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52°

隔天是父親節, 商場裏到都是關于“父”的宣傳，夏葵到華影城的時候，餘衫已經帶著營銷部現場忙活半天了,

見到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例行公事地問一, “鑰確定沒問題吧？”

夏葵也懶得跟掰扯，直截了當地回：“沒問題, 提前半小時生效, 楊堃現在在放映室試映呢。”說完，像一個淡定的戰士，瀟灑利落地進了影廳。

一場點映而已，真沒必要這麽大驚小怪，已經可以預見接下來的路演，營銷部會是多麽的慌了。

音樂聲響起, 標志的龍標出現在大屏幕上, 影廳的燈暗下，夏葵站在散場通道裏數今天的上座率, 手機在袋裏震。

看一眼，是占周發來的消息。這是上次首映禮當天晚宴時互加的聯系方式, 夏葵沒想到竟然真的是藝人本人的。

占周：【我帶我爸爸來看電影，能不能給我們安排下位置】

藝人通常是過經紀人跟營銷部聯系, 占周這個節骨眼讓安排座位，夏葵神經突突突直跳。視線在影廳掃了一圈, 沒看見餘衫的影。

座位倒是有，但是如果安排不當, 散場前被發現，占周怕是就走不出影廳了。

真是任。

夏葵匆匆步出黑漆漆的安全通道, 還沒到檢票口，就瞥見六號廳的拐角站了兩個男人，占周戴著口罩和鴨舌帽，可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對這種突然造訪很是無奈，不知不覺就現在了語氣上，“你帶叔叔看電影沒問題，但是你要提前聯系營銷部給你安排位置，然後把你前後左右的位置都鎖了，現在上座率這麽滿，很容易被發現，散場的時候你會有危險。”

說了這麽多，中心思想就兩個字：勸退。

夏葵在學校的時候一直很安靜，包括昨晚的偶遇也是，特別的淡定，占周沒見過這樣的緒外，不覺有點新奇。

他眼角帶笑，聲音折玉般好聽，“其實吧，我就是想帶我爸看場電影，都是普通人，也沒必要搞什麽特殊待遇。你昨晚也知道，回京市是臨時決定的，所以沒來得及跟你們宣傳部打招呼，只能求助你這個老同學了。”

反駁的話就在邊，可看到占周爸爸眼底的笑意時，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微微嘆了口氣，想出個對策。

“這樣，你們坐在離安全通道最近的那排，電影一共是一百二十九分鐘，我會提前四分鐘帶你們出去。中途，你不可以摘掉口罩和帽子。”

最後這個要求，是對著占周說的，他不置可否。

夏葵凝著他，像是無聲的較量，最後占周攤手點頭，才把兩人帶進去。

兩個小時的點映，夏葵的心就懸了整整兩個小時，快散場時，提前把兩人從路演通道送上保姆車，直到阿爾法的燈影漸行漸遠，才如釋重負。

別再給這種意外的驚喜了。

手機短信適時響起，的手從眉心放下，解鎖看屏幕上的消息。

消息來自一串陌生號碼：【謝謝，電影很好看，爸爸以你為榮】

點映的鑰是全國同步生效，所以，夏俊傑和鄭雲秀也應該看完整場電影了。

夏葵站在原地，眼瞼垂著，默默地盯著那幾個陌生卻又是期盼多年的文字，一時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咀嚼。

思索片刻，鎖屏，沒回任何文字，從安全通道上了樓。

同一時間，左氏老宅裏，左聿桉懶散地著一只青花小盞，吹著茶面，品著茶香。

雙層別墅倚著一棵枝繁葉茂的百年古樟，四方寬大的院落裏，修竹隨風婆娑，清幽和雅致層層遞進。

長條的紅木茶桌旁，還有旁人。左青時、鄭菀佩，二叔一家，姑姑一家，所有人都在庭院裏陪左老爺子聊天。

從新拍的那塊地，到集團東的小作，從鄧氏和雲氏的聯姻，到家裏三個小輩的婚事，滿屋人都是話裏有話，左聿桉打定主意今天一言不發只當陪襯。

左老爺子一共兩兒一，目前在集團居高位的偏偏是婿，兩個兒子哪能甘心，所以就搞起了搞父慈子孝那套。

左青時一杯綠茶下肚，已經開始回憶起父了。

“那年我上高三，爸爸戴著安全帽從工地來學校看我，我們爺倆就坐在場上的籃球架下吃餃子，那是我吃過最香的一頓餃子。那時候我就在想，將來我不管有錢沒錢，能不能給左家長臉，我一定要親手給爸爸包一次餃子。”

衆人都跟捧場，聽著這個講了十萬八千次的父故事。

左聿桉心不在焉地刷手機，他對父親這個角沒有什麽太大的記憶，就算有，也不知道那些記憶裏的人到底是真是假。左青時在貌合神離的婚姻裏扮演一個好丈夫，在爭權奪利的家族裏扮演一個好兒子，唯獨父親這個角，好像半真半假地做了自己。

左聿桉高三那年淋淋地出國，倒是沒見著他的父。

茶味越喝越淡，他無視鄭菀佩的眼神暗示，徑直去了沙發區域。

電視屏幕開著，播的是財經新聞，左聿桉整個人是後仰的，保姆洗了水果送上來，他漫不經心地從果盤拿了顆青提。

一顆口，質脆，甜中帶著清新的果酸，口很好。

他招了招手，問保姆，“誰買的青提？”

保姆指了指在茶室方向鬧騰正歡的左佑，“老爺子最近吃甜食，是佑佑讓人送來的。”

左佑過來的時候，上還帶著茶香，他低頭回了幾條消息後，瞇著眼看左聿桉，“在家裏還給我打電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倆爭家産已經到了王不見王的程度了呢。”

左聿桉手裏還轉著那兩顆提子，他疊著，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提子哪買的？給我來兩箱。”

“我記得你不喜歡甜食，給誰買？”

“我朋友。”

左佑一下來了神，從沙發背面繞過，徑直坐在他對面，一副準備促膝長談的樣子，“嫂子是誰？怎麽也不帶回來讓我們看看？”

帶人？他倒是想，可惜朋友不同意。

左聿桉掀起眼皮看他，不太走心地回了一句，“有機會的吧。”

左佑收斂了神，稀有品種似的打量過去。

整個左家最像爺爺的就是左聿桉，行事作風狠戾果決，還有一副得天獨厚的帥氣皮囊。左佑以值能打稱霸娛樂圈，但在他哥面前也只能甘拜下風。這麽一個男人，本該是閱人無數、過盡千帆才是。可他偏偏在風月泥沼裏過得跟個苦行僧似的。

想到大伯和大伯母……

算了，左佑給助理發了個消息，讓再訂幾箱青提送到京韻別墅。

手機在掌心翻轉了幾下，左聿桉不知道想到什麽，側著額睨過去，“你把下個月的檔期空一空，參加《換人生》的路演。”

左佑一天天頭疼死了，演唱會最近訓練強度很大，還有各種商務活，現在他哥又給他來這手，簡直讓人不著頭腦。

他五都攢著勁兒，滿臉寫著拒絕，“哥，沒這個必要吧。你那電影國師刀，影帝加盟，陣容已經是頂流了，真不缺我一個小角。”

左聿桉懶散地勾了下手指，揚了揚下，“你是代表我去的，替我保護好你嫂子。”

他認真想了一下昨晚夏葵說的食鏈底端的問題，今天就想出了這個法子。

左佑眼珠子都要錯位了，嗓門不自覺地變大，“你朋友真是那個丁檸？”

茶室那頭，有長輩頻頻向兩人方向側目，左聿桉眼風似刀，往左佑上刮，“你能不能閉。”

左佑沒被他的眼神嚇退，把手機擲到一邊，子前傾，“那人真不行，現在圈裏都在傳，搭上了裕德集團的那個私生子。”

他一臉難言，“哥，跟一個私生子搶人，搶贏了沒名，搶輸了丟人。”

回應他的，是一粒砸在臉上的青提，左佑穩穩接住，演上癮似的表，“蔚藍真的不錯，家世背景，人品樣貌，全都甩丁檸九條街，你要是還這麽執迷不悟，我就跟爺爺告狀了。”

左聿桉覺得自己這輩子的忍耐力都要用盡了，他巋然不，桃花眼在他面上鎖牢，“你拿爺爺我。”

視線像有重量，在他上一掠，氣勢不留痕跡地侵略過去。

左佑打小就怵他，他磕了一會兒，還是不太服氣，“要是為了護著丁檸，路演我不去。”

手肘抵著膝蓋，左聿桉盯著他看了一會，角勾起了個很淺的弧度，“放心吧，不是。”

“啊？”左佑半信半疑，腦子一刻不停地轉，條件談得特別順，“那我去路演，對我有什麽好？”

“結婚讓你當伴郎。”

左佑：……

電視上播放著京市新城區改造工程，安慶縣的地皮最近炙手可熱，左老爺子也坐了過來，嗤起人來神抖擻，“現在的真會造勢，地塊的拍賣還沒開始，就幫著政府圈錢了。”

左聿桉沒挪眼，嗯了一聲。左佑眼見況不妙，找了個借口去二樓午睡。

“你倒是會裝聾作啞。”左老爺子手裏盤著一對百年獅子頭，皮殼和氣都是極品，這樣的件，絕對是有價無市的寶貝。

左聿桉不肖多想，也能猜到這是左家那幾個不的長輩，對老爺子投其所好送的父親節禮，只是不知道出自誰的手筆。

他角彎出幾分無奈，“那我覺得您說得有道理，這也是錯？”

左老爺中氣十足地吼他，“空著手來看我，你也好意思？”老人家到了一定的年齡，就跟小孩子一樣，完全不講道理。

左聿桉眉峰一挑，從果盤上拎起串青提，“要不您吃點提子去去火氣？”

左老爺子噎語片刻。他是打從心眼裏疼這個孫子的，格、作風都跟他如出一轍，是接手集團的好苗子，可惜他當年沒能把人留在國。

左聿桉留學回來之後，沒借左氏的勢，自己單槍匹馬手腕冷地創辦了雲展科技，跟家人的關系也越走越淡。

現在，左氏已經束縛不了他了。

“就你這個樣子，活該找不到朋友。”老爺子一陣心煩意躁，最後定錘似的得出個結論。

可惜這個結論今天撞槍口上了，左聿桉額頭朝他傾了傾，輕飄飄地回一句，“可惜，我有朋友了。”

形勢微妙地反轉，左老爺子至今對他的生活毫不知，左青時和鄭宛佩也沒在他跟前提過，他別頭看過去，“哪家的姑娘這麽倒黴？”

左聿桉故意忽略他的怪氣，“您不認識，等過段時間帶來見您。”

他眉宇舒展，渾的懶散勁兒都收起來了，左老爺子本來想說的話，突然就咽了回去。

獅子頭在掌心轱轆了兩圈，是核桃清脆的撞擊聲，他不打算幹涉孫子的了，這孩子有點人氣兒不容易。

“之前跟蔚總都說好了，你和蔚藍見一面，聯不聯姻無所謂，我不能言而無信。”

這話說得輕巧，不從男關系上衡量見面的質，把事歸咎到長輩的面子上，左聿桉聽著就有些煩躁，“我都有朋友了，跟見面不合適。”

“你就當去談個合作，客戶就沒有人嗎？看你這副樣子，我還以為你八輩子沒見過人呢，剛了朋友就被人家拿這個樣子。”左老爺子這輩子都不會說話，制地指著他，“你把你朋友的電話給我，我來跟說說。”

左老爺子近兩年的并不好，年前才做了心髒支架手，左聿桉一反骨未清，還是挨著罵沒吭聲。

半晌，清寒寡淡地回一句，“到時候再說吧。”

老爺子還要發作，左聿桉巧來了消息，他撂一眼屏幕幹脆利落地起，“爺爺，我去接朋友了。”

左老爺子：……

這個孫子沒救了。

晚上六點多，夏葵一出華影城，左聿桉已經在路邊候著了。

開了一輛特別惹眼的跑車，修長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分明的腕骨扣著塊黑腕表，一看就價值不菲，周遭三三兩兩的視線都不自覺地往他上飄。

小跑兩步，勻加速上了車。

晚飯就在影城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館解決。左聿桉這人表面說什麽都吃，其實挑食得很。豬不吃，芹菜香菇不吃，但夏葵每次點菜時候，他都違心地說沒有忌口。

今天的鐵板牛舌很不巧地帶了幾片香菇，瞄一眼他的臉，心裏特別想笑。

把香菇撈進自己的盤子裏，夏葵心地問一句：“需要給你重點一份嗎？”

左聿桉挑了挑眉，“寶貝，咱能換個話題嗎？”他沒正面回答，但是那道牛舌真就一筷子都沒。

這人從接到現在眉宇間一直攢著氣，夏葵淡淡地晾著他，也不多問。

吃完了飯，了腰上的，提議去散個步。

今晚的落日尤其溫，興達北路的泡桐花已經落幕，這條路又恢複了清淨與閑適，夕的毫不折中地落在左聿桉的肩，他穿著一件簡簡單單的T恤，一的靜影盎然。

夏葵牽著他的手，出淺淺的笑，“要聽歌嗎？”

“你在哄小孩嗎？”

話是這麽說的，耳朵還是不自覺地湊了過來。拆下半只耳機分給他，空靈的歌聲馬上就傳了出來。

風吹過山船靠了岸

風呀一點點看

我走向北你去往南

故事呀一篇篇翻

……

若是月亮還沒來

路燈也可照窗臺

照著白的山茶花微微開

若是晨風還沒來

晚風也可吹懷

吹著那一地樹影溫搖擺①

夏葵之前瘋狂地喜歡這首歌，經常一個人一邊加班，一邊淺淺地哼唱，這首歌曾在無數個emo的夜晚，給過共鳴和力量。

十指纏的手微微出汗，歪著頭問，“心好點了嗎？”

面對面的姿勢，左聿桉躬，輕而易舉就把人勾進自己的懷裏，“誰告訴你我心不好的？”

夏葵踮腳攀上他的肩，表特別生，“我都在你臉上都看見心不好四個大字了。”

夜風徐徐吹，的長發揚到他的臉上，的。左聿桉俊容近，低聲線，“你上次治愈emo的殺手锏，我就覺得不錯。”

“我失憶了。”

眼波在灑金的夕裏彙細碎的，他的結不可控地上下甕了兩下，“需要我幫你回憶嗎？”

夏葵臉熱，左右打量了兩下，“左聿桉，這是公開場合，我警告你……”

他抓語病，“不是公開場合就可以……”

瞪大眼睛就對上他得逞的眼神，左聿桉笑著看，狹長的眸子在笑，薄薄的也在笑。

夏葵目掃過四周，這會日暮西沉，路燈未亮，周圍的人并不多。仰著頭，蜻蜓點水地吻上去。

晚風怡人，陪你看日落的人，比日落更加溫。

兩人繼續牽著手，漫無目的地走著，說著毫無營養的話，耳朵裏共同一首旋律。

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滴”一聲響，夏葵耳朵裏的旋律陡然變了調，“咦”了一聲。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頓住了腳步，左聿桉被牽著，也剎停了步子，以詢問的目看。

夏葵朝四周張了幾眼，隨後鎖定一個方向，磨出幾個字來。

“現在要去打架，你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