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晝知道，母親又把他認了別人。

搟面杖毫無預兆砸到了池晝額頭上，激起鈍痛。

“趙尋鋒！趙尋鋒你害死我兒！”

趙尋鋒就是池晝的父親。

池晝并非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相反，他不僅從小知道，還知道他在哪，在做什麼。

額上的鮮劃過眉骨，滴滴答答從年瘦削的下頜滴落。

這頓晚飯，大概是做不了。

池晝往臥室走去，去找繩子。

后，池母像惡鬼一樣，把目之所及所有能發起攻擊的東西，全都砸在池晝上。

“不我為什麼招惹我！趙尋鋒我恨你！”

“為什麼有了我還娶別的人！我有了你的孩子，我為你生了兩個孩子！你卻只那個人生的，小晝怎麼辦！我的小雅怎麼辦！”

“我的小雅死了，趙尋鋒你害死了！”

“我的小晝那麼可憐，沒人他，他好冷、好，趙尋鋒你該死！”

池母的謾罵含糊不清，消瘦的里發出驚人的力量，把池晝錯認辜負的仇敵。

自從妹妹死后，這個家就變了一個冰窟窿。

池母不常犯病，但每次犯病，對池晝來說都無異于一場災難。

池母的瘋癲，是刺激導致的，在那之前，就為所困，患有抑郁癥。

一無所有的貌注定會是場災難，而池母等來的，是一個在外人看來哪哪都完的男人，瞞份騙騙。

在那個男人眼里，池母只是個玩，無知、廉價、麗、無需負責。

他為池母編造了一場完的夢，又在意盡后，留下一片狼藉。

池晝的妹妹被醫院下達病危通知書趕出醫院那天，年的池晝給那個男人打過電話，極盡卑微求那個男人來看妹妹最后一眼。

因為沒錢，妹妹的病拖太久錯過最佳救治期，沒有再搶救的意義。

這次他們不要錢，只求他能滿足一個小孩死前最后的愿。

可不了，連對方生得孩子也會被嫌惡。

那天，妹妹死了，著門口死不瞑目，直到咽氣也沒等來心心念念的父親。

他們的父親，在游樂園陪著他的另外兩個孩子，度過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周末。

再之后，池母就瘋了。

會拿著刀砍，里是無盡的謾罵，好像這就是的保護殼。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池晝容貌里父親的影子越發清晰，他變了池母病發時攻擊發泄的對象。

每次毆打完，清醒過后池母都會道歉痛哭，陷無盡的自責，然后周而復始。

狹小出租屋里，廚房到臥室只有短短幾步路，卻足以讓池晝遍鱗傷。

等他把池母綁好，他半張臉都被浸，手臂脖頸上分布著一條條抓撓的傷痕，皮開綻，鮮淋漓。

“為什麼不要我！”

“我什麼不來看小雅，也是你的孩子！”

“媽，我不是他，我是小晝，你好好看看，我是小晝！”

單薄的解釋換不來人的清醒，“趙尋鋒你該死！你和那個人都該死！你們都去死！”

曾幾何時，池母發病，池晝想過去死。

這樣痛苦的生活本看不到邊際。

如果僅僅是父親的無視，池晝不覺得這有什麼，很多人沒有父親都活得很好。

可父親邊的那個人卻不愿放過們母子三人，池母年輕時的房產被設計奪走，背上巨額債務，包括妹妹的死，都與那個人有關。

每當他們母子三人竭盡全力，生活稍有起，更大的災難便會接踵而至。

權勢地位死死著他們，容不得他們有任何翻的機會。

而他的父親，自始至終冷眼旁觀。

年的形沒在昏暗的燈影下，雜的環境中，在源源不斷涌下。

就這樣的他，狼狽不堪，背負著厄運，怎麼有資格去肖想一個善良好的孩為他傾盡所有？

池晝自嘲著勾了勾角，看向存放著那五千塊錢的柜子，眼里的亮熄滅殆盡。

旁，被強行灌下藥的池母漸漸安靜下來，而當恢復神智看到池晝上的傷，眼眶被淚水滿。

無措哽咽著，“小晝，要不……就算了吧。”

這聲算了，池晝聽過無數次。

池母早對這個冰冷的世界沒了期待，死亡。

小時候的池晝怨恨過，恨母親弱無能，恨父親的絕，恨那個總也不肯放過他們的人，他甚至恨過自己這令人艷羨的長相。

后來，他明白了母親的苦楚。

他不怪。

池晝解開池母上繩子，年很溫，“媽，會過去的。”

“就像你說的，這世上是有好心人的，你不是還想見見那個小姑娘嗎？我替你去找。”

“那個小姑娘很善良，如果知道你不在了，會很傷心。”

“媽，再堅持一下，一切都會好的。”

……

池晝下半夜還要去網吧打工，安置好池母，他離開了家。

斷絕了對未來的奢，池晝又變得和以前一樣不在意自己的。

草草用井水沖去上的漬，傷口簡單按不再出，就這麼晾在空氣中。

老舊的城區，路燈昏黃忽明忽暗，圍繞著飛蟲。

池晝推著車往網吧走，他時不時會低頭看自行車的腳蹬，眼神晦暗。

附近小診所的老大夫買酒回來，遠遠看見池晝推著自行車，嚎了一嗓子。

“哎！那邊的大種！”

池晝突然一僵，莫名有些心虛，但很快又恢復冷漠與麻木，目無波瀾，一眼過后，繼續往前走。

老頭兒眼尖看見池晝上的傷，愣了一瞬后，立刻追過去。

氣吁吁攔住池晝的去路，“你怎麼又把自己搞這樣！你朋友家暴？”

池晝不說話，調轉車頭。

“哎！哪去你！”

“兼職。”

“你上的傷就這麼不管了？”

池晝的沉默讓老頭兒頭疼不已，“跟我來。”

“來啊！耽誤不了你多功夫！”

池晝抿了抿，“我沒錢付賬。”

老頭覷他一眼，沒想到他在心這個。

“你朋友付過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