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第 35 章

“你這些傷……都是小時候被山匪擄走那一次？”

除了那次, 沈稚想不到還有別的原因。

裴慎淡淡地“嗯”了一聲。

指尖一寸寸地過那些傷口，的眼眶也慢慢地紅了，極力控制著嗓音裏的抖，“那些人……沒有妻子孩子嗎, 對一個孩子下這麽重的狠手？”

裴慎沒有回答, 反手拍了拍的手背, “我原以為這些傷痕早就淡了，早知如此, 就不讓你上藥了。”

沈稚才想起還要上藥, 怕他褪了袍會冷, 趕忙沾了藥膏在他後背細細地塗抹。

的手指拂過，像撓人的羽，大概是怕他疼, 所以作放得極輕, 如此卻更加磋磨人的意志。

裴慎呼吸發沉，一把扣住後腰, 將人往自己面前一帶。

沈稚沒留神, 手裏的陶瓷藥瓶“啪嗒”一聲落在榻面上，子一個不穩，原本替他藥的右手就按在他的傷口上。

嚇得趕忙拿開, 手忙腳地問他：“是不是弄疼你了？”

裴慎擡手捧住的臉, 忽然吻了上去。

舌尖很容易撬開因難過而微張的齒, 攪弄著的小舌，纏綿廝磨了一會兒，直到口中嘗到淡淡的鹹味, 他才緩了攻勢。

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又蹭到他的臉上, 裴慎慢慢地吻去的眼淚，沒想到反而越流越多了。

裴慎嘆口氣，指腹抹去眼尾洇出的淚，“怎麽這麽哭啊？”

沈稚瓣抿，鼻頭一酸，淚珠大顆地往下落，“就是覺得，你了很多苦。”

這個表達，于他而言也很新鮮。

他是個向來與“苦”不沾邊的人，時的記憶像一個遠去的噩夢，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如今他權勢地位都有了，求而不得之人亦在懷中，地喚他夫君。

如夢似幻。

“如若從前的苦能換來今日的甜，那我甘之如飴。”

裴慎著的眼睛，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綰綰，答應我，這輩子就在我邊，哪裏都不許去。”

沈稚點點頭，眼淚簌簌：“好。”

沒想到，明明藥來著，竟然又被他按在了榻上。

裴慎讓對著窗側躺著，因著他後背有傷，不能像昨夜那般抓著他肩膀，沒有了依托，沈稚只能死死攥著自己的手掌，實在不住了，就咬住手指。

裴慎發現的時候，指頭已經咬得通紅，那雙杏眸蓄滿了淚，兩頰染了緋，微微張開的瓣被也咬得紅腫了，出水瀲滟的澤，起伏的呼吸仿佛撕扯著他的神經。

他結滾，呼吸發，握住纖細的子，恨不得將人進骨。

……

一場大雪，沈稚在保定又多待了幾日。

這一待，竟又聽到居安先前侍奉的那名子的消息，也是幾位夫人聚在一起說的。

“昨日便收拾東西家去了，父親出了事，聽說府足足擬了十宗罪，全都是抄家殺頭的大罪！”

“祥春來綢布店似乎也出了問題，陸陸續續被府查封，我遣人去打聽，說保定街上的那家今早也了封條。”

“只怕是得罪人了！怎麽說呢，做人還是不能太囂張，瞧瞧先前那副蠻橫臉，如今娘家夫家都下了大獄，還怎麽橫呢。”

“人在做天在看，這都是報應！”

說到沈稚從手底下救人的事，衆人一致慨：“可惜了你那只翡翠鐲子，若是再晚幾天，那鐲子也到不了手上。”

沈稚只能無奈地笑笑，表示自己與那鐲子無緣，心裏卻總覺得此事有些蹊蹺。

就仿佛有人暗中替出氣一般，才與那子起了爭執，對方又是橫行霸道多年的地頭蛇，竟然隔日就出了事，難不真有人替天行道麽？

到底沒往裴慎上想。

在的認知裏，裴慎即便出宦世家，也不會有那麽大的勢力，能將手到外阜來，且短短幾日就能網羅那麽多罪名，將一個作惡多年的地方知縣一網打盡，京中也沒幾個員能做到吧。

思來想去，大概是早就被府盯上而不自知，等到時機，該收拾的便一并收拾了。

在保定多待兩日，道上的積雪也都清理幹淨了，沈稚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程。

河南那位家中做藥材生意的夫人來找，帶了一張藥方過來，“這是我向家中一位通醫的伯父求來的方子，我瞧了一眼，裏頭人參、百合、黃芪都是益智醒腦的藥材，你帶回去請那位神醫研究研究，說不定有奇效。”

沈稚沒想到還有人惦記的病癥，不知如何道謝才好。

那位夫人笑道：“你心善，我也願意同你個朋友。那日在圍爐茶會上，看到居安被鞭打，我們看在眼裏，卻無一人敢上前，只有你年紀輕輕還敢而出，真我們這些人汗。這方子你拿去，不敢保證有效，只當一試罷了。”

沈稚點點頭：“那就多謝夫人了。”

思忖半晌不知用何回禮，最後取出自己親手燒制的一套茶，送給那位夫人，“您以誠待我，金銀珠寶無法衡量您對我的好意，我知道您也不缺那些俗，這套茶盞是我親手燒制，您若不嫌棄，帶回去喝喝茶也好。”

看到杯盞一圈靈的小蝴蝶，那位夫人滿眼溢出驚喜：“你竟然還會燒瓷？”

沈稚難為道：“不過是初學，燒得不好，往後若有機會去河南，我再送夫人一套更好的茶，到時也夫人瞧瞧我進步沒有。”

那位夫人道：“希到時候你已經恢複記憶，不再為失憶所困。”

沈稚笑道：“承您吉言。”

至于居安，曉得要走，多次想再見一面，裴慎一道命令，直接將人調到雲南去了。

回程還是在夜裏。

馬車溫暖舒適，厚厚的被褥蓋在上，沈稚這一覺睡得很好，醒來時已經在聽雪山莊的拔步床上了。

沁芳想想得，這段日子也過得戰戰兢兢，剛說錯話得罪郎君，就怕夫人不在家，劉管家遠遠地將發賣了，到時候就再也見不到夫人了。

幸好郎君還願意留繼續伺候夫人，往後再不敢胡言語了。

推開門，山莊上下一派氣象如新。

院中灑掃得幹幹淨淨，唯有枝頭紅梅上殘雪未消，歲聿雲暮，廊下掛了紅燈籠，木門上了年畫，丫鬟們舉著撣四除塵，忙得不亦樂乎。

除夕夜的團圓飯，是與裴慎一起吃的，兩個人，擺了滿滿一桌的菜。

盡管沈稚已經格外慶幸裴慎能留在聽雪山莊同一起過年，但只有他們夫妻二人，到底冷清了些。

“明年這個時候，我們應該就在家中了。”

沈稚舀了一勺小湯圓，以手支頤，眼底滿是憧憬，“盛京的新年一定很熱鬧吧，我雖然沒有逛過，但腦海中總有一個畫面，一條長長的街，中間全是擁的人流，煙花綻滿夜空，街道兩旁雜耍的，變戲法的，賣各種糖餅果子的，我想著這個畫面，就好像自己親經歷過似的。”

裴慎淡淡地說道：“各地的新年廟會都差不多，盛京也一樣。”

沈稚道：“盛京畢竟天子腳下，應該比我們金陵要熱鬧一些。”

見他不大興趣的樣子，沈稚也沒什麽所謂。他在盛京生活了二十多年，再熱鬧也習以為常了，何況男子本就對逛街沒多大興致。

罷了，待回到裴府，找妯娌們一起，或者喊幾個小姐妹，總有人能陪逛的。

用過晚膳，雲錦將煎好的藥端上來給喝。

藥方就是那位夫人給的，詹正獻看過之後說方子沒有問題，“可以一試”，因此沈稚即便再討厭喝藥，這幾日也堅持一天兩頓，如能有效果，那就再好不過了。

裴慎平靜地看著喝下——

他當然不會在意，因為這藥方換湯不換藥，來來回回都是那幾味藥材，除了有輕微助眠醒腦的效果，對于恢複記憶不會有太大的效用。

過完年，裴慎出發去晉州，繼續查新武侯侵占良田一案。

沈稚將從保定帶回來的那塊象牙邊角料拿出來，磨一塊印章大小，在底部刻下一個工工整整的“慎”字。

夫君的字本就寫得極好，他的印章出門在外也是時常用得到的，沈稚可不敢馬虎，一筆一劃都細非常。

刻到很晚，竟然趴在炕桌上睡著了。

這一睡，又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到一位貌的婦人，穿松綠團花紋的褙子，說話溫極了：“綰綰，你同阿娘說說，到底中意哪位公子，阿娘也好早日替你安排，人家那頭也等不及了。”

紅著臉垂頭：“我還不想嫁人呢！我就不能一直孝順阿爹阿娘嗎？”

那被喚作阿娘的婦人笑道：“你嫁過去也是一樣孝順爹娘，尚書府距國公府就這點車程，什麽時候想回來，半個時辰也就到了。”

視線一晃，阿娘坐在另一位彩繡輝煌的華服婦人邊，後者正笑著朝招手：“綰綰喜歡誰，自己挑一個便是。”

轉過去，三位高大拔的郎君站在面前，含笑喚的名字。

……

“夫人，夫人？”

沈稚還未看清那三人的樣貌，就被雲錦喚醒了，“夫人怎的睡在榻上了？奴婢伺候您安置吧。”

沈稚迷茫地了眼睫，腦海中還在回想方才的夢境。

不是與夫君是娃娃親麽，指腹為婚的親事，又怎麽會冒出三位郎君來，阿娘還問中意誰？這種事還能由著自己選麽。

且金陵到盛京千裏之遙，夢裏卻說只要半個時辰？

尚書府和國公府又是哪來的？嫁的明明是盛京的裴家。

做的夢，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雲錦見臉不好，關切地問道：“夫人又做噩夢了嗎？”

“不是噩夢。”沈稚搖了搖頭，但也不知從何說起，腦海中努力尋找與夢境相關的記憶，可就是一丁點都想不起來。

雲錦試探道：“那是夢到從前之事了嗎？”

“我也不知道。”

為什麽總是夢到這些……與現實相悖的東西？真是越來越糊塗了。

不過好在有一點進步，那位綠的婦人應當就是的阿娘，即便是在夢中，也不可能喚別人阿娘吧，何況阿娘還在喚的名字呢。

已經能夢到娘了，往後一定能想起更多來。

沈稚才刻完印章，指間還有殘留的細屑，攥了攥手裏的印章，指腹細細挲著那個“慎”字。

夫君是不是，還有一些重要的事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