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太後死了侄, 偏逢中秋，正是天上月圓人不圓，失了大辦宮宴的興致。當晚除了長信、紫宸兩宮的天家母子一起用了晚宴, 席間并未請王公貴輔宮同樂。

不止宮裏蕭索, 庾家為表哀思, 連城中也放煙火, 六品以上京家宴, 皆不許奏樂。

如此一來中秋不似中秋, 倒像中元，怪不得那幫太學生影說，庾氏之喪有如國喪，庾氏有陵替皇室之心。

長公主陳喬薇有時候也不懂母後的心思，說縱容舅氏吧，可的親生兒都姓陳啊，百年之後皇陵，的也是大玄子孫祭香火，哪有偏疼庾氏兄妹多過與皇弟的道理呢？

想不通便不想了, 今日宮中無宴，何家卻有一場久違的闔家團圓宴。

自從出了庾神嚇死何繼修的事, 長公主夾在母家與夫家之間, 兩頭難做人。如今好了, 駙馬的二嬸從道觀歸來, 願意冰釋前嫌, 再也不必一見何家二叔伶仃滄桑的神態，便替庾氏到愧疚。

膳廳中燈火通明。

長公主同駙馬到時，惠國公夫婦已經錦服佩玉，穿過上房院落的行廊過來了。

今日程素做東, 換了雲岫的襦衫曲裾。這襲素與中秋的喜慶格格不，但看在失子多年的分上，誰也不忍苛責。

“二嬸氣好了許多，這是本宮帶來的釀，可助宴樂。”

長公主笑著寒暄，程素神淡淡，垂眸謝過。

衆人席，酒肴陳列滿案。其中一道酒釀牢丸正是程素親手所做，話不多，卻也平靜淡然，無出格之舉，留心關注妻子的何璉這才放下心來。

第一杯酒，由惠國公何興瓊致辭祝節。

第二杯酒，二房當家何璉說話。

到了第三巡，一直沉默的程素忽然執壺起。

環視在場的赫赫國公貴眷，含眉莞爾，出這麽多年來第一個笑容。

“今夜多謝諸位賞，程素便以這杯酒，送各位一程。”

這話一出，無論國公爺還是長公主都愣了愣，後背莫名生起一片寒粟。

他們舉著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就在這空當，四名道袍打扮的冠各自捧一只瓷盞，魚貫。

何興瓊看見這些灰撲撲的道袍，登時掃興，頓下酒杯：“誰許閑人進來的？弟妹你這是何意？”

“誒，兄長莫氣，定是阿素口誤，口誤了，你們四個退——”

何璉一語未了，四腳下同時作！陸荷縱掠至惠國公畔，鐵妞兒卡住何璉，紀小辭與同壇同時制住長公主與駙馬。

周遭婢仆來不及驚，四人形到時，手掌已從盤底出了一柄開鋒窄刃，瓷盞在食幾上摔出破碎刺耳的聲響，紀小辭以刀抵住長公主雪白的管，對奔廳中的府衛道：

“勿！上前一步，長公主死！”

這聲石破天驚，震懾住何府上下。何止長公主挾，兩位家主和郎主的脖頸上也同樣擱著刀。

衆人冷汗浹背，無人敢輕舉妄。

“謀、謀逆……”長公主金枝玉葉，何曾過這般驚嚇，雙發抖，被在皮上的冰冷刀鋒嚇出眼淚，“本宮是當朝長公主，爾等何人，怎敢挾持我……”

“程氏！你引賊室……”何興瓊還算鎮定，臉卻也白了，難以置信地注視程素，“弟妹心中有冤有氣，不妨直言，這是誅九族的大罪，你果真瘋了不？！”

陸荷將落在何興瓊前的刀鋒了，要他說廢話。這姑娘圓眼薄，一開口居然在笑：

“何家的媳婦謀害為長公主的堂侄媳，要是誅九族，咦，豈不誅回長公主頭上了？你們這些天潢貴胄的賬，是不是這麽算的？”

紀小辭眼鋒冷冽勝刀鋒，低道一聲：“勿要玩鬧。”旋即神漠然地推著長公主往廳門走去。

紀小辭本是殺手出，在刀下的是長公主還是地流氓，對來說沒有分別。過往二十年，都在做見不得的鬼，只要東家出得起錢，便能買出手，但這一次的東家，給的有點多——對方沒有付一文錢，卻許諾可以讓重新當回人。

湧庭院的府兵隨著此刺客子步步前，咽著唾沫步步退。

到得廳門，紀小辭一只響哨發上天際。

何興瓊忍不住聲道：“你們究竟何人……要做什麽？”

同壇扣著駙馬肩膀的指爪力沉如鉗，疼得駙馬兩，痛不生。說：“我們要的，是何府今晚什麽都不要做。”

鐵妞兒不擅言辭，在三人後重重點頭：“嗯！”

們只有四個人，惠國公府的兵丁府衛卻何止百千。可只要們手裏攥著四條最尊貴的命，府衛們投鼠忌，注定不敢上前。

程素面無比平靜，仿佛場中發生的一切都與無關。

慢慢地仰頭飲盡手中的那杯酒。

“修兒，娘親只能為你做這麽多了。”

響哨發出後，蹲守在惠國公府外蔽的武婢當即上馬，回轡直奔京畿軍大營。

軍大營寬敞的校場中，夾道的火把獵獵燃燒，宛如兩條蜿連勢的火龍，吐焰沖天，火油熏起的黑煙迷離了穹頂皎白的圓月，如詩如霧，又如肅如殺。原本可以容納數千軍的營盤，此刻空無一人。

快馬被營門口的攔馬柵子攔住，駿馬的兩蹄高高揚起，馬上傳來一道低促的聲：“鐘玉回報！”

音落，牙門將驗證了來人份，即刻有幾人出列將柵欄挪開。看那幾道形，竟是子。

鐘玉打馬營，一路所見的值兵無一男兒，皆是武婢。

到得主帳前，下馬請見，門外立槍把守的二十餘名護衛，仍是子。

“傳。” 賀寶姿英毅的聲線自中軍主帳傳出，又是子。

鐘玉，但見營帳中四方敞舍，通明如晝，壁上懸有一幅蜀繡京畿布防輿圖，營帳當中置著一張長案，放置筆墨、文書、簽令等。案後的胡床上，疊漫坐著一人，烏發利落長挽若男子，卻著一銀朱流霞長裳。

這紅裳，紅過金陵的楓，厭勝灼灼的火，簪之下冰雪，令人不敢久視。

亦是子。

謝瀾安擡起清湛秋眸，鐘玉低首抱拳：“報——惠國公府已被牽制。”

偌大主帳中，謝瀾安側唯胤奚，賀寶姿，肖浪，允霜四人。聽後點頭。

既然是一手策劃，目自然了無波瀾，謝瀾安撚著玉骨扇發令：“東府城，添火；允霜調冘從營，救火。”

“是。”二人同時應聲，出帳而去。

胤奚立在郎後，凝著這鎮定昳麗的背影，眼底衍霧生嵐。

他按住微微激的指尖，知道今夜才剛剛開始。

·

金陵的東府城與青溪埭，皆是皇室宗親聚居之地。

好好的中秋，只因庾家的晦氣事，太後便下令不準宴樂，這些福慣了的王公貴族誰能樂意？大多都是關起家門來奉違，撥弦吹管，言笑晏晏。

卻不知從哪戶先起的火，等到坊中這些高宅大院察覺到的時候，那焰影兒已竄上了高牆。

而且不是一家，是東城的東南西北各個方位，皆有火起。

“走水了……快通知司煊隊，走水了！”

宗室公卿府中的護院敲鑼高喊，提水滅火，司煊隊在火樓看到火勢，立刻出。

同時警覺地派人通知衛軍：“這火起得蹊蹺，快令軍馳援！”

冘從大營，一路跑來的允霜找到冘從衛領軍張九和，著道：“東城起火，謝直指調冘從衛火速去救火。”

那張九和認得來人是謝娘子邊的人，有些遲疑：“今夜是驍騎營巡城吧，為何調冘從營？”

他麾下兵衛如今看似歸謝瀾安執掌，其實是專查庾縣主命案的，歸究底，還是直隸太後指派，與死心踏地跟著謝瀾安的驍騎營大不相同。

允霜微微眉，低聲音道：“張將軍想，那住在東城的都是什麽人，冘從營去救火，正是趁機臉的好機會啊，我們郎有意讓冘從營的兄弟立這個功——”

他話音一頓，張九和的心跟著一提，便聽允霜話音拐了個彎：“冘從營不願便罷，那就讓驍騎營……”

“且慢且慢。”張九和轉著眼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關節：所謂先來後到，驍騎營是先來，他們是後到。肖浪那幫人早已被謝瀾安收服，昨日在太學門口都敢和虎賁營，謝瀾安自然不需要再費心籠絡，這是想拿救火的事，向冘從營收買人心呢。

反正是有利無害，送上門的立功機會，不要白不要！

張九和忖定，向允霜頷首致意，隨即調撥出在值的一半營兵，趕往東府城。

允霜與他一分道，便不了，沉定地了眼東方被火舐的夜幕。

要說今日中坊間燈會，不開夜的好，便是街上無行人，這場火不會殃及無辜百姓。

那便燒得越旺越好。

·

“東府城失火？還有青溪埭的司空府也走水了？”

東城的火傳到靖國公庾奉孝耳中，他眸英鷙，撚著扳指想：“這事不對，火起得太巧了，邦谷，你帶人去探一探況，小心些。”

長子庾松谷正駐守石頭城，次子庾青谷隨大司馬的北伐軍出征，靖國公讓自己的三子去了解況。

庾邦谷帶人前腳才去，親衛慌忙來報：“公爺，出事了，惠國公府進了刺客，惠國公與長公主皆被挾持！”

“什麽？！”縱使庾奉孝老持重，聞言也不悚然一震。

那個從何家趕來報信的侍衛被進來，滿面惶急地回話：“稟國公，是程夫人帶回來的人……不承想皆有功夫，挾持了我們府公、長公主與駙馬！現今府兵圍在廳外，顧忌府公的安危，不敢輕舉妄。”

庾奉孝沉聲問：“他們有多人？”

“四個子……”

屋裏頭一靜。

庾奉孝瞠起鷹目，不可思議地問：“你說什麽？”

那侍衛豈敢說笑，哭無淚：“就是四人，可們手裏皆有匕首，而且訓練有素，伏在屋頂的弓箭手意取其首級，可們都有意識避在人質後，實在無從下手！”

庾奉孝臉頓時沉。程素帶回的人……他步履沉重在地心轉圈，一個避世多年的婦人，想要做什麽？

不，關鍵是從哪裏找來這樣的狠角？近日接過誰？

除了何璉去過那道觀，便是謝瀾安奉太後之命去查問——

庾奉孝心中驀地一跳——謝瀾安！

“阿父，我懷疑謝含靈有二心。”——長子的話回響在耳邊，庾奉孝助力太後把持朝政二十載，思慮何其之快，便知謝瀾安針對何家，恐怕真的要反他們，當機立斷：

“速令松谷帶兵城！”

·

庾松谷此時卻怎麽會在石頭城？

今日一大早，他便接到謝知秋的邀請，說要兌現之前的承諾，帶謝五娘前來與他共賀佳節。

謝知秋在中秋將兒接到邊過節，天經地義，縱使謝瀾安也沒有阻攔的理由。故而庾松谷不疑有他，提前一個時辰澡膏發，刷齒剃面，沐浴後，又特意換了嶄新的錦繡華服，馳馬赴會。

還是上回的酒樓，還是上回的包廂，為免唐突佳人，庾松谷只帶了十來名親兵。

上樓之前，他想了想，卸下佩刀，含著春風怡的笑氣讓親兵在樓下等候。

這座酒樓已提前被謝知秋包了下來，所以樓中寂寂無聲，唯有加倍點燃的鸞紅燭，亮旖旎，看起來甚有幾分房花燭的韻。

庾松谷心中更樂，他登上最後一級梯，謝知秋的詹事恭敬地為他拉開門扉。

庾松谷走進，便看見謝知秋坐在窗邊的位置，一個披觀音兜黑鬥篷的，面牆跽坐在角落。

雖不見人，幽香滿室。

謝知秋看見庾松谷的目掃過去，忙道：“小不，我讓來面見將軍英姿，竟害了……將軍先坐，先坐。”

他不知是否太過高興，細辨聲裏微微發。

庾松谷在謝知秋臉上駐停一瞬，又凝目多看了那于見人的謝瑤池幾眼，笑著打哈哈，“小娘子靦腆的子我曉得，并不打。”

他說著，面朝房門的方向緩慢坐下。

謝知秋咽了下結，道：“五娘，今日是你好事，還不給將軍奉酒？”

兜帽輕，像是點了下頭，起向庾松谷走來。

的姿綽約如，多半張臉仍在風帽之下，唯見出的一點頷尖，雪樣涼白。

庾松谷看著走近，自己拿過一只杯子倒滿了酒，笑得極：“不必勞煩小娘子，你坐到我邊便是了。”

離坐席還有五步。

又向前一步，謝知秋不由自主屏起呼吸。

三步，庾松谷眼神霍然一變，轉杯傾腕，將酒狠潑向黑臉面。

酒線似水刀，濺鬥篷的雙眼。促然避頭的同時，出腰間一雙峨眉刺向庾松谷刺去。

“果然如此，老賊算我！”庾松谷怒喝拍腰，才想起佩刀已卸，當下滾地避過這一刺，呼喝一聲。

樓下親兵先還因著將軍的好事將近，在樓梯下眉弄眼，說些渾詞，聞聲便知生變，立刻登樓。

赫然卻有數道黑影從四周壁障後躍出，將石頭城親兵團團圍攏。

雙方一剎上手，埋伏在此的黑人招式狠厲，如果肖浪在場，便會發現這些人的功夫路數，不是在秦淮橫橋邊“刺殺”謝瀾安的那夥刺客又是哪個？

二樓，秋嬋一擊不，甩落鬥篷再刺。

庾松谷卻也是從小被靖國公延名師悉心教導過，在校場上歷練過的，非同一般酒囊飯袋，被這場殺局刺激出了恨，避其鋒芒，出掌尋破綻，不落下風。

二人相鬥之時，謝知秋溜著牆邊躲在角落，臉上慘無人。

他那個機謀百變的侄之前只說，要騙一騙庾松谷，還說什麽都給便是，可沒說過是這種出人命的騙法啊！

他的初衷，不過是想見秋娘母子安好而已，不想被謝瀾安坑了！如果國公世子有個三長兩短，二兄從荊州回來能保謝瀾安，卻舍得保得他嗎？

從前謝知秋得知謝瀾安賜白綾給五叔，以為那時的最瘋，今日始知，那不過是開胃小菜。

這個娘的想法本和正常人不同。

然而後悔已晚，眼前案幾狼藉，秋嬋舉刃將刺庾松谷心窩，忽想起上峰代要活的，準頭偏移一分，便是這瞬息變化，被庾松谷抓住機會，一把攫住纖細的腕子狠折而斷，沒有一猶豫，出峨眉刺捅腹部。

秋嬋悶哼一聲，若不知疼，慘白著臉反鎖住他手臂，順勢撞上。

另一只手甩出尖刺，正中庾松谷琵琶骨。

“我來助你！”這時從謝府訓練出來的幾名黑死士破門，合力擒住了庾松谷。

“爾敢，吾乃石頭城首領——”庾松谷上也有輕重傷勢不一，話未說完，已被堵蒙上了頭套。

死士側眸掃視，才發現秋嬋發紛，滿跡，右手無力地垂落下去，縱是鐵男兒看到這一幕，也不免齒寒，道：“還能走嗎？”

秋嬋捂著腹部，無聲點了點頭。

祖帥教的，只要還剩一口氣，便要完上峰的指令。

·

謝瀾安之前悉心提拔出的這批謝府部曲，其中銳中的銳，被派去擒拿庾松谷，餘下近二百人由玄白帶領，趁夜到了城西石頭城壘的外圍。

夜是襲的好時辰，可惜今夜月亮太亮，好在郎早已為他們制訂了對策。

玄白手臂下揮，謝氏部曲整齊劃一地矮伏在一片土岡後頭。

玄白令邊的池得寶放下背著的鐵質弩床，這就玩意兒，常理需要十人合擡一床，這池娘一人便能背起來！真不知是吃什麽長大的。

也好在有，為這支隊伍省下不人力，又蔽了靜。

寂白月下，玄白指向前方城牆的一所在，對從積弩營調來控弩的兄弟低道：“看仔細了，便往那攻，只往那攻，穿即撤！”

能用上小型弩床的巨弩自然也是特制，威力巨大。按照常理，想在短時之間穿護城牆，并非易事，可若是穿一被貪掉了修葺銀子，僅是一層石皮的牆垛，卻是手到擒來了。

謝氏部曲之後，又有從立營調來的二百弓箭手，玄白叮囑：“你們只管往瞭樓，不求傷人，只求快，不要斷，讓他們，倉促間分不出腦子思考咱們有多人。”

而後，扭頭吩咐謝氏部曲：“吹角！”

既然襲不，造勢佯攻便是。此夜此地的兵士，事先皆得了謝娘子許諾每人五百兩賜銀的重賞——五百兩啊，比他們的家命還要值錢，反正是賣命，賣誰不是賣！

石頭城中的守兵這晚趁著主將不在，又是過節，正在營裏喝酒的喝酒，耍錢的耍錢。

忽聽城外角聲雷，囂震天，衆人驚詫之下，第一時間竟非整軍，而是頭腦空白：“什麽聲音？”

“攻城……賊人攻城……”

“胡說！這裏是金陵！何人敢不要命？”

待守兵披甲登上城樓，迎面箭簇如雨，卻看不清城外形，登時大，“真有敵人來襲，快點烽火示警！庾將軍，庾將軍呢？”

“將軍進城了啊！”

主將不在，石頭城一盤散沙。靖國公府派來請兵的親衛到時，正值石頭城外。

他遠遠地吃了一驚，東城起火，怎麽此也了起來？

別說調兵馳援城，便是這裏都自顧不暇了。

忽聽轟然一聲，城底下傳來坍圮之聲，牆上的守兵隨著牆傾斜栽了一栽，絕地喊道：

“城牆塌了，塌了！”

·

皎月寸寸偏西，京畿軍大營。

“報！東府城已，冘從營分半數兵士前去救火。”

“報！石頭城已！”

“報！庾松谷已被擒下。”

謝瀾安端坐主帳中，扇不離手，一道道回稟有條不紊地報到面前。

隨著最後一聲通報落地，一個灰頭土臉的人影被押進來。

兩名黑武衛將他死死跪在地，見郎邊的胤郎君無聲點頭，武衛掀開那人的頭套。

庾松谷眼前豁然通亮，但覺刺目，他偏頭適應了一陣，擡目看向上首之人。

一張絕麗塵又面無表的臉，逐漸在眼前清晰，那紅，比火更刺眼。

庾松谷先是不敢置信，繼而口大幅起伏，且驚且怒：“謝瀾安，謝含靈……真是你，你要造反不？！”

謝瀾安置若罔聞，先看向跟著進來的秋嬋，的傷口只是草草包紮了一下，流仍未止住。謝瀾安問：“怎麽樣？”

“死不了。”子容清冷，低道。

謝瀾安知道這是使然，不以為忤，令人帶下去治傷。而後，才轉向庾松谷，“造反？我怎敢效仿你庾家勾當。”

凜目含霜，玉手搖扇，輕描淡寫：“在下比不上庾、何實力雄勁，難免打細算了些，只用十幾人將將軍擒來，將軍不會介意吧？”

庾松谷被當頭折辱，悲憤加，偏頭吐出口水：“你這妖，究竟要做什麽！你別做夢，城中有軍六大營——”

謝瀾安垂睫下視，冷聲道：“醒醒。外戚之禍流毒甚久，今夜，收網了。”

從筒中出兩支狼毫，甚至都不避忌庾松谷，當他的面發令：

“肖浪，率驍騎營絆住虎賁營。”

“賀寶姿，率立、積弩營牽制住游擊營。”

“再將石頭城之報與冘從營剩餘部曲，命其火速出城支援。”

說話的同時，雙手落筆下帖，左手蘸墨書楷字，右手揮毫寫行書，聲音落，手書，折起分別給親衛：

“這張送去親仁坊荀府。”

“此帖速送郗主手中。”

五令齊發，一霎而。

子雙袖飄，如丹鶴唳，如謫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