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是他的妻==

謝淩眉目微, 低頭看妻子那若無骨的十指，他當然是將妻子所有的事都知道了，但他要這個時候將妻子給揭穿了, 只怕會躲他躲得遠遠的，那到時候他該去哪裏找呢。

于是謝淩掩下所有的思量, 裝作若無其事道：「我能知道什麽, 還是夫人有什麽事故意藏著不讓為夫知道？」

秦若驚疑不定的看著他，真的有一種直覺, 他可能什麽都知道了。

但要是他什麽都知道的話，他為什麽不直接質問呢。

秦若婉約的聲音有些勉強，都不敢擡頭看謝淩：「妾沒有任何事欺瞞夫君。」

和煦的春風從楹窗外面吹進來，帶來一陣陣清涼。

「既然沒有, 那夫人就放輕松點, 這麽張對子不好。」謝淩了妻子細膩的臉頰, 輕笑道。

姑娘嗓若鶯啼的附和：「夫君說的是。」

謝淩上了塌，將姑娘抱在懷裏, 有一搭沒一搭的順著如瀑的烏發, 他如畫的眉眼異常溫和。

實在是太乖了，要是能一直這麽乖就好了。

崔郎中從正房出來, 了額頭麻麻的汗, 然後去凝暉堂跟謝老夫人複命。

謝老夫人聽完嘆了一口氣, 這按理來說應該要有啊。

不過子嗣一事最講究緣分，越急越沒有, 也不失：「既如此，那你就開點補的藥, 按時給夫人送過去。」

面對謝老夫人，崔郎中就沒那麽張, 作揖道：「是，老夫人。」

「子淩是讓你每隔一日去正房請平安脈是吧？」謝老夫人慈眉善目的點了點頭，問起另外一件事。

「回老夫人，大人是讓下每隔一日就去正房請平安脈。」

謝老夫人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這不像是子淩會幹出來的事，就算是有了孕，那剛開始脈象這麽淺，肯定是把不出來。

而且子淩之前默許了含兒服用避子湯，那他對子嗣應該也沒那麽看重啊。

想到這一點，謝老夫人道：「崔郎中，你還是隔半個月去正房請平安脈吧。」

覺得子淩不是為了子嗣讓郎中去請脈，只怕是因為別的事。

這樣，就不需要郎中來回跑了。

「謝謝老夫人。」崔郎中激涕零，如同劫後餘生般的開了口，他最近每去一次正房，就能見到謝大人，但他對謝大人又到畏懼，所以每次出來都出了一汗。

「你先下去吧。」謝老夫人擺了擺手。

崔郎中朝謝老夫人叩了下首：「下告退。」

微風輕拂，謝老夫人了眉心：「張嬤嬤，你去請大人過來。」

張嬤嬤眉心一跳：「是，老夫人。」

一炷香後，謝淩姿儒雅的到了凝暉堂：「祖母。」

「你們都下去吧。」謝老夫人擡頭看了謝淩一眼，一如往常的溫和儒雅，但謝老夫人還是能從他的眉目之中看出幾分疲憊，謝老夫人心一沉，擺了擺手。

張嬤嬤忙帶著凝暉堂的下人退下。

謝老夫人先跟謝淩說起了朝堂上的事：「聽說聖上跟皇後娘娘打算將昭縣主指婚給蕭太子，但蕭太子沒有同意？」

聽說為了這件事，最近朝堂鬧得不可開。

其實若論份，昭縣主是皇後娘娘的親侄，又有封號，在京城一衆貴中，地位也非常高，在份上，與東璃太子殿下是可以匹配的。

但此事牽扯到未來新君，當然沒有這麽快確定其太子妃人選。

謝淩神不變，喝了口茶：「昭縣主是國丈府的姑娘，要是蕭太子選了做太子妃，那就相當于是支持太子殿下，如今局勢未明，蕭太子當然不會選昭縣主為太子妃。」

這點謝老夫人當然知道，要是沒有三皇子殿下，東宮太子殿下也是禮賢下士之人，那東璃太子殿下肯定會聽帝後的，擇選昭縣主為太子妃，可是如今這局勢，將來誰做帝王還不一定呢，東璃當然不敢輕易下決定。

謝老夫人這下便知道他不是在為朝堂上的事憂心，轉移了話題：「祖母方才讓郎中每半月去正房替含兒診脈，子淩，祖母有一事不解，先前含兒服用避子湯的時候，你是縱容的，你母親當時還笑話說，在你心裏，妻子永遠是第一位，不知道將來要是有了子嗣會怎麽樣。」

「祖母不是說子嗣不重要，但子淩最近是不是做的太過了。」

謝淩微微按了按額頭，開春來朝堂事務甚多，他又牽掛著妻子，所以最近都沒怎麽歇息。

于他而言，子嗣當然沒妻子重要，但是如今，只有子嗣，才能留得住妻子。

謝淩微微一笑，清貴自持：「子淩有分寸，還請祖母放心。」

謝老夫人搖了搖頭，但願他是真的知道分寸，這個孫兒，是輩中最出的，也是們百年家族的驕傲，不管是朝堂的事，還是其他什麽事，他都能理的游刃有餘，但在這上面，謝老夫人還是有些心。

「罷了，你們小夫妻兩的事祖母就不手了，但只有一點，子淩不能欺負含兒。」

姑娘從江州嫁到京城，邊又沒親人在，們國公府自然要多照顧點。

謝淩微微點了點頭，溫聲道：「是，祖母。」

「大人慢走。」

謝淩一走，張嬤嬤就從外面走進來，謝老夫人一臉無奈地問：「方纔子淩的話，你可聽見了？」

張嬤嬤替謝老夫人倒了杯茶：「老奴約約聽到了一些。」

「雖然子淩沒說，但老能覺到他跟含兒之間有些不對勁，但是哪裏不對勁，老也說不上來。」謝老夫人皺了皺眉，道。

而且這種不對勁還不像含兒那會兒剛嫁過來跟子淩冷戰那一段。

張嬤嬤笑著寬道：「雖說不知道大人跟夫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但老夫人也知道，大人做事一向是極有分寸的，老夫人也不必太過擔心。」

在老夫人邊伺候的都是人，老夫人能看出來的們做奴婢的自是能看出來，但張嬤嬤只要一想到大人每次看向夫人時，那眼神無意識流出來的意，就覺得不管大人跟夫人之間有什麽矛盾，最後都會解決的。

「你這話不差，子淩平日裏行事很有分寸，我一直都很放心。可偏偏這次不一樣，我方才跟他說起含兒的時候，我看他眉目中好像是在忍，這一點就很奇怪。」

他與含兒是夫妻，兩人都婚一年多了，謝老夫人并不認為子淩還需要忍什麽。

張嬤嬤聽出謝老夫人的弦外之意：「所以老夫人懷疑問題出在夫人上？」

謝老夫人道：「老確實懷疑問題是出在含兒上，但這也不對，含兒的你我都是知道的，能有什麽事讓子淩選擇忍呢。」

「老夫人說的也是，要不老奴讓人去正房打聽一下？」

「也好，你就讓碧兒去正房打聽一下，要是被子淩跟含兒看到了，那就算了。」

萬一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個做祖母的不盼著孫兒跟孫媳好呢。

「老夫人對大人跟夫人極好。」

謝老夫人慈地笑了笑：「現在府上就他們這些小輩最小，老當然要多關心些，等子淩跟含兒有了孩子，那他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折騰，老就等著安心的抱孫子。」

子淩跟含兒的容貌都極好，謝老夫人都能想象到他們將來的孩子有多好看了。

張嬤嬤也出笑容，急忙去找碧兒。

===

正房，秦若窩在塌上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在什麽時候餡了，但想了許久，都沒想到自己是哪裏餡了。

娘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副畫面，連忙將致的水晶糕跟桂花糕放到一邊，然後在上搭了個毯子，問：「姐兒這是怎麽了？上也不搭個毯子，要是涼了怎麽辦。」

秦若心一暖，順勢就坐了下來，彎若新月的眉眼還有幾分懶：「娘，我在想事。」

「姐兒是想說大人的事吧。」娘在塌旁邊的梨木椅子上坐下，嘆聲道。

有些事可能外人不知道，但們這些在姑娘邊伺候的哪能不知道，自從姐兒嫁到國公府，大人雖是每夜都歇在正房，但許是因為憐惜姐兒，所以大人在房事上面還是極為克制的，可最近，們每天晚上都能聽到裏面的靜，并且大人要姐兒要的特別兇。再加上崔郎中每次過來給姐兒請平安脈的時候，大人都會在，好像是怕姐兒做出什麽不該做的事，娘就察覺到了不對。

只是不想姐兒太為這事擔心，便一直沒有提這事。

想必姐兒是自己察覺到了。

秦若莞爾一笑，的：「什麽都瞞不過娘。」

「不瞞娘說，之前我只是覺得夫君他可能猜到了什麽，但并沒有什麽證據，這次我卻覺得，夫君他可能是真正的知道了。」

即便早上那會兒男人否認了，但姑娘家總有一種直覺，秦若的直覺便是他什麽都知道了。

娘面有些僵，眼神無意識的劃過姐兒玉肩上的痕跡，姐兒既然這麽說，那肯定是有緣由的，只是娘想不通的是大人怎麽會知道呢。

們應該是瞞的非常好才是。

==二更==

接著，姑娘繼續道：「我早上還問了夫君他是不是知道什麽，夫君反問我應該知道什麽，我就覺得夫君他應是知道了所有的事，只是沒打算揭穿。」

到了這個時候，總不能自己騙自己吧。

娘也覺得是這樣，試探著問：「如果大人真的知道了，姐兒打算怎麽辦？」

要是這事放在一個月前，那時候大小姐還沒嫁給小侯爺，還能幫著出出主意，但現在大小姐跟小侯爺已經親了，們不僅不能找大小姐，還得顧全大小姐跟小侯爺，要不豈不是功虧一簣了。

所以這事還得們姐兒擔著。

比起娘的猶豫，秦若已經想的很清楚了，淺淺而笑，像九天上的仙：「娘，當初爹爹讓我代替長姐嫁過來，就是為了讓長姐跟阿許哥哥在一起，現如今，長姐跟阿許哥哥已經親，又好，我想我已經完了爹爹代的任務，也償還了他對我的養育之恩。」

娘便知道的打算了，就算大人不提，姐兒也會將這事挑明。

娘沉默了下，道：「那要是大人怪罪下來的話，姐兒您？」

知道姐兒的子很善良，若非當日大人拿著養育之恩跟大小姐從小對姐兒的好來說事，非要姐兒嫁到謝國公府，姐兒也不會冒名頂替嫁過來，當時還生了一場病。

們一直知道這一天會到來，可沒想到這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娘還是會猶豫。

但的猶豫不是未自己，是為姐兒。

秦若輕聲道：「謝家的每一個人都對我很好，是我對不起他們，所以不管夫君如何怪罪，我都可以承擔。」

「既然姐兒已經做了決定，那老奴全力支持姐兒做的決定，姐兒只需要知道，不管在什麽時候，老奴都會陪著姐兒一起。」娘看著堅定的眉眼，笑道。

從小就在姐兒邊伺候著，看從牙牙學語到嫁為人婦，是一定不會離開姐兒的。

秦若眼角有些潤，眸中水盈盈的：「其實娘不必如此。」

因為并不想牽連娘，所以想的是娘可以回江洲，要是真出了什麽事，爹爹也會善待娘。

娘握著姑娘的手，道：「如果可以的話，老奴願意代替姐兒去所有的過，說到底還是老奴無用，當初勸不了老爺，如今也幫不了姐兒。」

事已至此，那就只能面對了。

秦若眸似秋水，眉似點漆，輕聲道：「娘沒有做錯什麽，今晚等夫君過來，我會向夫君說明此事。」

騙了謝家這麽久，此事也該做個了結。

娘點點頭，心裏卻有些沉重，老爺當初所做的這個決定是全了大小姐跟小侯爺一生的幸福，但這對們姐兒是真的太不公平了，大小姐跟小侯爺現在是什麽都有了，可們姐兒馬上就什麽都沒有了。

明明知道不該這樣想，但娘就是為自家姐兒到不甘心。

===

晚間，謝淩從閣回來之後，就直接到了正房。

今晚房間的燭非常昏暗，謝淩過來的時候微微挑了挑眉：「這是怎麽了，屋怎的這樣暗？」

看到男人拔的影，秦若站了起來，盈盈福了福：「夫君。」

「夫人不必多禮。」謝淩幾步過來，扶的時候無意到了的手心，一片冰涼。

娘面有些凝重，都不敢擡頭看謝淩，微躬著腰道：「老奴見過大人。」

謝淩這下算是知道古怪在何，他溫和一笑，道：「娘人事已高，以後在府中就不用行禮了。」

娘想到接下來的事還是有些拘謹，強忍著驚懼，僵的道：「謝大人。」

「夫人可用過晚膳了？」謝淩神如常的問妻子。

秦若擡起瀲滟如水的眸子，聲問：「妾已經用過晚膳了，夫君有沒有用晚膳？」

「方纔在閣已經用過晚膳了，因為記掛著夫人，所以就趕著回來了。」

以前謝淩有公務的時候，晚上都會歇在閣，但自從娶了妻室之後，除非公務太多，要不然他都會回來。

思及此，謝淩的眉目格外和。

看著他溫的神，秦若在心中斟酌著措辭：「夫君，妾有一事想與你說。」

聞言，謝淩低頭看妻子，眉眼彎彎，看著很是俏。

但今夜，這俏中帶著幾分說不出來的堅定。

大概是猜到接下來要做什麽，謝淩的手不控制的了下，他結滾，沉聲道：「等會再說吧。」

已經做出了決定，那早一點還是晚一點都無關要，秦若乖巧地點了點頭。

謝淩掐住妻子纖細的手腕，對娘道：「娘先下去吧。」

娘有些擔憂的看了姐兒一眼，是想著等會姐兒坦白的時候，好在旁邊解釋，但大人已經下了吩咐，娘自然不能不聽，屈了屈膝：「那老奴先行告退。」

珠兒正要進去給大人還有夫人送熱茶，就看到娘神慌張地站在門口，不解的走過去：「娘這是怎麽了？」

夫人邊的娘一向是極其穩重的，還是第一次看到娘出這麽驚慌的神。

見是珠兒，娘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麽，珠兒姑娘這是？」

「奴婢正要給大人還有夫人送茶呢。」

娘看了一眼珠兒手中的青花瓷盞，茶盞上面還冒著煙，道：「大人跟夫人已經歇下了，珠兒姑娘還是等會再去送吧。」

這麽早就歇下了，珠兒有些疑，但看娘神這麽凝重，珠兒也不敢多問，只點了點頭：「那奴婢等會再進去。」

夜過半，屋芙蓉帳暖，散發著繾綣的氣息。

接連來了好幾次，姑娘靨暈紅，累得手指都擡不起來。

杏眼潤，輕抿，看著很是勾人。

謝淩從後摟住，親了親小巧的耳朵，磁好聽的聲音有些沙啞：「夫人想說什麽，說吧。」

不管說什麽，都改變不了他明正娶的事實。

秦若瞬間就清醒過來，輕輕咬了咬，這一年多來的頸而眠，很貪他的懷抱，但今晚，許是他最後一次抱了。

「夫君可不可以先放開妾？」

謝淩的指腹輕輕了妻子的腰，道：「就這樣說。」

已經被打斷一次，擔心醞釀好的措辭會忘記，秦若扯了扯謝淩的袖，綿的嗓音像是在跟他撒：「可是這樣妾開不了口。」

謝淩在心底嘆了口氣，到底是不舍得拒絕自己的妻子，他披了一件裏站起來，隨後替妻子整理好裳，用一雙并海棠步搖將的青簡單的挽起來。

姑娘姝麗質，窈窕無雙。

夜晚，國公府很是安靜。

謝淩推開最側邊的窗牖，道：「夫人說吧。」

事到臨頭，也容不得秦若退。

深吸口氣，腰肢纖纖的在名貴的地毯上跪下，謝淩手一，剛想去扶起，就聽道：「謝大人，其實我并非是你要所娶之人」

謝淩克制的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他知道這一天會來，但沒想到來的這麽早。

秦若知道他在聽，見他沒有說話，就接著往下說：「謝大人要娶的人本來是我長姐，只是在長姐知道這一樁婚約之前，長姐就有了意中人，而且長姐早已與那人約定好了，待那人及冠之年，他就會迎娶長姐為妻，所以無奈之下，我就代替長姐嫁了過來。」

唯一省略的是當初勸父親直接將此事告知謝國公府，父親責怪異想天開，說京城謝家是什麽樣的人家，他要是先提出了退婚，那無疑是在打謝國公府的臉，那樣秦家在江州還怎麽立足。

謝淩垂了垂眸，道：「你長姐那意中人是小侯爺？」

這些事他都已經知道了，也知道妻子是被的。

「是。」秦若毫沒有瞞，點頭之後繼續道：「長姐與小侯爺已經認識很多年了，長姐一直盼著能嫁給小侯爺。」

「之前我一直很怕謝大人會猜到我的份，所以一直在竭力瞞，是我對不起謝大人，欺騙了謝大人還有謝大人的家人，一切後果，我都願意承擔。」

謝淩看向自己的妻子，他的妻子年紀還小，本來還是個需要別人哄著的小姑娘，如今卻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氣對著他，謝淩問：「那如今為何不瞞了？」

秦若愣了一下：「因為妾越瞞，就越覺得愧疚，而且夫君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因為謝家的人都對很好，再瞞下去，真的無面對他們。

姑娘說完之後，室一片沉默。

這些是秦若一直以來所瞞的事，當將這些話說出來之後，的心裏順暢了不。

所以一不的跪在地面，靜等著他接下來的置。

是啊，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夫人想如何？」夜風順著窗戶吹進來，謝淩突然笑了。

秦若不解的擡起杏眼，這話是什麽意思，不是應該他想如何嗎。

看著妻子那雙盈盈如水，彷佛藏不下任何心事的眸子，謝淩按了按手上的玉扳指，然後朝走過去：「夫人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生同衾，死同』【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