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悅行白天進了一趟三皇子的屋子，不消片刻，便全須全尾的出來了。

消息暗中散向宮裏各個主子的耳朵裏。

有人松了一口氣。

有人憾沒有熱鬧看。

高悅行遵三殿下所言，一直等著，等到了夜，又等到將近三更十分。

西側殿的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

冷風灌進來。

高悅行心頭一驚，還好沒睡下。

傅蕓急急忙忙出去探查況，高悅行聽到輕聲喚了句：“三殿下……”話音未落，便傳出了短促的驚呼和嗚嗚求救。

高悅行奔了出去。

只見門口李弗逑帶著兩個侍衛，行徑如同土匪，用繩子把傅蕓捆了，又堵上了，扔在一邊。

高悅行還是小瞧了他的惡劣。

——“幹什麽？放開？你不是被足了？”

李弗逑咧笑：“還真當我把足放在眼裏呢，走啊，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他把“好玩”兩個字咬的格外重。

高悅行甚至來不及披服，就被他扯著出了門，從側門溜了出去。

害怕沒有多，冷倒是真的。

高悅行跟著他跑了幾步，拐了兩條巷子，路上居然沒有遇到夜裏當值的侍衛，想必是李弗逑事先算準時間都避開了，高悅行著兩側的高牆，忽然驚覺——這條路，前方直通小南閣！

小南閣嗎？

高悅行也不覺得冷了，甚至還加快了腳步跟上。

李弗逑好笑地看了一眼，在風中低嗓子問：“你長這麽大，見過鬼嗎？”

高悅行目往前去，黑夜裏并不能見真切的小南閣，但高悅行數著腳下的步子，知道快到了。聽得李弗逑這麽問，如實答：“不曾見過。”

李弗逑：“那你怕不怕。”

高悅行：“小時……”差點說，高悅行及時吞下後半句，換言之：“以前怕過。”

李弗逑：“現在不怕了？”

高悅行：“現在不怕了。”

李弗逑出一個笑：“好啊，待會讓你見識見識。”

高悅行讓他搞得莫名其妙。

見識什麽？難不宮裏還有鬼？

跑過這段路。

李弗逑果然停在了小南閣。

高悅行捂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口。

李弗逑一把掐住的後脖頸：“宮裏早年的傳說，小南閣裏囚著一個嬰孩，終年不見天日，每夜子時他會手腳并用的從地底下爬出來，他會掐著你的脖子，撕咬你的……就像現在這樣！”

李弗逑故意把聲音得很低，說到最後，他猛地低頭，作勢要啃咬的脖子。

高悅行早有準備，機警地一指頭按在他肘後的麻筋。

李弗逑沒料到這一招，手一，松開了。

高悅行瞅準方向，像貓一樣，竄了出去，借著枯草，在夜裏藏了自己的形。

本就小，這裏叢生的雜草又高，慶幸今天沒有穿淺的服，窩在其中并不打眼，李弗逑失去了的行蹤，又不敢大聲喊引來護衛，氣得原地跺腳。

子時三刻。

高悅行著牆，一寸一寸地往那個牆的方向挪去。

忽然，有輕縹緲的歌聲忽近忽遠地響起。

正在找的李弗逑猛地定住了腳步，轉頭向歌聲的方向。

高悅行冷不丁被這無限繾綣空渺的聲線激出了一冷汗。

已經到了牆附近。

接著，發現這個牆不太對勁。

它變大了。

牆周圍的磚都被撤走了，土下松，似乎被刨了個。

高悅行皺著眉往裏看。

只聽裏面有細碎的響聲，過了半晌，一個腦袋探出地面，爬出一個人來。

李弗襄！

高悅行一邊注意著地裏爬出的李弗襄，一邊又要注意藏自己不被發現。

人歌聲靠近了，在的左手邊，高悅行約能瞧見一個白的影正緩緩地飄過來。

李弗逑循著歌聲的方向而來，在的右手邊。

……可能要被包了餃子。

說時遲那時快，李弗襄還未完全爬出來，高悅行手一把按住他的腦袋，把他塞了回去，隨即，也跟著鑽了進去，過一牆之隔，功踏進了李弗襄的地盤裏。

高悅行和李弗襄臉著臉，面面相覷。

人的歌聲已經到了耳邊。

高悅行往外一瞥，看見一雙小巧的雲錦繡鞋。

不是鬼，有腳。

雲錦繡鞋踩過的地方，枯草彎了腰，噠噠的泥土裏留下一個清晰的腳印。

奇了。

宮裏的晚上還真是熱鬧。

不過再熱鬧，高悅行今日也不想搭理。

李弗襄頭上沾了些土，更顯狼狽了，高悅行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從李弗襄清澈得過分的眼眸中，高悅行看到了自己頭上七八糟的幾枯草。

前世今生，如此狼狽的境遇還是頭一遭呢。

高悅行薅掉自己頭上的草，又替李弗襄拍掉頭上和肩上的土。

歌聲和腳步聲都遠去了，牆外恢複了寂靜。

高悅行雙手比劃著：“我又來了。”

李弗襄眼睛亮晶晶的，他是喜歡見到的——“娘子。”

終于真正意義上到他。

高悅行克制了片刻，終究克制不住沖，猛地傾過去，摟住了他的脖子。

李弗襄一抖，可能是嚇到了。

高悅行不管不顧把頭埋進他的肩窩裏，瘦削的骨頭很硌，并不舒服，卻覺到了久違的心安。

餘瞄到地上的土坑，高悅行直起，笑了笑：“這是你挖的？”

笑了笑著，忽然就笑不出來了。

——“宮裏早年的傳說，小南閣裏囚著一個嬰孩，終年不見天日，每夜子時他會手腳并用的從地底下爬出來……”

高悅行清晰地回想起了李弗逑說過的話，神漸漸凝固了。

“他見過你！？”

高悅行攥住李弗襄的領。

可惜李弗襄聽不懂說的話，也不能給任何回應。

高悅行意識到說再多也是無用，抱著胳膊打了個冷戰，上還穿著單，而時節快冬了。

李弗襄一冰涼的手，牽著進了屋裏。

高悅行乖乖地跟在他後，目測他的量，似乎與差不多高，高悅行鼻子一酸，心疼得想哭，的殿下到底過得是什麽日子啊。

李弗襄的屋子裏沒有燈，也沒有炭盆，比屋外還冷，像冰窖，還未冬便已這樣，若真正到了三九嚴寒可還了得。

床榻有些，但被子卻很厚實，李弗襄把被子環在高悅行的上，高悅行低頭，聞到了樸素的皂香。

李弗襄雖然住得破爛，卻把自己的一切打理得非常幹淨。

高悅行好奇地打量屋子。

只是一個側殿，并沒有什麽陳設，靠牆邊整齊的擺了兩張小木榻，高悅行坐在其中一張榻上，邊挨著地另一張榻幹幹淨淨，沒有睡人的痕跡。

難道啞姑已經不再他邊了？

現在的李弗襄似乎只一人，獨自生活在小南閣裏。

高悅行抱著被子的一角，把另一角披在了李弗襄上，兩個人的距離自然而然地湊近，高悅行綿綿的子又靠在了李弗襄上。

李弗襄嗅了嗅的脖頸，然後皺著鼻子向後仰，片刻後，又忍不住再靠前嗅一嗅。

他沒聞過孩上的香，只覺得很好聞。

高悅行上的兒香味道很淺，如如縷若有如無，也正是這若有若無的勁兒，牽得李弗襄好奇心在上繞啊繞。高悅行索把香囊摘下來給他聞，李弗襄雙手捧著，舉到鼻尖，然後打了個無聲的噴嚏。

高悅行捧著臉笑了。

現在的李弗襄量還小，等他長大了，條了，年并且大婚了，他依然喜歡湊在娘子的頸側細嗅，是占有，也是眷。

月橫下來，在高悅行的側臉上切過一道白。

高悅行抱著雙膝，喃喃道：“好想在這裏陪著你啊。”

但是不行，天亮後，如果發現不見了，將會驚整個皇宮的人。

到了三皇子邊後，發現自己陷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但這個漩渦的中心站著李弗襄，于是不但不怕，反而甘之如飴。

要把失去的所有記憶都找回來。

因為這三年的記憶中并不僅僅只有。

忘了個幹淨，可他卻永遠的留了下來。

細想，這讓覺得自己像個叛逃者。

高悅行在被子裏了一會兒，逐漸覺得越來越冷。

冷也沒辦法，上蓋得只是一床最普通的棉被，高悅行小手著被面的糙紋理，想起今天陛下的賞賜中好像有一塊非常漂亮的狐貍，正好能做一件及膝的坎肩，已經開始琢磨，出去就找機會悄悄把那張狐貍送進來。

天快將亮未亮的時候，高悅行不安地往窗外去。

李弗襄敏的意識到要走了，于是扯了的袖子，比劃：“你還會來嗎？”

高悅行說會。

不由己，不敢承諾什麽時候再來，但是很堅定的告訴他，一定會再來的。

再來的時候，就把做好的狐貍坎肩帶來，讓他冬日能擁著取暖。高悅行想到他將來那多病的，想必就是年時落下的病。

牆下的泥土被刨得七八糟。

高悅行蹲在牆這邊猶豫了一會兒，不知道李弗逑走了沒，擔心一頭出去撞見他。

正猶豫間，只見李弗襄已經麻利地先鑽了進去，他敏捷的爬到另一邊，高悅行過牆看著他，李弗襄走得稍微遠了一些，左右打量，然後回頭沖打手勢，示意周圍安全，高悅行這才放心的爬出去。

李弗襄幫拍掉上的土。

清晨可真冷啊，高悅行著肩膀，鼻尖凍得通紅，回到景門宮。

李弗逑的東側殿房門閉。

高悅行在院子裏頓了一下，轉推開自己的屋門。

——“嗚嗚嗚嗚！”

傅蕓還被反綁著雙手，堵著扔在地上。

昨晚李弗逑帶人幹的好事！

高悅行急忙幫解開繩子。

在冰冷的地磚上躺了一夜的傅蕓并不在乎自己發酸的雙臂，著高悅行冰涼的小手，聲道：“我的姑娘啊，一宿到亮，你到底去哪兒了，服都沒披一件……”

高悅行一時不好解釋，一夜沒睡的又憊懶得很，現編出一個天無的謊話實在有點為難了。高悅行眨了一會眼睛，想到了一個絕妙的招數——暈。

著自己的腦袋，閉上眼，一頭栽倒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