骨的迫。

“等寶寶生下來之後，你想去哪裏玩都可以，想怎麽安排就怎麽安排。”

“是我不好，寶寶生下來你就輕松了，我保證。”

被他從後這樣抱著，肚子裏寶寶沒有迫著，顧允真覺得舒服多了，還格外有安全。

吸了吸鼻子。“我要吃酸李，蘸辣椒鹽的那種。”

“好，我去給你拍一盤過來。”

這年，二哥周銘謙外調到南方某省，在那裏下基層助農時，發現當地孕婦都在吃一種酸李，周銘謙想起老三媳婦懷著孕，便讓人寄了一箱回來。

原本這箱酸李在大大小小的禮品當中非常不起眼，但有一天晚上，顧允真從睡夢中醒過來，吵著要吃酸辣開胃的東西，周循誡才想起了他哥寄來的一箱酸李。

白日辦公應酬勞累了一天的男人，在夜晚被吵醒，睜著惺忪的睡眼，緒穩定到極致，只是啞著嗓音問：“寶寶哪裏不舒服”。

待聽清老婆的需求，他二話不說下了床去廚房。

青翠滴的李子被放到水果砧板上，“啪”地被砧板背拍碎，撒上幹辣椒和鹽，這是南方一種名“酸嘢”的吃法，看著就清爽開胃。

現在，周循誡做酸嘢也做得十分嫻，基本上想吃什麽，他都不會拘束，只是很注意控制的重，不讓肚子裏的寶寶發育得過大——顧允真已經決定好順産，是小骨架，他不想到時候生孩子生太久罪。

不過，懷孕掉眼淚這件事，很快就傳到了彭姝華等人耳中。

周家人都很關心，彭姝華立時給周循誡打了電話，詢問是怎麽回事。

“...小真年紀還小，願意給你生寶寶，你多寵著點兒，是孕婦，激素變化大，緒波太正常了，要讓小真開心。”

姜知韻士也從新西蘭趕回來，在兒家住了兩三個晚上，燒了幾道顧允真小時候就吃的菌筍冬瓜、深井燒鵝等菜給兒開胃，琥珀的酸梅醬蘸著燒鵝吃，鵝皮很脆，鵝很，油脂和荔枝木的香氣一并烘出。

周循誡不想一個人待在家裏悶，還請Luna、趙雨橙和陳颯等人來家裏玩，和說說話聊聊天。

趙雨橙來的那天，顧允真和一塊手，拼好了rocky horse木騎小馬，小馬還是某傳統王室的同款，致又漂亮。

和往常一樣，顧允真選擇了櫻花外觀的小馬。

想象著以後小baby騎在馬上的樣子，兩條白嘟嘟乎乎的小從小馬兩側垂下來，小嬰兒騎在馬上搖啊搖，所向披靡。

趙雨橙看著的嬰兒房，慨道：“寶寶真是生下來就集萬千寵于一，你全部買，一定是寶寶嗎？”

顧允真手撥了撥馬背：“嗯...最好是寶寶，如果不是寶寶，那就再生一個好了。”

想要一個兒的。

不過如果是兒子的話，也不錯。如果是兒子，就把他培養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晚上把趙雨橙的調侃說給周循誡聽。

周循誡低頭吻了的發，認真地糾正。“趙雨橙有一點沒說對。”

“哪點？”

“你懷他懷得辛苦，以後生下來，崽也得寵著你。”

顧允真沒忍住，笑得月牙彎彎。“哪有寶寶崽要寵媽媽的？”

“有。”周循誡非常肯定。

現在肚子圓圓的，自己沒法剪指甲，是周循誡替剪的。

他將白如玉的雙腳擱在膝蓋上，用指甲鉗一點點把長了的指甲剪掉。男人細致又耐心，給的小腳丫留了足夠長的甲床，這樣又能保護腳趾，以後塗指甲油也好看。

顧允真舒服地枕在枕裏，對他撒。“唔，我肚皮。”

肚皮，他不給抓，而是用油輕輕抹過鼓鼓的肚皮。

抹著抹著，到人膩的曲線，男人眼眸“倏”地一下子黯了，啪嗒一聲將油的瓶蓋蓋好。

的雙眸立時泛了一層紅，他眼神幽深晦暗，噬咬後頸細的。

他向來對稔無比，也知道自從懷了之後，就不得踫，一踫就跟棉花娃娃似地發。

上一層層漾起漣漪，顧允真低頭，只看到男人青白的頭皮。

再這樣下去，都要被喂得很叼很叼了。

...

菱形玻璃窗格外，斜逸的碧桃枝條被夜晚的風雨打得搖晃，原本只開了三兩朵的碧桃全部綻開了，花瓣紅。惢在層疊的花瓣之中。

顧允真側著，臉頰在枕眠上，失焦的眸看著窗外不勝風雨的花骨朵兒，想到一句得骨的詩詞。

…

孕34周的時候，的孕相已經很濃了，但是濃得好看，周循誡尤其喜歡側著的影，鼓鼓的線條，有種神的。

他們請了一位知名的攝影師到家中拍照，顧允真穿著古希臘樣式的白長袍，袍子直垂到腳面，烏黑的長發在腦後盤低髻，得纖秾合度，手中握著的一束百合映著的臉。

的孕婦照穿著長袍，度不高。

顧允真想的是，以後生出來了寶寶要是問“我從哪裏來”，就能拿著這套照片，給寶寶看他在肚子裏的樣子了。

到孕36周的時候，周婷鈺打了遠洋電話過來，興地告訴：

“我還去了舊金山藝博館，在那裏，我看到了muses神中的歌舞神特普斯格瑞，帶著常春藤彈奏七弦琴，我請和的神姐妹們，把藝才華獻給你肚子裏的寶寶...”

顧允真聽了覺得很，又好好笑。

向繆斯神請求把藝才華獻給未出生的寶寶，這聽起來，的確是只有極度神經大條又極度浪漫的周婷鈺才會做得出的事。

冥冥之中有應的是，顧允真當晚真的做了一個夢。

夢到九位九位主司藝與科學的神——們是記憶神和衆神之王宙斯的孩子，掌管著從詩詞、歌舞到天文學的獨特技能，托著一個小嬰兒鑽進了的肚子裏，弄得肚子好...

這個夢太過奇幻了。

奇幻到當夢醒過來後，顧允真還清晰地記得，繆斯神們赤著雪白的足，們降落的草地上盛開了朵朵水仙。

在旁的周循誡睡得很輕，立時被翻的作給驚醒。

顧允真告訴他，做了一個夢。

“你說...我們會不會生出一個很有藝細胞的寶寶崽啊？”

即將做媽咪的顧允真，夜晚朦朧的月映得飽含期待的雙眸發亮。

“會。他會很優秀。”周循誡肯定地說。

顧允真：“你怎麽知道他很優秀，他不優秀，就不能做我們的小孩了嘛？”

周循誡：“孩子都是看著父母的背影長大的，在言傳教和耳濡目染之中，他會有自己的方向，去往自己想要的地方。”

“我們會給他最好的條件，讓他充分地人，才。也會給他足夠的，不管將來他遇到什麽困難，都知道，我們就在他後，他永遠有後盾。”

孩子，你不必怕，大膽地開始你的人生，我們會永遠是你的後盾。

顧允真：“...那你對寶寶有什麽期待？”

周循誡：“不論從事什麽領域，他都要在領域中做到拔尖。”

周家不養閑人。周奉先這一支，不論是子輩還是孫輩，都是出類拔萃的優秀。

周秉實、周銘謙兩位是國家的基石，周循誡負責掌權家族公司。到了周璟川、周婷鈺這代，周婷鈺沒有從政和從商的意象，而是選擇了做一名學者，周家也送去深造，期盼未來為一名有人文關懷底的社會學家。

顧允真了下肚子，心想，迫好強噢。

不過寶寶，以後你做什麽媽咪都會支持你的。

足周之後，宮如期而至。

但寶寶生得還是艱難。那晚上，周循誡在軍區醫院待産室外的走廊裏，不吃不喝，面鐵青，沉著又冷峻，醫生給他單子，他接過來就簽。

真實的醫院裏不存在什麽“保大保小”的問題，醫生們唯一的也是必須的選擇，就是“保大。”

顧允真開指開得慢，就當醫生考慮到要不要順轉剖時，像是有靈一樣，很快開到了十指。

整個生産的過程，疼得渾是汗，哭都哭不出來。

終于，孩子嘹亮地哭出聲那一刻，理智終于短暫回籠，嗓音急切又脆弱，“寶寶健康嗎？”

直到一個和藹慈祥的嗓音回答了。“寶寶很健康，是個男孩。”

想，生孩子原來這麽痛啊。

然而醫生將溜溜的、紅一團的寶寶放到的懷裏進行skin-to-skin contact時，著寶寶熱乎乎的溫，又覺得，好像疼痛是值得的。

冒出這個念頭顧允真先是覺得理所當然，後又有點兒驚訝。

咦，這就是做媽媽的想法嗎？難道真的會分泌激素，讓新手媽咪的關注全部在寶寶上？

還沒等想清楚，這到底是自發的想法，還是被激素控制了之後的想法時，周循誡走到床邊，俯下來親吻了汗的頭頂。

“辛苦了，老婆。”

他低沉的嗓音裏帶著一哽咽，轉瞬即逝。

在待産的17個小時中，顧允真并不知道，門外頂天立地的男人度過了他此生以來最為難熬的夜晚。

顧允真任由他拉過的手背親吻——在過去的17個小時裏，纖的手指抓住被單，抓出紅痕。哪怕現在，勒出的紅痕也沒有消退。

另一只手摟著毯下和相的baby，低聲嘟噥。“是個小男孩。”

對于娩出的小男孩，周循誡沒有多大興致，而是坐在床前，臉頰著的臉頰，抓著的手，實打實地確認的存在，確認活生生的，才讓他到安心。

男人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妻子上，沒有管趴在懷裏紅一團的小崽。

直到這小崽崽往下爬了爬，本能地尋找母親分泌的地方，含吮。

做爸爸的看到這一幕，眉心跳了跳，差點兒沒一掌拍在小崽崽屁上。

等到新手母親和新生兒的“Kangaroo Care”結束後，等在産房外的姜知韻和楊清也進來了。

姜知韻看著兒摟在懷裏的小外孫，說：“和你出生時一樣，渾紅紅的。”

一旁的大嫂楊清笑著接話：“親家母不知道，這寶寶生出來時紅紅的，以後長大就特別白，特別好。”

顧允真雖然生得艱難，但好在人年輕，子骨被周循誡養得很好，胎兒的重也適中，所以産後住了半天院，醫生說可以回家了。

做媽媽的本來還在憾是個男寶寶，結果這小男孩生下來半天，洗了白白香香的澡後，帥氣初，又開心了。

是個頂頂帥氣的小男孩。

新生兒接回來的第一晚，周家人齊聚一堂，除開在外省的周銘謙，其餘人等都到了，沒到的也都打了視頻電話。

寶寶崽裹在櫻的小包被裏，被大人們小心翼翼地抱來抱去，在大人們的臂彎裏轉了一圈之後，寶寶崽的包被裏就塞滿了沉甸甸的大紅包。

大人們的誇贊聲不絕。

“還是小真會生，這寶寶崽生得俊，六斤重的寶寶，高足足有52cm，完贏在起跑線上啦。”

“名字想好了嗎？他爺爺當初擬了兩個，這一輩名字裏帶‘玉’，男孩子單名‘珩’，孩子單名‘琦’。”

“說是這樣說，老人家結合生辰八字，說這小崽生下來命格不一般，要請大師來再擬過一個。”

...

顧允真聽著席間家人們的笑談。一不注意，彭姝華拉過的手，給手裏也塞了一個紅包。

婆婆給的紅包很薄，但裏頭是一張支票，數額很大，拿著支票可以到銀行支取。

他們還在商量，要給更多的資産。不過如今資産再多，也只是戶頭底下的一串數據。

都說出生的寶寶自帶口糧不怕被著，但顧允真還是擔心寶寶到了，

大人們都在正房裏聊天，抱著寶寶回到嬰兒房，把月嫂遣下去後，解開扣子讓寶寶吮吸的初。

母喂養這件事沒什麽捷徑，就是讓寶寶不停地吸，吸多了初就出來了。

別看崽剛出生小小的，吸力十足，覺得自己要被這小家夥吸疼了，忽然“呼”地一下，像閘門忽然打開了似的，珍貴的初泌了出來，顧允真睜著眼睛看著懷裏裹著紅包被的孩子，覺得生命真神奇——

居然生了一個寶寶，還有neinei給寶寶喝。

周循誡本來在和大哥商量著權分割的事，轉頭看到顧允真和寶寶都不見了，直接去嬰兒房。

打開嬰兒房的房門，聞到房間裏清淡的甜香，周循誡垂眸，只見顧允真懷裏抱著baby，小baby像個霸王似的，乎乎的一邊臉頰著媽咪，小手還地霸占住另一只...

男人沉了沉幽深的眸，上前把兒子的小手撥開，不給他著另一只。

臥榻之側，不容他人酣睡——哪怕是自己兒子都不行。

做兒子的以為誰要跟他搶媽媽了，登時也不喝了，“哇”地張哭出來，哭聲驚天地。

滴答滴答。

雪白的流淌下，滴在細的上。

空氣中清甜的香越發明顯。

顧允真只覺得涼涼的，又又氣，將襟帶拉下來，蓋住的曲線，瞪了周循誡一眼。“

“你看你，怎麽回事，一來就把崽弄哭了——你來哄。”

周循誡抱過小孩，他一只寬大的手掌，就包住了小孩的背，低聲哄了兩句。

“別哭，不哭了就給你繼續吃。”

顧允真：“...”

做爸爸的又在嚇唬小孩啦。

轉眼間，又是一年夏去秋來，秋去冬來。顧允真在家休養了三個月，在姜知韻和月嫂的協助下，開始重返職場的計劃。

今年的初雪在平安夜這晚姍姍而來。周循誡從外地出差趕回陪一起過聖誕，也是他們在一起六周年的紀念日。

晚上，他給兒子沖了夜，將瓶懟到小家夥裏，小家夥立時“咕嘟咕嘟”地吸了起來。周循誡看得很滿意，空著的手了小家夥結實的、胖嘟嘟的。

“長得不錯，兒子。”

他難能誇了這小家夥一句。

等小家夥睡下後，顧允真心未泯，拉著周循誡到院子裏堆雪人。

遼遠空曠的夜空，雪花像扯了絮一般紛紛揚揚，院子裏積起厚而蓬松的雪堆。堆了一個自己，再堆一個周循誡，在自己和周循誡中央，堆了一個小男孩和小孩。

等周循誡把從雪堆裏抱出來，渥著的手給取暖時，顧允真攬住他的脖子，聲。

“明年或者後年...我們再要一個寶寶吧。”

“...好。”

兩人在紛揚的雪花裏斷斷續續地接吻。

這是他們在一起的第六年。以後，他們還會在一起度過好多好多年。

六年前的北城，初雪時分，他們失控地吻上彼此，從此一生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