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這一天，程逢早早起床，將前幾天買的花都搬到房間。

從下午開始，陸陸續續有新年祝福發來，多半都是以前一起跳舞的小伙伴，里奇還錄了段視頻給，在里面提到第一次在中國年，覺十分新奇和妙。

簡單地一一回復完，也錄了個小視頻回給里奇。

晚上和長輩們一起吃年夜飯，等著年。不知是誰提起陸別，借著說他不長進，變著法夸自己家的孩子。程逢簡單說了幾句，就把話題帶過了。

那親戚見狀還不樂意，托著腮問：“程程過了年也有25了吧，還沒有男朋友啊？需要嬸嬸幫你介紹嗎？”

“不用了，謝謝嬸嬸。”

“客氣什麼，這年頭婚嫁就和買賣一樣，相親都是常事，好的壞的拿出來開誠布公地說清楚，以后才不會吃虧。嬸嬸這麼說，你懂不啦？”

程逢沒作聲，覷了眼徐麗。

徐麗原先還豎著耳朵聽這邊的向，突然背過去，假模假樣地逗著小阿姨家的孩子。嬸嬸順勢看了眼，笑不可支：“你看你表妹今年都生了，你媽多喜歡寶寶呀，你還不快點？人年紀大了，以后生育危險系數大。”

“哦。”程逢撥了撥耳邊的頭發，“謝謝嬸嬸，我會盡快。”

徐麗一聽，眉飛舞地湊過來：“什麼意思？你有況？瞞著媽媽呢？”

程逢似笑非笑。

“不裝了？是不是和嬸嬸說了相親的事？你們早就串通好了吧？”程逢低聲音，“你看看說的什麼話，什麼買賣？”

“……我，我這不是著急嘛，你嬸嬸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想讓勸勸你。”

“你著急什麼？”

“抱大外孫啊！”

程逢扁扁：“媽，你是不是什麼刺激了？”

徐麗臉一僵，拉起去上洗手間，出了門就甩開的手，哼了聲：“除了陸別，你就是親戚里被提到名字最多的了。人家說起來總是這樣，老程家那個丫頭啊，哎，心思太跳，一天到晚的想著出名，那國際大獎是說拿就拿的嘛，已經跌過一次跟頭了還不吃教訓，還想再跌一次啊！娛樂圈那是什麼魚龍混雜的地方，一個孩子家家的朝里面鉆什麼？也不知道拉拉，這邊話不好聽我就不轉述給你了，然后就是說跳舞能長久嗎？吃的青春飯而已，都這年紀了還沒談過朋友，是不是準備當老尼姑啊？”

……

徐麗很有表演天賦，說話自帶富表，還手舞足蹈的，程逢被逗笑了。

見笑了，徐麗自己也尷尬，捂了捂臉：“還有陸別，說他有多不學無，整天在外頭瞎混，也不知道能混出個什麼熊樣……哎，你和陸別關系好，也不知道誰被誰拖累，還被安上連坐的罪了。論時間的話，好像是你更早一點……也許是你拖累他。”

其實平時也不和這些親戚來往，程家條件比較好，程逢還在念書時就去國外參加比賽，他們就開始發酸，酸了這麼多年，眼見著程家丫頭沒拿到大獎，好像終于揚眉吐氣了，說話更酸，三天兩頭打電話表達關心。表面上不和他們斗，但心里已經問候過很多遍了，只是實在不住這氣，才張羅起相親這事。

徐麗又說：“你整天不著家，這次灰頭土臉地回來，他們還不趁機把你踩一踩？不然你以為這個別人家的孩子好當得呀。”

“你這都是跟誰學的？”

“……說起來我的微博賬號也有兩千了，你不知道？”

程逢搖頭，還真不知道。

徐麗又控訴不關心家長，里外說了一通，又哄又勸，答應幫微博買一千，徐麗這才高興起來。

回到包廂已經十點半，親戚家的小孩們都坐不住了，來來往往在包廂里躥。長輩們識趣，放了他們出去玩，程逢剛好接到裴小蕓的電話，跟爺爺說了聲也跟著出門了。

在文昌大道找著裴小蕓時，已經快被人得不過氣來了。幾乎都是推搡著在往前走，本沒有行的自由。程逢實在不了，在中途和裴小蕓放棄去湊萬人演出的熱鬧，一口氣跑到主干道旁邊的小街上。

兩個人都個不停，過了會才平復，不由地相視一笑。

“你平時也不熱鬧，怎麼今天約這里了？”

“不是，是正好在這附近吃飯，出來的時候看大家都往那邊跑，我好奇想去看一眼，結果就被帶著跑了。”裴小蕓拿出紙巾了臉，“要不是我一直等在文昌中心那大柱子后面，現在都不知道被帶去哪了。”

程逢也是哭笑不得：“我說呢，離這還有好遠，車就進不來了。”

“你去年沒回來，不知道這里還發生了踩踏呢。”

“天……”程逢驚訝地朝旁邊看了眼，依稀還能聽見那邊吵雜的人聲。

們不得不往回走。

快到午夜的時候，們接連收到海歸和外科醫生的新年祝福，默默對視了一眼，都當做沒看見，繼續朝前走。好不容易來到程逢停車的廣場，已經快十二點了。

遠有鐘聲響起，新年進倒計時十分鐘。

已經有人迫不及待地放起煙花。

程逢開了天窗，和裴小蕓坐在車頂上。

倒計時還有三分鐘的時候，戴寶玲打來電話視頻，見倆坐在一起，直接笑了：“剛剛我們還在猜，你們會不會在一起。萬一不在一起的話，今天這茬不就輸大了嘛，然后廉若紳說不在一起也沒事，一定會讓你們都看見的。”

程逢揚眉：“看見什麼啊？”

戴寶玲故意繞彎子：“你說我一個大齡剩整天跟幾個熊孩子鬧騰什麼？都怪你倆，耽誤了我的人生大事。我不管啊，要是嫁不出去了，你倆得包我吃住下半生啊！”

“養你。”程逢果斷地說。

裴小蕓一笑：“我供一日三餐，程程供你住行。”

“天吶，我好啊！好后悔今年沒回來，不過呢，有你們這話，也就不枉費我從劇組跑出來，特地幫你們陪幾個小孩一起年了。”說話間，的大腦袋從鏡頭面前移開，將手機舉高。

果不其然，一頭黃瞬間扎進視野中，陸別跟其后，姜顛在最后，三個人分開站著，朝們揮手。

戴寶玲的聲音混淆在風中：“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哈哈……猜猜我們現在在哪里？”

程逢細細去看，見姜顛后有霓虹燈閃爍，輕易有了答案：“江邊。”

“賓果，猜對啦！那你們再猜猜看，我們接下來為你們準備了什麼節目？”

程逢含笑不語，看那頭的姜顛。

陸別使壞，捂著姜顛的眼睛，把他拉到后面去：“這個環節不準使用人計啊，使了就沒驚喜了！”

黃不應，是湊到最前面，咧著笑：“裴小蕓，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了！”

“不要。”

“來嘛！”

“不要啦！”裴小蕓紅著臉朝程逢后躲。

程逢笑了：“快點啊，馬上新年了。”

“哎喲，crazy神急了，小伙子們，上家伙啊！”

隔著手機屏幕，們都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只聽見那頭風聲呼嘯，嘈雜聲一片，戴寶玲故意擋著鏡頭。這邊的萬人演出也到了關鍵之，隔著數條街都能聽見那里的倒數聲音。

“十、九……三、二、一！”

嘭！煙火四！

視頻變得無比清晰。

巨大的草坪上擺著許多竹，他們一路迅速地跑過去，挨個點燃，又齊齊退到一邊，三排沿江長達十幾米的煙花此起彼伏的升到空中，再炸開，五六的，好像一朵朵煙火云。

最后的最后，煙花變了心形，與江水一映，徹天地火。

戴寶玲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過來：“特地為你們放的哦，嗎？幾個小伙子用了好多辦法才弄到心形煙花的哎，可貴了！喂，你們倒是給點反應啊。”

裴小蕓沒忍住輕輕回應：“很好看，很喜歡。”

“什麼？太小聲啦，聽不見。”

“很好看。”看了眼程逢，和的視線對上，兩個人齊聲大喊，“很好看！很喜歡！”

“喂，你們三個聽見沒啊，說很喜歡那。”

黃抓頭，抬高下說：“裴小蕓，你喜歡的話，以后的每一年我都給你放。”

陸別吹起了口哨。

姜顛習慣的沉默，只是注視著，只看著一個人，程逢便知道他要說什麼，笑了笑。不等有所回應，黃又鉆過來，大聲說：“神，初三之前一定要回來啊。”

“為什麼？”

黃但笑不語。

程逢覺得奇怪：“故意搞神？”

“就算是吧，那你回不回啊？”

“可能來不及，和以前的舞蹈老師約好了，初三要去拜訪。”

“這樣啊。”黃攤手，朝后頭看了眼。

程逢和姜顛的目對上。

“初三有什麼事啊？你不是要去錄音嗎？錄音室都給你預留好了。”戴寶玲一把拉過黃，“不管有什麼事，都給我按時去錄音，聽到沒？你要敢不去，我一定會從劇組殺回來的！”

“行行，知道了！”

幾個人鬧了一陣，江邊的煙火聲始終沒熄過。他們說話都用喊的，喊了一陣也顯吃力，便掛斷了。還沒回到家，黃的奪命連環call就又追過來了。程逢把裴小蕓送到小區，又開了十分鐘，才到自己家樓下。

還有小孩在小區里玩煙火棒。

徐麗夫妻已經睡了，家里黑漆漆的，程逢放輕腳步，把鑰匙放在玄關，回到房間簡單洗漱了下，渾無力地躺倒在床上。

等了會，手機仍舊沒任何反應。

頓時有點心里不平衡，輕聲嘟噥怎麼那麼不粘人啊？跟黃也差太多了吧……心想著已經打出一串字給姜顛發了過去。

姜顛過了兩分鐘才打來電話。

“回到家了嗎？”他的聲音浸著一潤，像是剛剛洗過澡。

程逢低低地應了聲，把蹺在墻上，停頓片刻問：“你到家了嗎？”

“嗯。”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莫名有點僵。

不知為何，覺姜顛有點在和鬧脾氣，一時之間又想不出到底哪里出了問題。兩個人生地說了幾句，就各自睡去了。

顯然，一整夜沒睡好。

程逢第二天中午起來的時候，渾都還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徐麗原本想問為什麼漲得一千怎麼都不活，見沉著張臉，抱著手機躲一旁搜索去了。

這種抑的緒一直蔓延到初二，姜顛始終沒有給過一通電話，而又預哪里不對勁，渾都很不舒坦，但還是把和老師的會面提前到了初二晚上。

拜訪完老師回來后，忍不住給姜顛打了電話。

他不知是在干什麼，接通的時候手了下，手機摔在地上，一聲巨響之后，接著就是他急促的咳嗽聲。

程逢急聲問：“阿顛，怎麼了？”

“沒、沒事。”他咳著說，“嗆著了。”

“那你趕去喝口水平復下。”

“嗯。”

匆匆的腳步聲過后，他的聲音總算平復。

程逢問：“剛剛在吃飯嗎？怎麼會嗆到？”

姜顛盯著面前一地的煙頭，輕笑了聲，淡淡說道：“沒注意，現在沒事了。”

“那就好，對了，明天我還有點事要理，可能初五回來。”

“噢。”姜顛的口吻明顯失落。

程逢這回篤定了，黃那天說的初三就是和他有關，那究竟是什麼事呢？想了想，繼續試探：“那天廉若紳說讓我初三回來，究竟是什麼事啊？”

姜顛抿，語調更冷：“沒事。”

“……”

程逢輕哼了聲，剛想再探點口風，門卻突然被推開，徐麗的腦袋從外面進來：“程程啊，跟誰打電話呢？我煮了甜湯，你要不要喝啊？”

“哦，馬上來。”程逢應了聲，趕對姜顛說，“那沒事我先掛了，早點睡。”

掛斷地太迅速，惹得徐麗一晚上疑神疑鬼，時不時地看一眼，再思考片刻，末了似是想到了什麼，自帶一抹了然于的笑意，朝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

程逢嚇得趕逃回房間。

年后初三，把所有要回來辦的事都在一天完，連夜驅車返程。到書吧時已經九點鐘了，隨便對付著吃了點，又出了門。

接近凌晨十二點，靠在車上，靜靜地著樓道。

很快，一個高大欣長的影出現。

姜顛戴著帽子，快步跑到面前，一張就哈出了白氣，他下意識的臉：“是不是等很久？太冷了，怎麼不在車里？還有，你怎麼……會突然回來？”

程逢不理他，直接甩開車門，爬上車后座。

姜顛跟著進去，一眼就看到座位上的蛋糕，直接愣住了。

“初三！生日可真大啊！怎麼不直接告訴我？非得一個人生悶氣，鬧別扭？”程逢拉了他一把，把車門合上。心里是有些氣的，要不是覺得奇怪，要不是特意找裴小蕓翻看了他的學手冊，很可能就錯過他的生日了。

但轉念一想，也許他父母又忙忘了，讓他一個人孤零零地過了新年，還要一個人孤零零地過生日，多次暗示還沒有知覺，的確怪可憐的，也的確可以氣上一氣，只是這方式未免太笨了，像個笨小孩，折磨了，也讓他自己不好。

這樣一想，程逢頓時就沒了脾氣。出一蠟燭點上，看一眼手表，距離12點還有兩分半鐘，松了口氣，他的后腦袋：“生日快樂啊，阿顛。”

姜顛愣了好一會，才吹滅了蠟燭。下一秒，拽的手臂，隔著蛋糕抱住。

他的肩膀止不住地抖，瘦削的卻有溫暖的力量，讓人不忍推開，讓人忍不住想靠近，讓人過分著迷。

程逢的聲音低的，帶著笑意：“阿顛。”

“嗯。”他說不出話，點點頭，又輕點了下。

程逢莫名容，推開他，把蛋糕抱到前座去。一回，主抱住他，他的后肩：“以后有什麼事，記得和我說，就像你在紙飛機里寫的那樣，可以直接點。”

也許是長久以來的孤獨，讓他變得斂而沉默，連同對的表達也變得迂回。一些平時不會說的話，他只會在飛機里寫出來，因為那樣避免了面對面接的尷尬，削弱了某種被直接拒絕的傷害。

他心有太多恐懼。

亦有沉重心事。

程逢慢慢地，讀懂了一點姜顛。

“阿顛，抬頭看看我。”抱了會松開他，抬起他的臉，輕聲問，“想我嗎？”

他點頭，過了會，沉啞的聲音回應：“想你。”

程逢沒忍住彎，他的臉頰：“來，笑一個。”

他不聽話，展開手臂重新抱住。也不知過去多久，一淺淺的笑從他間溢出。

月驟亮。

程逢聽見那聲笑，似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一定很。長長的睫，烏黑濃，包裹著澄澈的雙眼，溫亮，從里面能清晰地看到。

想了想，也笑了。

忽然，姜顛意識到什麼，將拉開一些距離，表遲疑：“我、我年了。”

“嗯哼。”彎起角。

姜顛這才注意到，今天特地打扮過，穿了一條V領的紅針織，腰腹收，勒住一截細細的腰肢。口的皮被紅襯得發亮，又白又。還化了妝，眼睛上面有層淡淡的珠，鼻尖也發亮，染了，飽滿紅艷，像的櫻桃。

他忍不住又攥，低聲重復：“我年了。”

“嗯啊。”

“那你現在和我在一起，應該沒有犯罪的覺了吧？”

“你是不是有點太遲鈍了啊？”

姜顛握住調皮的手，放在掌心了，靠得更近，很近很近，聞到一陣香氣，目不轉睛地看著：“如果我沒理解錯誤，那也就是說，我們在一起了，是不是？”

車里氣流閉塞，溫度逐漸升高。

程逢也看著他，忽然勾住他的下，抬起他的臉。本來就很近的距離，因為這作，顴骨高出的部分幾乎靠在一起，彼此呼吸都有些沉下去。

幾乎以為他要忘記呼吸的時候，角不由往上翹：“阿顛，吸氣。”

他抿在一起的微微松開，作幅度很小地吸了口氣，緩解因憋氣而漲紅的臉。

意識到在逗他，他有些惱，漂亮的瓣剛溢出一聲悶哼，程逢就若有似無地到他的，上皮子對下皮子輕輕蹭了蹭。

不住那陣的，調整臉頰的角度，鼻尖過他的臉頰，徹底含住那張漂亮的，溫吮吸，呢喃應了聲：“阿顛，我們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