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行的陌漓猶如穿梭在黑夜中的鬼魅，空靈矯健，悄無聲息。

    因著盧晃先前的構陷，陌漓意識到上京三大氏族的居心叵測，但是他同父親隻揪出了盧晃和張庚安在軍中的眼線，卻未發現連敬蕘的人。那個狐貍一樣的人，陌漓不相信他會毫無作。所以，借今日宮宴，他夜探侍中令府。

    在記下連府地形後，陌漓正要飛離開，從他藏匿的樹下，傳來“嘩啦、嘩啦”的鐵鏈聲。

    陌漓低頭看去，卻見一個形單薄的子拖著沉重的腳鐐，費力地朝井邊走。

    那子穿著破舊發白的棉，瘦小得如同一片孱弱的柳葉，仿佛一陣風便能吹倒，可纖細腳踝腳上的腳鐐卻重得嚇人。

    陌漓在黑暗中，心中一陣訝然，如此破敗的院子中，竟然會有一個被腳鐐鎖著的子？

    “哐當”一聲水桶打翻在地的聲響，打斷了陌漓的沉思。

    瘦小的子似是被腳鐐絆倒，好不容易打上來的水，全部灑了出去。子癱坐在雪地上，見怪不怪地著掉在地上水桶，一臉平靜地大口呼吸，顯然剛才一番走，已耗費了全部的力氣。

    子在雪地上坐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站起來，冬夜裏嘩啦嘩啦的鐐銬聲，格外刺耳。

    拖著沉沉的腳鐐，拎起水桶再次回到井邊，可這一次連將桶提上來的力氣都沒有了。蒼白的小臉，不停冒著虛汗，支在井邊的手臂不停打。

    陌漓俯看著井邊的子，英的眉峰皺了皺，蒙上麵巾，形一晃，寂靜無聲地旋落在子邊。

    連汐著突然而至，一黑的陌漓，嚇得張大了。

    “別，我不是壞人。你別喊，我就放開你，知道了嗎？”陌漓捂著連汐的，又不敢太使勁，擰眉問。

    連汐看向陌漓，配合地眨了眨眼。

    陌漓剛一鬆開手，連汐驚慌地往後退，本就無力僵的，再次被腳鐐絆得後仰。

    陌漓下意識地攬住的腰，可在手臂上的人輕飄飄的，好像沒什麽重量似的，皺了皺眉，問：“你都不吃飯的嗎？”

    連汐咬著，默不作聲，一雙凍得發紅的小手揪著前的服，秋水般的眼睛清晰地映著陌漓，忽閃忽閃如同一隻害怕的小鹿。

    陌漓歎了口氣，扶站好，轉將沉在井中的水桶盛滿水，拎了上來。

    陌漓看看老老實實站在旁邊，神張的連汐，問：“這水放哪兒？”

    連汐怔了一下，才怯生生地指了指屋。

    陌漓提著水走向屋，後傳來緩慢而笨拙的金屬聲。

    極其簡陋的屋子，連一把像樣的椅子都沒有，桌子上放著一小碟鹹菜和一個都快風幹了的饅頭。

    陌漓將水放好，心中的疑團越來越來大，他倏然轉看向後的連汐，問：“你什麽名字？你怎麽會被鎖著？是被連敬蕘囚了嗎？”

    麵對他一連串的問題，連汐隻是垂著眼睛，絞著手指，長長的睫，投下一片楚楚的暗影，讓人不忍苛責。

    “你倒是說話啊？”陌漓走到前，高大的影像是能把小小的完全包裹。

    可無論他怎麽問，怎麽說，連汐就是一言不發。

    見也問不出來什麽，陌漓便不再執著，沉聲道：“別說見過我。”

    足尖點地，仿佛一陣風般飄然而起，輕盈地躍上了數丈高的樹梢，轉瞬消失在黑夜中，與天地融為一，不見蹤跡。

    連汐著陌漓消失的方向，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已經十年不曾見過連家以外的人了，而這風一般憑空出現的男人，又怎麽會出現在的院子中？

    連汐不解，但也不糾結，因為早就沒有什麽怕失去的了，亦沒有值得別人索取的東西。

    走向麵盆架旁邊的水桶，從中舀了一勺水，借著屋裏唯一的熱源，慢慢地燒。

    微弱的火苗，燒了好久，水才開，揪下一小塊幹的饅頭泡在水裏，小口小口地吃著，這個饅頭也是明天的飯，不敢吃太快。

    明滅不定的燭火，照得的影更加纖薄。

    “喂！吃這個！”

    突來的聲響，嚇了連汐一跳，驚慌地看向門口去而複返的陌漓。

    “給你。”陌漓將手中熱氣騰騰的飯包，放在桌上，睇了眼檀口微張的連汐，轉出了屋子，再次消失不見。

    連汐怔忡地向桌上的，咽了咽口水，當看向窗外時，早已沒了陌漓的影。

    隻有形狀各異的煙火爭先恐後地綻放於天際，流溢彩，好得不真實。

    若不是飯包還在桌上，連汐還以為自己在做夢，雖然戴著麵巾，那雙似繁星的朗目，讓人過目難忘，像煙花一樣絢爛。

    連汐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塊，放在裏，吃著吃著，眼中泛起水汽，晃晃悠悠地順著臉頰滾落，有點想娘親了。

    娘親在時，每年冬裕節，都會將撕好的喂給，看著慈地笑：“冬裕節，飯包，汐兒吃了，富裕無憂。”

    多麽吉祥的寓意啊，時隔數年再次收到，竟是一位不速之客所給予的……

    ***

    宮宴結束，相府的馬車再次停在了南朱雀門。

    硯憬琛單手勾著陌鳶的腰，將抱下馬車，低頭問：“想吃什麽？”

    陌鳶眨了眨眼，心中歡愉，著硯憬琛甜甜地笑，想不到他有注意到自己在宮宴上吃得很。

    硯憬琛曲起食指敲了敲陌鳶眉心，眉宇間的流似攏著和的月華，揚了揚角：“又傻笑什麽？”

    “嘿嘿，不告訴你。”陌鳶俏皮地對硯憬琛吐了吐舌頭，張了一眼遊人漸的市集。

    “要不咱們買一隻飯包，拿到雲吞攤去吃，好不好？”陌鳶提議道。

    硯憬琛“嗯”了一聲，吩咐青霄去買飯包，他則牽著陌鳶的手往雲吞攤走。

    途中遇到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硯憬琛眸一深，挑眉問陌鳶：“還吃糖葫蘆不？”

    陌鳶自然而然地抬頭看他，卻撞上一雙戲謔的漆眸，在皎潔月下散發著璀然的星輝，邪氣的笑意在眼底漫開，激起最人的漣漪。

    昨日小巷裏的綺麗，齒間的纏綿，騰得湧上腦海，陌鳶惱地瞪了硯憬琛一眼。

    這張呀，總能自如地說出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