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100°

醒來的時候差不多七點半, 當然是鬧鐘的功勞。

昨晚睡前和左聿桉聊的話題，讓夏葵做了半個長夜的夢。

夢裏左聿桉的媽媽約在咖啡廳見面，明裏暗裏一直強調的兒子有多優秀, 要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妻子相伴一生。然後又出現了一個中年男人, 份應該是左聿桉的爸爸, 指著他的額頭咆哮，“為了一個人, 你就要放棄現在擁有的一切嗎？”

正等那句“離開我兒子, 給你五百萬”的經典臺詞呢，腔空氣突然稀薄，上一片熱，然後就這麽熱醒了。

手去拿枕下震的手機，結果本就扯不自己的手，左聿桉把箍得太了。

睡眼惺忪地推上熱源, “松開點, 我要拿手機。”

他不適地皺眉蹙眼，敷衍應了一聲“嗯”, 可力道本半分都沒減。

夏葵尾音上揚，“左聿桉。”

他騰出一只手, 到手機按停鬧鐘，然後輕車路覆上。

一瞬間, 什麽睡意都沒了。

夏葵後脊一，歪著腦袋躲開他的吻, 像烏躲殼一樣往相反的方向躲。

“不行不行，我今天早上有晨會……。”

這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因為上本就不著寸縷，所有的敏點都被他掌控, 左聿桉便宜占得特別自然。

他繼續箍著人品嘗，在眼裏堆砌，“我快一點，不讓你遲到。”

……

車外下著小雨，車氣更低。

雨刷無聲地運作，坐在副駕上全程面無表，子偏向車窗一方，手也不給他牽了。

夏葵生氣了，哄不好的那種。

左聿桉時不時地覷一眼，終于忍不住開口，“寶寶，我錯了。”

他承認自己確實是言而無信，一不小心就害遲到了，而且遲到的時間還不短。

夏葵對他的話本不作反應，繼續看車外。

雨下得真大，外面風也大，但都不及車無聲的風雨，左聿桉忍不住手去有點炸的頭發，低哄道：“別生氣了。”

朋友太可，怎麽都親不夠。

不知道過了多久，夏葵終于終于大發慈悲地答話，“我今晚約了王歆玥，晚上不用來接我了。”

語氣裏一聽就帶著緒。

左聿桉抓住機會就把的手扯進掌心，狐疑的目下意識地朝探去，“你什麽時候約的？”

早上洗漱跟打仗一樣，半點兒都不讓他沾，然後就是風風火火地上車，他本沒看見過手機。

夏葵用眼尾瞪他，“一會約的，有問題嗎？”

左聿桉單手把方向盤，形似嘆氣般滾了滾結，“你們約的幾點，我送你過去。”

“不用了，我今晚跟王歆玥走。”倏地掙開他的手，是謝絕流的意思。

必須給這個縱過度的男人一個教訓。

“你忍心放我獨守空房嗎？”

手的主人頭都要大了，又不敢提反駁意見，只能話息極輕地勸，“寶寶，你玩到幾點都行，我就在車上等，保證不打擾你們閨聚會，但是你別不回家，行嗎？”

車子停在一個紅綠燈路口，他近距離地看，眼神十分燙人，像要描摹臉上每一的起承轉合。

那個被他稱作“家”的地方，也才住了幾天而已，現在他用這麽飽含深的語氣說出來，莫名多了種眷的味道。

在心悸餘裏，突然想起昨晚的夢，批判式地掃他一眼，“左聿桉，要是和我在一起，你就沒有辦法繼承家産的話，你會怎麽選？”

左聿桉眼底的緒耐人尋味的，帶著笑意抿，“你是看了什麽狗連續劇嗎？”

不是狗連續劇，是一個未經授權，強行讓飾演惡毒二，甚至連五百萬都沒被砸的抓馬夢。

長發從肩頭一路垂下來，夏葵撇，“你家裏會讓你找門當戶對的朋友嗎？”

左聿桉沒多想，全憑本能回答，“如果要說門當戶對的話，那我本配不上你。”

這回話戰絕了，視線落在紅綠燈的倒數上，實際上心思飛得老遠，“怎麽說？”

左聿桉那麽明一人，馬上聽出緒的轉變，“你的出和家庭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然後你憑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一個很好的大學，有了一份面的工作，沒有任何家庭資源依靠，也沒有任何人脈特權可以，創造的價值是億為計量單位的，這難道還不夠優秀嗎？”

紅燈轉綠，他轟一腳油門，注意力重新回到路況，“如果你像我一樣，含著金湯匙出生，你的就遠不止于此。”

他的神漸漸和，角勾起一道若有若無的弧線，　“所以，門當戶對這四個字不住你。”

眼神在那一刻出賣心的震，複又低頭，淡淡冷嘲，“你倒是會答送命題的。”

左聿桉好脾氣地繼續哄，“得了便宜不賣乖，是我的核心競爭力。”

他的話總有種騎士的紋印，讓不由自主地眉目舒展，心想要不算了吧，怎麽能繼續對一個這麽會說話的人橫眉冷對呢？

今早的風波也就翻了篇兒。

一進辦公室，曉冰就給使眼，夏葵心領神會，湊過去低聲音，“鄧總生氣了？”

曉冰角了幾下，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會議取消了，鄧總還沒發話呢，綠茶就迫不及待去打你的小報告。”

著嗓子學得惟妙惟肖，“也不知道夏經理都在忙些什麽？營銷這邊問意見，總是沒什麽意見，群裏@也不回，現在發行期這麽忙，希大家能夠反思一下，這種無效通是不是在浪費彼此的時間？宣傳部和發行部是一家人，千萬別有各管一攤的想法。”

夏葵越聽越覺得無話可說，餘衫上任以來，被無知得不過氣，一周大會小會安排不斷，經常打著開會的名義讓大家提前上班，一個宣傳部的通稿整得跟中.宣.部定稿似的。

和牛都能說清的事，非要開個會說。

曉冰也很不滿，“之前白瑜姐在的時候，哪有那麽多開不完的會？討論的全都是一些沒有結果的議題，非讓我們發行部參加不說，還敢倒打一耙說無效通浪費時間……我今天本來要去院線的，也不知道這個會要開到什麽時候？只能放了人家鴿子。”

夏葵了眉心，耐著子吩咐，“忙發行的正事兒要，該去跑院線就去，有問題讓來找我。”

可這種脖子以下全是大局的領導注定是讓人大開眼界。

由于夏葵早上遲到，會議挪到了下午一點，鄧總不在，會議由餘衫主持。先把電影上映後的營銷節點拋了出來，然後讓大家流發言獻言獻策。

說句難聽的，就是自己腦袋裏空無一，靠其他人頭腦風暴給靈呢。

夏葵有始有終地保持高冷，對多次拋過來的眼神視而不見，用微信跟全國各個駐地的發行經理通工作。

這兩天是地方駐地爭取排片的黃金時期，要時刻盯著地方影管的占比，需要總部支持的時候，夏葵得第一時間幫駐地解決問題。

騾馬跪族們討論得熱火朝天，餘衫坐在原地轉著筆，聽了一會兒，“咣當”一聲把咖啡杯落桌，周遭的聒噪瞬間消去。

會議室氛圍閉，細雨敲擊玻璃發出沙沙的聲響。

餘衫皮笑不笑地朝看，“夏總監，你們發行部也提點意見唄。”

夏葵習慣了一般，回完手裏的消息才擡頭，“我們沒有意見，公司制定什麽政策，發行部肯定配合執行。”

餘衫對的回答置若罔聞，眼睛繼續盯著，“路演的時候，肯定需要發行部配合。我們現在討論的是整個路演的主題，除了國師導演和影帝之外，總得再想幾個能推的方案。”

四指在桌面上輕敲了幾下，夏葵突然笑了，打開微信朋友圈，把一張照片放大對著餘衫，“既然說到兩個部門互通有無，那我想問一下餘總監，《換人生》什麽時候做了這款衍生品，我們發行部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照片是中視某位娛樂記者曬的，還特別心地拼了九宮格。中間一張是電影定檔的海報，其餘八張是八款衍生品，有保溫杯、鋼筆、充電寶、優盤、杯墊……最後一張是帶著《換人生》LOGO的禮盒外包裝。

夏葵的話一出，餘衫的臉霎時就風雲變幻了，“這批衍生品的數量不多，我們主要是給準備的。”

瞪了左邊那位心腹一眼，千叮嚀萬囑咐，不讓發朋友圈，是記者不上道兒，還是營銷部的人沒代清楚。

夏葵心一聲笑，語速跟子彈一樣快，“每次發稿不是都有車馬費嗎？有必要既給車馬費又給伴手禮嗎？我們發行部去影院求人排片，都是空著手純靠刷臉，你們既然有了禮盒，不應該給我們分配一些數量嗎？”

餘衫出來的笑容徹底塌陷了，“這個禮盒的本不低，你們需要的數量太大了，得考慮公司的預算。”

“合著預算就專門從我們發行部上省唄。”

可真是一為公司燃燒的蠟燭，一點都不怕燙到別人，這跟問“沒傷”的往死裏關心有什麽區別。

夏葵全程掛臉，直接開杠，“我希公司可以一視同仁，責權分明，有好事兒的時候想不到我們，有困難的時候也別找我們幫忙。”

……

跟餘衫吵了神清氣爽的一架，夏葵總算開始了今天的工作，排片路演一堆瑣碎的事兒，一直忙到下班時間，長嘆一口氣。

為五鬥米折腰，果然是年人最擅長的曲目。

六點半，出了東公園的大門，就在槐路和洋河街的路口看見的專屬賓利。

夏葵曾經置喙過這輛車的高調，直到左聿桉帶他去了別墅車庫，看到那裏停的跑車底盤一輛比一輛低，一輛比一輛招搖之後，就默認了用這輛黑賓利接送吧。

等快到車跟前的時候，司機從駕駛位下來了，幫拉開後座的門，“夏小姐，總裁今晚有個商務飯局，讓我一直跟著您。”

這人真是老巨猾，自己面都不敢，怕還在生氣晚上不回家，就好像篤定了不會難為司機一樣。

夏葵對這種道德綁架不置可否，把餐廳的定位發給司機。

王歆玥選的這家火鍋店開在商場裏，人氣特別旺，還沒座，對方就一頓輸出，“喲，我還以為某人見忘友早把我給忘了。”

夏葵忙叨了一天，實在聽不得高分貝噪音，直接轉移話題，“最近忙嗎？”

“忙死了。”這話一接，瞬間點燃王歆玥八卦了，換上一副賊兮兮的表，“忙著想知道閨的同居生活過得到底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夏葵耳發熱，用手機掃碼點菜。

王歆玥得逞地壞笑，“你臉紅什麽，很難說出口嗎？”

“我熱。”

“那正好，我最擅長說風涼話。”

夏葵往上砸了一顆娃娃菜，王歆玥笑著躲過。

菜品點了七七八八，醬料也都調好了，王歆玥沒再追問，只雙手撐腮，滿臉曖昧地看，“看皮狀態就知道，你最近被滋潤得不錯。”

臉暴紅，簡直紅到滴。

夏葵咬著牙警告，“吃飯也堵不住你的嗎？”

王歆玥這才慢悠悠地開始筷，“你房間裏還有好多服呢，要不要我幫你一起搬過去？”

“不要，我只是偶爾住在他那邊，還是要回來住的。”

王歆玥笑的天真，就憑左聿桉對的占有，會放回來才怪。吃一片香菇，臉頰徐徐地，“從下個月開始，你就別給我轉房租了。”

京市的生活本很高，知道夏葵一直想要攢錢買房，雖然現在可能并不需要了，但不能不提。

夏葵擡額，瓣辣得通紅，眼裏帶著薄薄水霧，“玥玥，房租我正常，那個房間也留給我。”

兩個人從大學開始就一個宿舍，畢業又一起合租了兩年。生活的不易，的艱辛，六年的時間兩人就是這麽攜手走過的，們在一起的時間比家人都長，分開住也難免有些離別緒

王歆玥招呼服務員上一瓶啤酒，視線重回臉上的時候，不覺失笑，“我們只是不住在一起，又不是友誼的小船翻了，你幹嗎搞得這麽傷？”

“萬一我跟左聿桉吵架離家出走，總得有個能去的地方吧。”

王歆玥撇，“就他把你寵祖宗那勁兒，能讓你離家出走才怪。”

兩人各倒了一杯酒，夏葵也開始撬的狀態，“你和丁晟怎麽樣了？”

王歆玥角上翹，可眼底卻沒有笑意，“從前車馬慢，一生只一人。現在地鐵太快了，我一班都差點上八個。”

夏葵順著的話嘲，“怎麽，今天地鐵捅了帥哥窩嗎？”

“丁晟也沒什麽不好，長相是我喜歡，材是我喜歡的，格也是我喜歡的，可加在一起也就是喜歡而已了。”

王歆玥連灌兩口酒，角一抹，任苦味開始蔓延。年輕時不能遇到太驚豔的人，因為之後出現的所有人都會變將就。

不管是在一棵樹上吊死，還是短擇，這兩種觀，夏葵都不認同。

“玥玥，你說你喜歡祁湛，你了解他嗎？你跟他相過嗎？你喜歡的只是帶著濾鏡的他，那個人是你想象出來的。正因為你得不到他，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濾鏡越來越厚重。”

兩人間有那麽三四秒的沉默，王歆玥吸一口氣，真心實意地祝福，“別提了，我現在不是也有丁晟嗎？”

火鍋店的燈很亮，喧囂縈繞在周，夏葵捋一記長發，“花不為花店而開，人有各自的月亮，人生還長著呢，說不定你的MR RIGHT正在苦苦地尋覓你呢。”

王歆玥終于被逗笑，“那他是迷路了嗎，怎麽還沒找到我？對了，你家左總是做導航的吧，能不能讓他給我的MR RIGHT導個航呀。”

後面的話題無限延長，王歆玥提到八月份母校校慶，問夏葵回不回去參加。

邊問邊用勺去撈鍋裏的午餐，兩人都能吃辣，就沒選鴛鴦鍋。

夏葵笑了笑，“我現在還確定不了。”

王歆玥神兮兮地提醒，“我們同學可是好幾個都轉型當導演了，你不是寫了個劇本一直想要拍電影嗎？到時候跟同學聯絡一下唄。”

畢業兩年而已，同學已經為拉攏人心的人脈，想想也可悲的。

夏葵沒回，佯裝去洗手間實則去買單，結果被店員告知已經買過了，某位左先生還留了句話給。

恨恨地給左聿桉發消息：【你在我上裝了監控嗎？我討厭沒有邊界的人類】

他回了個委屈狗狗的表包，跟他平時的風格很不搭，真的是生不了一點氣。

夜裏的京市川流不息，夏葵讓司機往鼎潤小區開的時候，他的嗓音都了，“夏小姐，總裁說務必把您送回京韻別墅。”

安他，“先把我朋友送回去，再送我。”

知道總裁夫人不是離家出走，司機的反應堪稱天地，忙不疊地給兩人開門。

送走了王歆玥，車子就上了高架橋，京市的霓虹，到都流淌著權力的奢靡。

鄭雲秀的電話就是這個時候打過來的，問這周能不能回去。

緩緩按下車窗鍵，雨後，風裏都帶著水汽，回，“媽，我下周就開始出差了，差不多要走半個月，等忙完這段時間，我就回去。”

聽得出嗓音裏的疲憊，鄭雲秀提醒，“那你一定要注意。”

“嗯。”

太久沒見面了，母倆之間的隔閡還沒徹底消弭，鄭雲秀吞吞吐吐又舍不得掛斷。

窗外的風景疾馳而過，風聲被車水馬龍淹沒，耐著子說：“媽，你想說什麽就說吧。”

“葵葵，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嗯。”

“他是什麽樣的人，對你好嗎？”

無意在左聿桉份上大費周折地解釋，帶著不自覺的笑意，“他，是一個很好的人。”

“你爸爸最近丟了工作，不知道被誰舉報有案底，保安的工作沒了……”

“哦。”提到夏俊傑，的反應始終冷淡。

“能不能讓你男朋友幫你爸爸找個工作？”

夏葵子從靠背上離開，提聲打斷，“這是他跟你提的？”

“不不不，這是我的主意”，鄭雲秀帶著特有的小心翼翼，“你爸爸只是說上次見過你的男朋友，看穿著是個面人。他最近失業之後緒很不好，飯也吃不下，我就想問問你，能不能幫幫你爸爸？”

夏葵安靜了七八秒，等鄭雲秀再想補充什麽的時候，電話裏已經只剩嘟聲了。

初夏的夜風太涼了，吹得人臉發白，一直盯著窗外，看得眼睛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