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 躲到我懷裏

第二天是元旦, 放假一天。

游船在河上晃一夜，終于天亮了。倫敦依舊被厚重的烏雲籠罩，見不到一。

周白赫先醒來, 看一眼床頭的手表，竟已經八點了。他是個自律的人，平時八點鐘應該坐在餐桌前看報，遇見Elise後, 竟也開始沉溺溫鄉。

他偏頭，就看見了渾未著寸縷的佟央, 正安靜地躺在自己懷裏。

周白赫嚨一。

面對, 的反應總是很誠實。

周白赫起穿好服, 洗漱完剛從浴室出來，就見佟央睜開了眼睛，擁著被子緩緩坐起來。

昨夜氣氛太好，一切自然而然地發生了，兩人都沉醉其中不知饜足。如今醒來，回憶起昨晚的一幕幕, 佟央很是難為。

太瘋狂了。

他們竟然在河上，船裏。

氣氛逐漸尷尬，佟央別開臉，問：“幾點了？”

“八點十分。”

周白赫走到床邊, “昨晚有沒有弄傷你, 我看看。”

“不……不至于。”

在床上，周先生總而言很溫，也很耐心，整個過程都記得照顧的，只是有些貪婪。

周白赫似是不相信, 輕輕擡眉：“真的？”

“真的。”

“好吧，早餐想吃什麽？”

來倫敦後，幾乎每一頓都是西餐，佟央早就膩了，既然周先生問，就大膽地答，“我想吃中餐。”

“清湯面可以嗎？”

“可以。”

周白赫便讓再睡一會，自己去了外面。他打了個電話，很快有一艘補給小船送來新鮮食材。

臥室裏，佟央仍躺在床上，這時手機響了，是Raya發來的新年祝福。

Raya：【Elise，新年快樂，今晚出來玩嗎？】

佟央笑笑：【新年快樂，不過我出差了，現在在倫敦。】

Raya：【行，回來再約。】

聊了一些倫敦的風土人，Raya話鋒一轉，忽然問：【Elise，你想不想重新當律師？】

佟央怔了怔。

原本的職業計劃，是先在亞恒做兩年法務，等積累一定的人脈和行業經驗再說。

佟央如實道：【我現在的工作比較穩定，暫時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Raya：【理解。】

Raya：【年後我打算從中達離職，和兩個同行合夥創立一家新的律所，你如果想重新當律師的話隨時歡迎，我有個同行專門負責民商案件，到時候讓帶你。】

佟央：【你的同行什麽？】

Raya：【牧晴，聽說過嗎？】

這個名字佟央很悉，回複說：【當然聽過，是我的直系學姐，在民商案件領域非常有名。】

Raya：【嗯，我們認識久了，是很多公司的法律顧問。我能保證的是，你如果過來，獨立執業三年後可以為合夥人。】

佟央有點心。

律所合夥人比公司法務發展前景好，賺得也更多，誰會和錢過不去呢。況且，佟央迫切地想要進步，變得更好一點，更強一點。

沒有立刻答應，而是說：【我想想。】

Raya：【不急，律所辦起來要好幾個月呢，你慢慢想。】

放下手機，佟央趴在床上發呆，想事想得太迷，就連有人進臥室都沒察覺。

周白赫坐在床邊，擡手輕拍了一下的，“早餐好了，起床。”

佟央嚇得一激靈，噌的從床上爬起來，哼哼唧唧，“你幹嘛？”

“醒服務。”

哪有醒服務拍人家屁的，這個作不僅輕佻，還氣滿滿，令佟央想到昨晚的一些細節。

他的掌落下，時輕時重地拍打，是獎勵，也是懲罰。

“害什麽？”周白赫一眼看穿的心思，“昨晚又不是……”

生怕他說出什麽驚天地的話，佟央猛地下床，手指勾起服穿好，整個作行雲流水。

洗漱完，周白赫帶去觀景臺，邊欣賞沿途的風景邊吃東西。

清湯面味道非常正宗，面條勁道得恰到好，湯鮮，幾綠葉蔬菜點綴，佟央那碗有兩個荷包蛋。

邊吃邊聊，周白赫問：“下午想做什麽？”

“回酒店吧。”佟央說：“我和外聘律師調查到一些carapace的風險問題，下午我整理一下，明早和律師討論。”

周白赫本想帶去倫敦周邊逛逛，沒想到Elise沉迷工作，本無心約會。

他輕笑，“Elise，工作這麽努力嗎？”

佟央幹勁滿滿，“當然，老板記得給我漲工資啊。”

周白赫：“老板記下了。”

一小時後游船靠岸，兩人乘車返回酒店，今天休息，同事們都出去玩了，一路上都沒遇到人。

回到房間，佟央打開電腦埋頭整理調研報告，而周白赫也需要理一些國的工作，兩人直到晚上都沒出門。

翌日，早上八點半，佟央到達律所，和Lucia討論昨天整理好的調查報告。

carapace作為一家獨角公司，和其他飛速發展的公司一樣，重業務輕管理，存在不財務和法律風險，這幾天佟央和Lucia一直在不斷地尋找，確認這些風險。

前天看公司盡調清單的時候，佟央注意到carapace為一家名為Global link的公司做過擔保，并與第三方金融機構簽署了擔保登記文件，而Global link目前有多個未決的訴訟案件。

簡而言之，如果Global link 到期無法償還債務，carapace是需要承擔保證責任的。如果亞恒在未知的況下收購carapace，這個責任有可能會轉嫁到亞恒頭上。

佟央問Lucia：“Global link 公司的經營狀況如何？”

Lucia是倫敦本地人，四十五歲，做事專業格活潑，查詢了許多資料，無奈搖頭：“Global link位于卡迪夫，這種未決的案件，我想我們需要前往當地調查。”

“行。”佟央一口答應，“明早我們一起前往卡迪夫。”

倫敦距離卡迪夫并不遠，乘坐火車不到兩小時。第二天清晨七點，佟央和Lucia一起出發。

卡迪夫是威爾士的首府，游客不，但佟央是來工作的，一整天和Lucia到跑，無心欣賞風。

法院，金融機構，企業三地跑，忙到晚上九點多，佟央和Lucia才坐上最後一趟回倫敦的火車。

Lucia誇贊，“Elise，你是我見過工作最認真的孩兒。”

“謝謝。”佟央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是想做好自己的事。”

“你是對的。”Lucia說，“工作是獲得尊嚴的最佳途徑。”

晚上乘客不多，佟央和Lucia聊了許多專業問題，不知不覺，火車接近倫敦，佟央的手機響了。

周白赫發消息給：【汪總監說你去卡迪夫了？】

佟央：【是的。】

周白赫：【自己一個人？】

佟央莫名有種被查崗的覺，回複說：【不是，和律師Lucia。】

周白赫：【什麽時候回酒店？】

佟央看看時間，【應該快了，我在火車上。】

周白赫：【我到火車站接你。】

佟央本想拒絕，然而火車到站已經十一點多了，異國他鄉，確實不敢自己一個人回酒店，那天被流浪漢糾纏的場景歷歷在目。

周先生做事總是這樣。

佟央翹了翹角，【好，你來吧。】

三十分鐘後，佟央和Lucia從火車站出來。

出口人流稀疏，一道頎長的影等在薄霧裏。

男人穿黑大，姿筆而高大，過朦朧的視線辯認出，周白赫大步走來。

倫敦的冬天總是籠罩著一層霧氣，冷風穿梭在夜裏，這座城市一磚一瓦都散發著冷漠的澤。

走到近前，周白赫從手中接過一只沉重的公文包，裏面都是這趟出行收集的資料。

他的頭發被霧氣浸了一些，佟央心裏過意不去，用中文問：“你等我很久了嗎？”

“沒，剛到。”

佟央不怎麽信，但識趣地沒拆穿他的謊言。

Lucia看著這對年輕的男，咳嗽一聲，和佟央告別，“我先回去了Elise，明天見。”

周白赫禮貌而紳士，說：“送你。”

“噢，那太好不過了。”

車停在廣場對面，周白赫在前面帶路。

Lucia小聲問佟央，“這是你的男友嗎？”

“不是。”佟央不好意思道：“是我的老板。”

Lucia眉弄眼，“你們中國的老板對員工真好。”

Lucia住在金雀碼頭附近，送回家後，車子掉頭往酒店開。

周白赫靜靜看了一會，注意到佟央凍得通紅的手，自然而然捉住一只，放進了自己的外套口袋。

“周……周先生……”

周白赫沒回應的慌張，而是道：“下次去哪裏先和我說一聲，不然我會擔心。”

男人的溫傳過來，慢慢捂熱的手，佟央抿，“你的意思是，以後出門要向你報備嗎？”

“可以這麽理解。”

周先生上有一種溫而強勢的掌控，像父母，像老師，像主人。

佟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理有病，喜歡被他掌控，也心甘願臣服于他。

“在卡迪夫查到什麽？”周白赫低頭翻閱帶回來的資料。

說起工作，佟央瞬間正，“carapace存在不法律糾紛，今天查到的擔保合同只是其中一項。carapace為Global link擔保借債超過400萬英鎊，據今天了解到的信息，Global link經營狀況很差，兩個月前差點宣告破産。”

佟央不明白，“周先生，亞恒真的要收購carapace嗎？會不會風險太高了。”

“Elise，沒有十全十的生意。”

周白赫耐心教導：“亞恒需要量子加業務，而carapace是這方面的佼佼者，所以即便存在一些風險，我認為這筆生意也利大于弊。并且，理論上的風險不等于實際風險，比如存在的法律糾紛，可以通過conditions precedent 來解決，亞恒可以在收購合同裏明確，carapace需要在限定期限解決糾紛，否則亞恒不予付款，又或者，這些風險可以為低收購價格的談判資本，明白了嗎？”

畢業半年多，佟央其實沒有太多職場經驗，但聽周先生教學，總有種豁然開朗的覺。

點點頭，“我明白了，比起生意是否完，首先要考慮公司的利益。”

“Good girl。”周白赫的頭誇獎，“你很聰明。”

佟央求知若，“周先生，你們總裁辦還缺助理嗎？”

周白赫看向，“怎麽，你有興趣？”

“嗯嗯。”佟央不住地點頭，“我覺得跟著你能學到好多東西，如果我到總裁辦工作的話，一定進步飛快。”

周白赫輕笑，“Elise，你現在已經進步神速了。”

佟央其實也就是隨口一說，的專業是法學，職業方向在法務或律師，但被周先生一誇，還是很開心。

“總裁辦不缺人。”周白赫告訴，“即便你不在總裁辦，想學什麽，我也樂意教你。”

默了默，周白赫又道：“況且，我不希你在總裁辦工作。”

佟央一怔，“為什麽？”

“因為看見你，我會分心。”

-

針對carapace的盡職調查結束，收購流程還在推進。

佟央和汪紫玫，彭悅針對易起草文件，而周白赫更加忙碌，在數不清的晚宴，會議中與carapace公司高層進行商業談判。

經過幾鋒，亞恒最終以一個較合理的收購價格，與carapace公司達一致，後面就是簽約儀式了。

時間不知不覺來到一月下旬，這趟出差已經在倫敦呆了一個月，大家都歸心似箭。

這天工作完回到房間，佟央意外收到一封郵件。

來自佟琳。

看見這封郵件，佟央的心重重一，坐在床上久久無言。

距離發郵件給佟琳已經過去二十多天了，佟央從來沒寄希于佟琳真的會回信給。

下個月就二十三歲了，二十多年來，給佟琳寫過數不清的郵件，但這是唯一一次，佟琳回複。

的眼角開始泛紅，鼻尖一酸，幾乎是抖著手點開那封郵件，一字一句地閱讀。

這封郵件很簡短，佟琳只傳達了三件事。

第一：願意見佟央。

第二：在英國約克。

第三：見面時間定在明天下午三點，地點在約克Gatehouse Coffee。

佟央將這封簡短的郵件讀了好幾遍，幾乎要能背下來。

沒有任何猶豫，決定明天赴約。

明天是亞恒與carapace簽約的日子，該準備的文件已準備就緒，就算佟央不在問題也不大，況且還有汪紫玫和彭悅。

佟央出門，找到汪紫玫的房間，敲響。

幾秒鐘後門開了，臨近簽約法務部事，汪紫玫正和家人通話，笑著掛斷，問：“央央，什麽事？”

“玫姐，我明天想請一天假。”

“怎麽，哪裏不舒服嗎？”

佟央：“沒有沒有，是……我有點私事，需要去趟約克，很著急。”

“這樣啊。”汪紫玫想了想，“明天你不在倒也無妨，不過你一個人去約克安全嗎？要不讓一個人陪你？”

“不用的玫姐，我會坐火車，去卡迪夫不也沒事。”

“行吧，那你早去早回，有事給我打電話。”

“好的。”

告別汪紫玫，佟央本打算回房間收拾東西，但心跳太快了，砰砰砰，跟吃錯藥一樣。

這種張又激的心不知該怎麽緩解，比任何時候都要找一個人傾訴。

想到了周先生。

在電梯門口站了一會，佟央懷著忐忑的心走進去，按下數字21。

他們住在一家五星級酒店，21層只有一間套房，佟央緩緩靠近套房，擡手敲門。

很快，裏面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周白赫正在和鄭修，左筠討論工作，看見頓了下。

“Elise，怎麽……”

“周先生，我可以進來嗎？”

第一次這樣主找上門，周白赫以為遇到了什麽事，說：“進來吧。”

套房面積很大，包含廚房，會客廳，臥室和健房。佟央走進去，才發現房間裏還有別人。

鄭修與左筠聞聲擡眸，與面面相覷。

那一瞬間，佟央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但鄭修和左筠很懂規矩地起，說：“周先生，我們先去做事了。”

“嗯。”

說完，鄭修和左筠目不斜視，收拾好文件飛快地溜走。

佟央尷尬得不行，垂下腦袋，“抱歉，我不知道你的房間有人。”

“沒關系。”周白赫給倒了一杯水，“工作已經討論完了，你來的正是時候，有什麽事？”

“我……”佟央了，卻不知道怎麽說。

有些後悔來找周先生了。

但周白赫很有耐心，拉著的手坐下，并不催促，而是循循善：“遇到什麽困難了嗎？”

佟央搖頭，片刻後又點頭，喝了一口水，說：“我明天要去約克。”

“去那裏幹什麽？”

“見我媽媽。”

周白赫是第一次聽講自己的事，Elise的員工信息表裏，家人那欄是空白的。

他鼓勵說：“Elise，謝謝你信任我，我很願意傾聽。”

有了他的鼓勵，再難啓齒的話也變得容易起來，佟央緩緩開口：“我媽媽在生下我後，就和一個白男結婚定居英國了，我沒有見過，這些年唯一的聯系，只是在我生日的時候，會收到一封的郵件。”

“前幾天我發郵件給，詢問能不能見面，剛剛回複了，說可以，所以，我明天要去約克見。”

周白赫能理解的心，“所以，你很開心，也很張。”

“是的。”佟央重重地點頭，“周先生，我不知道怎麽描述這種覺，我……”

眼睛通紅，好像下一秒就會落淚。

周白赫只是耐心地安：“Elise，我懂。”

“我……”

“你在害怕。”

被中心事，佟央默了默，說：“是的，我很害怕。”

二十多年沒見過的母，見面第一句話該說什麽？該怎麽表現？這些佟央都不知道。

周白赫沒有責備的膽小無措，而是問：“需不需要我陪你去？”

“不用。”

佟央覺得這件事自己一個人面對比較好，況且明天有簽約儀式，不想耽誤周先生的工作。

周白赫沒有強求，的頭，“那就記住，任何時候你到害怕，請躲到我懷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