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沸騰

三個小時後, 車子到了雨墨鎮影視基地。

京市因為冬天供暖的原因，天空總是帶著灰度，這裏就完全不一樣了。雖然氣溫還是低, 但大片的深綠山區和藍的天，讓人角不自覺地上揚。

夏葵很有當助理的自覺, 下車就去後備箱拿行李，沒想到唐予的作更快, 額頭冒汗地把行李一件一件搬下來，氣帶著白霧, “男人這麽多, 哪能讓人手。”

車裏的人陸續下車, 去唐予那依次接過自己的行李箱。左佑也沒什麽明星架子，單手兜上衛帽子，自己也推了一個跟在後面走。

接待他們的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 微胖, 穿著件黑長款羽絨服，頭發也沒洗，一笑眼尾全是褶。

“我張旭東, 是《扶搖行》劇的副導演，幾位老師生活上有什麽需求都可以跟我說。明天開機, 你們先回房間休息吧。”他用下指了指前臺, “雨墨鎮就一家酒店，條件簡陋了點，劇組的人也比較多，除了藝人, 最好是兩人一間。”

林哥點點頭，“行, 那我們就先回房間了。”

一陣冷風刮過，推拉門有人進來，張旭東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就又去接待其他藝人了。

左佑還是沒睡醒，剛剛一直沉默語，這會緩緩提醒林哥，“夏葵的房間，別安排其他人。”

林哥睨他一眼，他接著說，“劇組人多雜，別混進一些七八糟的。”

唐予的注意力一直在手機上，直到夏葵跟他要份證辦住，他才後知後覺地從包裏翻出來給，然後若有所思地盯了會兒的背影。

冬天的中午，暖暖的，房間久不住人，有黴味。夏葵把行李箱往床邊一推，自己站在窗口給左聿桉打電話。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接聽了，“喂。”

他的聲音帶著些許回聲，夏葵反應過來，“你沒在辦公室？”

“我在拍賣會。”

用憾的口吻回，“那我等會兒給你打。”

“不用，已經拍完了。”

左聿桉正在國資部的掛牌出讓土地的招標拍賣會上，今天拍賣的地塊位于北六環，面積是兩百萬方，國TOP級別的房企都來了，雖然目前的房地産市場低迷，但是囤稀有地塊還是競爭激烈，左聿桉舉了三次牌才把地塊拿下。

他代表左氏來的，不參與和高管的合影，也不接任何的采訪。

周遭正在鼓掌恭喜這位太子爺的時候，手機在掌心震，他斂眸出今天第一抹笑容，“已經到了嗎？”

夏葵倚在窗口，字字帶笑，“你什麽時候往我包裏裝了現金？”剛剛拿份證辦住的時候，看到包裏的現金都愣了。

左聿桉聽出語氣裏的笑意，自我覺良好，“老公心嗎？”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對面無言了一會兒，傳來一個略帶躁意的聲音，像是猜到了什麽，“葵葵，你晚上回來住吧，你不在我本睡不好。”

夏葵的角一直翹著，“你怎麽知道我今晚回不去了……”

“你為了誆我，什麽承諾都敢往外說。”

“早上不是同意我在外過夜了嗎？”

他的語氣著無可奈何，“寶貝，男人床上的話你也信？”

安靜了兩三秒，夏葵都能猜到這人肯定是又要想什麽招了，他沉沉開口，“壞消息我收到了，好消息什麽？”

“晚上不回去住就是好消息呀。”夏葵的語氣輕松得不得了，

“這算什麽好消息？”

“你不是忽略那幫兄弟們很久了，正好可以跟他們來個gentleman’night，這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嗎？”

這下左聿桉徹底無語了，他長嘆一口氣，“葵葵，你別折磨我了，我安排一下最近的工作，忙完就去片場陪你。”

“別別別，我就是一個小小的助理，你來算怎麽回事？”耐心地勸著，“我爭取周末回去，你就忍五天。”

他的語氣還是委屈，“那你想不想我？”

夏葵扶額，才剛走了三小時，不過這話是不敢宣之于口的，于是換了個沉重的語氣，“想，想死了。”

明知道是敷衍，左聿桉的心還是不自覺地愉悅。影變化下，拍賣會已經重新恢複安靜，鄭明躬湊近，低音量，“老板，您中午答應了黃董的午餐，現在該出發了。”

“推掉。”

左聿桉瞥了瞥視線，著冷漠疏離，“幫我把這周的工作一下，盡量在三天之理完，我要去一趟雨墨鎮。”

鄭明後背都涼了，老板這幾天的行程已經滿到不能再滿，就連他都已經連續加班一周，這還怎麽？

“您周四約了商務部的王部長，那個推不掉……”

聲音越說越小，左聿桉睨他，緒一閃而過，“那就見過王部長之後出發。”

換完了空氣，夏葵開始收拾行李，房間裏開著地暖，溫度很快升高了，掉羽絨服，穿著件米的，鼻尖很快冒了汗。

酒店的隔音不好，走廊裏陸續有萬向滾的聲音，坐在床上口氣，撈過一旁的手機。

左佑的消息是半小時之前發來的，略計算應該在掛斷左聿桉的電話之後。

左佑：【嫂子，我哥怎麽了，劈頭蓋臉給我一頓罵，還說我把你拐到寧古塔拍攝……】後面跟著一個大寫的無語表包。

面對這條明顯讓打退堂鼓的消息，夏葵選擇地不回。

夏葵這幾個月看了七八十部小衆題材的電影，真的枯燥得能睡死過去的那種片子，熬過去之後對劇本創作有了很大的啓發，現在的這版已經算是推翻重寫的程度了。然後辛桐又讓去真實地驗人，所以采風勢在必行。

不一會兒，房門前有腳步停留聲，隨即有人敲門。

夏葵從床上起來，打開門，是唐予，他手裏拿著幾個餐盒，“林哥說午餐就不去餐廳了，讓我打包帶上來的。”

聽著，緩慢地接過來，“唐予，我們都是助理，你沒必要照顧我。以後這樣拿飯、跑的活兒，我幫你一起分擔。”

唐予微微愣了一秒，說：“行，左佑訂了咖啡，我把外面的訂單發給你，麻煩一會兒去拿一下。”

夏葵把手機拿過來，亮出二維碼，“那你掃我，順便把我拉進工作群吧。”

“佑佑沒拉你進群？”

“沒有。”在心裏無聲地翻了個白眼，那個爺一直想讓打道回府呢。

午飯吃到一半，外賣小哥來了電話，告訴他酒店上不去，咖啡放前臺旁邊的桌子上。嗓門急吼吼的，可能是在趕下一單。

夏葵也沒在意，掐了點下樓去拿。群裏消息叮叮當當地響，林哥分了明天的行程安排，空回了【收到】。

酒店的門開開合合，主創人員陸續到場，副導演一直在前臺候著，見下來也沒打招呼，帶著一個眼的演員去辦住了。

夏葵也不在意，徑直去拿咖啡。

正是午飯時間，小桌上的外面已經堆滿了，各種的包裝袋在一起放著，皺著眉頭看上面的水單。

聒噪的大堂突然噪聲減弱，接著是副導演諂的聲音，“導演，您怎麽下來了？”

折玉般的男聲字字落耳，“拿外賣。”

“您發個微信給我，我不就跟你送上去了。”

夏葵聽著好笑的，劇組的等級制度這麽森嚴嗎？與此同時，一道木質香迫近，“不好意思，你拿了我的外賣。”

折，緩慢地對上他的視線，大大方方地開口，“祁導，你好。”

祁湛大冷天的，就穿了一件白T，頭上戴著一頂鴨舌帽，整個人沒什麽神，像是剛睡醒，上還是那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疏離，跟在學校時一模一樣。副導演滿臉堆笑地在他後站著，幾個不知道是演員還是工作人員的生也對著他的方向，打量。

夏葵想過了，既然來到了祁湛的劇組，見面那是無法避免的，還不如大大方方地打個招呼。

兩人目第一次彙時，祁湛眼裏有瞬間的怔驚，但是很快平靜下來。他視無睹地越過，拿起自己的外賣袋子，然後沒有任何對話地走了。

如此清晰而明確的避嫌，夏葵懂了，原來同門故人是一廂願的事兒。沒有任何熱臉了冷屁的窘迫，仍站在原地找咖啡外賣，然後刻意等了一會才去電梯間。

無人知道，電梯門緩緩關閉的隙中，祁湛在紛的人流中看過來，漆黑眸底湧起千萬縷的緒。

第二天《扶搖行》開機，夏葵的助理生活就這麽開始了。

工作容簡單的，主要是照顧左佑的日常，偶爾充當他跟劇組工作人員的傳話筒。祁湛始終高冷，眼神沒往上撂過一眼，夏葵也很有自知之明，從不往上湊。

還有一點，讓不舒服的，就是唐予始終有敵意。像是怕被夏葵搶了工作一樣，他這幾天表現得格外積極，就連左佑這個神經大條的人都察覺到了他的異常，還笑著調侃他說，果然競爭對手會反向提升創造力。

夏葵的反應堪稱無語，他真是一個矛盾激化的催化劑。

果然跟男人相，一定要提前修好兒心理學。

天灰蒙蒙的，飄著零星的小雪，套著寬大的絨絨外套，去拿今天的午餐。現在是兩場戲的間隙時間，幾個男人在門口煙。

拿飯的這段距離不近，夏葵怕冷，攏了外套跑過去，後還響起了一記流氓哨，懶得搭理。劇組的男人們常年不回家，雄荷爾蒙泛濫，見到孩子就想兩句。

其中一個是跟著副導演後的哈狗，個子不高，滿臉油，大家都他一聲田哥。

他朝劇組的道老韓吐了眼圈，“那是左佑的助理，你別惦記。”

老韓在冷風裏幹笑一聲，“哪能呢，我又不是不知道規矩。”

他邊冒著白霧，視線從夏葵上收回，抱怨一句，“那幾個群演小姑娘，哪個都約不出來？”

《扶搖行》是一部古裝劇，裏面需要的配角不，除了領銜主演的那幾個，剩下的幾乎都是副導演面試的，這裏面的貓膩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田哥撇了撇，“那四個人天天形影不離的，誰約也不出來。”

“你沒打著張導的名義約一下？”

“打了，機靈得很，收工之後死活都不出來。”

老韓把煙頭從邊拿開，“劇組的規矩，們是一點都不懂呀。”

田哥指尖的煙草燃著，沒說話。

老韓別頭，用胳膊肘撞他，“要不然你明天就給其中三個發通告，把另一個留房間？”

他倆互看一眼，對對方無底線的想法秒懂，無聲地出一抹笑。

夏葵拎著便當回來的時候，正巧聽了一耳朵，這些賤人使壞本不背人，可想而知已經囂張到了什麽程度。

吃午飯的時候，用筷子搗著一塊土豆，有些心不在焉。

左佑因為要控制重，一直吃的是外面送來的小竈，這會兒把自己的餐盒推過去，“是不是劇組的飯菜太難吃了，你吃我的。”

林哥一直在打電話，沒注意他倆的靜，唐予悶頭吃飯，看起來胃口很好的樣子。

夏葵把額前的長發往後捋，又把他的便當推了回去，“是我今天早飯吃多了，現在不。”

“那你一會中午回房間睡會兒。”

左佑嚴格按照他哥的指令行，不能到嫂子、不能累到嫂子，不能讓別人欺負嫂子。左聿桉的原話就是，夏葵回來重了一兩，都要拿他問罪。

趁沒人注意，瞪他，“我不困。”

夾起米飯緩慢地吃了幾口，問：“對了，飾演你侍的那幾個孩子，今天有通告嗎？”

左佑吃著沒滋沒味的沙拉，看一眼，“好像沒有吧，今天是我在山崖上面的打戲。”

“哦。”

“有什麽問題嗎？”

夏葵草草把飯盒收了，拎起桌上的蘋果和葡萄，“你送來的水果太多了，我去給們分一點兒，們好像都是你的迷妹。”

這話聽著可真舒服，左佑擡額看一眼，用下指了指旁邊的零食，“多拿點，讓他們一下偶像的溫暖。”

……

這個時間點，酒店裏的人不多，大堂偶爾跑進來幾只流浪貓，每天都有劇組的人定點喂，最近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夏葵在二樓下了電梯，視線在門牌號上巡視，正好有一個圓臉小姑娘從房間裏出來，看見很熱地打招呼，“夏葵，你怎麽來了？”

“左佑讓我給你們送水果。”

“哇，謝謝左佑老師。”

開開心心手接袋子，夏葵把右手的蘋果遞給，左手的葡萄還自己拎著，“沉的，我幫你拎到房間吧。”

刷房卡開門，裏面有聲傳出來，“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房間裏是獨屬于孩子的香氣，床單和窗簾也都換了，很夢幻的覺。

圓臉小姑娘抑制不住興，音調拔高，“是左佑老師給我們送水果來了。”

幾道拖鞋聲疊在一起，“噠噠噠”地由遠及近。

“謝謝夏葵。”

“謝謝左佑老師。”

們的臉上帶著驚喜，更多的是稚氣，這個年紀就開始跑劇組群演的生，好多都不是科班出，有的甚至沒有很高的學歷。

夏葵把葡萄放桌上，閑閑開口，“這麽好，你們今天集不用開工？”

孩們的話匣子被撬開，酸酸的小心思都來了。

“不開工就沒錢賺呀。”

“最好每天都有戲，一場就行。”

“明天可以跟左佑老師合個影嗎？”

夏葵抱臂聽著，角扯開一個弧度，“會發社嗎？”

圓臉立馬反應過來，“不會不會，肯定不會，我們就放在相冊裏瞻仰。”

另一個孩笑著打，“你會不會說話？”

房間裏的氣氛很好，夏葵往桌上的劇本斜一眼，狀似無意地開口，“你們明天有通告嗎？”

無法分辨那幾個男人到底是賤，還是真的有實施的計劃，所以提醒也變得諱莫如深。

一個孩回：“現在還不知道呢？明天的拍攝進度還沒發給我們。”

“那發了之後，你們也同步給我一份，我看看安排一下合影的事兒。”

……

出了們的房間，夏葵總算是輕松了一點兒。

等電梯的時候時，還在給左聿桉發微信抱備，不過劇組潛規則的事兒是一點不敢跟他說的。

除非想立刻被抓回去。

電梯門緩緩打開，撞見回來拿東西的唐予，他抱臂看，態度冰冷，“夏葵，你多管閑事，只會給左佑在劇組樹敵……”

“你到底是怎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