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 43 坐到我上

chapter 43

大概是因為年頭太長, 秋日裏的萬和總有種歷經滄桑的悲壯。

周五的傍晚，莊齊和靜宜一齊到了，繞過北邊影壁上那幾個筆勢遒勁的大字, 四面綠竹桿圍的籬笆, 進了掛著八角宮燈的庭院。

靜宜看著那五個字, 有而發，“判斷一個人的, 就看辦公室裏掛什麽字，越沒什麽就越強調什麽。厚德載的, 一般都是缺德鬼，掛舍得兩個字的, 你放心好了，他什麽也不舍得。你看老葉那裏，那麽大一幅詩禮傳家, 你看我們一家三口加在一起，能填得出兩首詩來嗎？”

莊齊撲哧一聲, 往後邊牆上一指, “剛才那個，為人民......”

“哎, 我可什麽都沒說啊。”

靜宜把的手拉回來, 地夾著。

徐懋朝的媽媽春風滿面，拉著們倆說：“來了, 快到裏面坐。”

靜宜說：“您不用招待我們小的，那邊客人多。”

徐夫人的頭發，“你爸媽怎麽把你養得這麽水靈？小朝在那兒呢，你們年輕人多見見面，多說說話, 常到家裏來玩。”

靜宜幹笑了下，“好的，好的。”

離開了徐母的視線，莊齊也忍不住笑：“不是看上你了吧？”

“你可別，徐懋朝一肚子花頭經，誰敢嫁給他啊？頭兩年我們一塊在國外讀書，別人跟我打聽，我都說我不認識這位貴公子。”靜宜嫌棄地撇了撇，又轉念一想，認定這本就不可能，“就別說我，老葉也不會同意的，他老說徐家......”

莊齊把耳朵過去，“說什麽？”

靜宜搖搖頭，還是沒在這裏多談，“大會上一點口舌之爭吧，總之老葉不大喜歡。”

說是小打小鬧，但請來請去，燈火亮的大廳裏，還是站滿了人。

莊齊端了杯香檳在手裏，和靜宜一道站著，陪長輩說笑了好一陣子。

看見哥和沈宗良進來後，趕放下了。

靜宜疑地看了眼，“幹什麽？你哥連這個也管啊？”

唐納言走過來，頭頂的水晶燈緩緩照亮他東方式溫雅的五。

莊齊朝他笑了一下，“哥。”

他手抹了下的角，“這裏沾到酒漬了，喝。”

等唐納言走遠了，靜宜才說：“真是什麽都要管。”

莊齊沒作聲，轉頭看見今晚的主角在和且惠跳探戈。

徐懋朝的步調很快，且惠是練家子，配合得相當不錯，兩個人在一起，紗霧般的擺層層地旋開，看上去像一片飛揚的雪花，在空中搖搖晃晃的，就是落不到人上。

靜宜唉的一下，“他們倆什麽時候這麽了？別說，看著蠻養眼的。”

莊齊抿著笑，“不要火上澆油，沈叔叔聽見了得氣死，回了家且惠還要哄他。”

響曲收了一個高的尾，衆人紛紛鼓掌。

們找了一圈沈宗良的影子，靜宜也笑了，“喏，甚至還等不到回家呢，走，過去看看。”

莊齊不肯去，扭了好一陣子，“別去了，等下吵起來，我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就在這兒喝酒吧。”

“喝什麽呀，你哥管得那麽，你還是別喝了。”

樓外面的竹亭裏，唐納言和沈宗良對面坐著，鄭雲州站在旁邊煙。

且惠提著子過去找他，輕著問：“怎麽來了也不我呀？”

“看你在忙，不敢。”沈宗良喝了口茶，和緩地說：“跳累了吧，坐下來歇會兒。”

且惠沒坐，看了男友一眼，他的臉已經不能用肅穆來形容，都有點青了。

了對面端正坐姿的人，“納言哥。”

唐納言溫和地安，“沒事的，老沈今天有點累了，坐下喝茶。那個，雲州，我們走吧，去別的地方坐。”

鄭雲州邊走邊卯著笑。

還沒出竹亭，就看見且惠坐下來，撥了下頭發，“到底怎麽不高興了，你不講我哪裏知道啦？”

見沈宗良還不作聲，往他上黏上去，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冒出句江城話來，“個麽儂港呀。”

沈宗良忽然就笑了，把過來，“哪個讓你和他跳舞的，嗯？”

靜宜站在一叢終年蒼翠的珊瑚樹後，嘗試著把且惠的話模仿了一遍。

說完自己搖了搖頭，“學不來，那個糯調子太難拿了，好黏。”

莊齊笑說：“有誰要你學了？別說講話了，你也不敢對沈叔叔上啊，但人家可以。”

“這就鹵水點豆腐，一降一，小叔叔也有這一天。”靜宜嘆口氣。

莊齊點了下頭，“是，你這份鹵水，早晚也會把王不逾那塊豆腐給點了，我等著。”

唐納言和鄭雲州打們邊過，裏討論著剛才老沈的表，沒注意到樹影裏站了兩個姑娘。

竹枝搖間，他聽見清淩淩的一句——“哥，我在這兒。”

有那麽一瞬的恍惚，唐納言以為回到了十年前。

那個時候聲音還要更清脆一點，莊齊站在學校門口朝他揮手，小臉紅撲撲的。

時間消磨得太快，像院前被秋風吹起的銀杏葉，打著卷兒飄過去了。

好像一切都變了，稚的面龐換作的，妹妹也了人。

又仿佛冥冥之中什麽都是注定好的，無所謂變與不變。

唐納言被一說不清道不明的愫纏裹著，不往前走了一步。

他溫地牽起莊齊，一言不發地往別去了。

靜宜看著自己的伴被帶走，往鄭雲州那兒靠了一步，“納言哥怎麽回事？”

“無聊的話，要不然我也帶你去逛逛？”鄭雲州往下睨了一眼，玩笑說。

靜宜擺了擺手，“算了吧，喜歡你的人太多，我可不想樹敵。”

鄭雲州狐疑地笑，“是嗎？為什麽我不知道？”

靜宜說：“那還能為什麽呀，你的表太兇了。”

“那還是兇點好，省了多麻煩事兒，你說是不是？”

“抱歉，我對三十歲以上的老男人不做評價，不興趣。”

“......”

鄭雲州手裏掐了煙，玩味地看著靜宜走遠了。

這姑娘有意思啊，誰在這兒都別想討到好，主也太鮮明了。

等王不逾打這邊過，他手攔了一下，嚴肅地說：“老王，你麻煩了。”

“怎麽？”王不逾點了煙聽他胡說。

鄭雲州搖頭，“過幾年，等過幾年結了婚你就知道了。放心，你有苦盡管訴，我再忙也會陪你的。”

莊齊跟著他慢慢走了一段。

下了廊橋，河邊青綠的楊柳擺在水面，夜風清涼地往上吹。

看了唐納言好幾次，但他只是拉著慢慢走，什麽話也不說。

莊齊早已習慣了哥哥的斂，就連說一句我你，唐納言都要醞釀好幾天才行。

在這個世上，的敘述方式有很多，并非只能靠來說。

明白的，當下這一類的舉止，牽著的手，面上吹著和的晚風，什麽話也不必講，安安靜靜地走上一圈，是哥哥對于的表達。

但在莊齊看來，這比說我你還令怦然，非常喜歡。

但也實在是力不支。

莊齊停了下來，說：“我要在這裏坐一下，走不了。”

在樹下隨便找了個石凳坐，氣籲籲。

“讓你早點起來，每天和我去跑跑步，你又怎麽都不肯。”唐納言也陪著坐下來，手在的後背上，給順了順。

莊齊勻了氣，指了一下四周，“那你又帶我來這裏做什麽，一個人也沒有。”

唐納言說：“那邊太吵了，我們兩個坐會兒不好嗎？你不喜歡和哥哥坐？”

“好是好，但能不能別再走路了。”莊齊開口央求他。

多走兩步路能要了的命！

唐納言好笑地手，“過來，坐到我上來。”

莊齊坐上去，怯地了句他的名字。

唐納言仰起一點脖子，聲音低沉，“小齊乖，今天一天都很想你，讓我抱一下好嗎？”

莊齊向他，他的眼底也像被周圍的夜籠罩，漆黑一片。

明明是先凝視他的，可對視得久了，莊齊耳朵臉悄悄紅了。樹梢上不時傳來鳥聲，但還是聽到唐納言輕微地著，像在極力忍耐著什麽。

莊齊抱住他的肩膀，湊上去，試探地吻了下他的角。

的力度很輕，也很，像吹過湖面的風。

但對唐納言來說是一劑猛藥。

因為祝家老中醫的話，擔心妹妹虛弱的，他已經十來天不敢，連要一個吻都很小心。

只是這麽一下，他的呼吸迅速變得紊，大力把莊齊進懷裏來吻。

靜謐的槐樹底下，因為他們太過激烈的相互吮吸，響起一陣曖昧的、細微的靜。

蔣潔陪丈夫吃完飯，打這條小徑路過時，因為這陣響停下來。

聽了一陣，似乎還有料的聲音，年男無法抑制的，以及小生不住的嚶嚀。

明白過來這是在做什麽，臉上不一熱，想要迅速離開。

心想，大約哪一對竇初開的男在，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這麽無所顧忌的。

很快，蔣潔就聽見十分弱的一句——“哥，我們去車裏好不好？”

這個聲音些微的耳，像在哪裏聽過。

還愣在原地時，唐納言抱著莊齊從樹下走了出來，走路時都在纏綿悱惻地吻著。

好容易松開了，一雙眼珠子也沒離開過的臉。

蔣潔的眼睛一下子瞪到最大。

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這是什麽況？

唐納言和他自己的妹妹，在遍地是人的地方做這種事？他真是好大的膽子，無法無天了。

他們是什麽走到一起去的？

莊齊放到他們家養，唐納言倒是會趁人之危，連自己妹妹都要染指。平時看他文質彬彬，還以為他和別的紈绔不一樣，是個難得的才俊，結果就這麽引他的小妹妹？

去車裏？他們去車裏幹什麽？

蔣潔腦子裏全是/不堪的畫面。

小小年紀的兒，不知道已經被強力壯的哥哥摁著做了多次，莊齊那麽怯弱，又寄人籬下，一定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看倚在哥哥懷裏，那麽乖地求他去車上，一看就是被強迫慣了的。

都說唐家怎麽待莊齊好，把當親兒一樣看待，原來就是這麽個好法兒！

唐伯平是個嗜好名利的僞君子，演了一輩子的正派角，還以為他的兒子會不一樣，沒想到還要更混賬。

一陣天旋地轉，蔣潔快要摔倒的時候，後有人扶住了。

往後一看，認清是的丈夫夏治功以後，攀住了他的手臂，“老夏，不能再拖了，我要把莊齊帶走，你知道......”

夏治功不清楚為什麽這麽著急。他說：“知道什麽，出什麽事了嗎？”

蔣潔猶豫了一下，還是向他和盤托出，“唐納言這小子，他居然......他居然和齊齊......”

沒等夫人說完，看臉上難以啓齒的神，夏治功已經老練地悟出來了。

但他不相信，反問說：“這怎麽可能呢？是不是你搞錯了，不會的，納言又不是別人。他在我邊這麽久，一向是最有分寸的。”

蔣潔還陷在慌的心緒裏，焦灼的目在他臉上打轉，“是真的，是我親眼所見，他們兩個就在樹底下......做那種事。”

這畢竟是在外面，夏治功也咳嗽了下，環顧了一圈四周。他還算冷靜，“即便如此，那你也要搞清楚頭緒，說不定是莊齊自願。兩兄妹久了，難免生出慕之心。”

蔣潔一聽又激起來，“才多大！知道什麽是真正的，怎麽也不應該喜歡比自己大九歲的哥哥，一定是唐納言哄騙！”

“我看倒也未必吧。”夏治功實事求是地說，“不是我偏袒納言，他人品端正、心磊落，以他的份和樣貌，要什麽樣的人沒有，還不至于騙自己妹妹。”

蔣潔瞪著他，眼中出滾燙的怒火，“你也被他騙了，我們都被他沉穩的外表騙了。他誤了我兒，誤了我和敏清的兒，我不會放過他。”

多年不曾聽到這個名字了。

夏治功眉心一跳，霍然變了臉，語氣也冷淡了幾分，“我還沒糊塗到那份上，會輕易被個年輕人蒙蔽，他是我親自選的書，從早到晚都在我邊，能騙得了我兩三天，還能騙得了我兩三年？納言是什麽人，除了他老子唐伯平，我最清楚。”

他驟然寒涼下來的口氣讓蔣潔也肅了片刻。

夏治功帶著幾分輕蔑，看向波粼粼的水面，他哼了聲，“你倒是沒懷疑過你的兒，就莊敏清那樣風流的秉，能生出什麽正經人來？我偏說是先勾引納言的，你又好怎麽反駁我呢？”

聽完他的話，蔣潔像被兜頭淋了一盆冷水，澆得渾冰涼。

果然他們看待一樁事，永遠都站在男本位立場，在對的道德譴責和人格打上，這幫男人空前地團結，牢牢守著同一條戰線。

蔣潔一反往常的順，尖著指控他，“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我兒歲數輕，就算是兩相悅，吃虧的也是，唐伯平能讓進門嗎？他們這樣會有結果嗎？最後還不是齊齊人非議，青春也白白送給了這小子，占便宜的還是他唐納言！”

看他不說話，蔣潔又連連搖了幾下頭，痛苦地著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還對我的過去耿耿于懷，你討厭敏清，也討厭我和他的兒，這麽多年攔著我，死活不讓我和相認，找盡理由來說服我，說在唐家很好，日子過得很平穩，這也好嗎？”

“夏治功，我告訴你，現在這樣的況，不把認回來是不可能的，我不能看著跳進火坑！敏清在天上看著也會心疼兒，無論如何，我這個當媽媽的不會坐視不理。我要把帶去國，我給聯系最出的導師，再也不回這個地方。”

夏治功充滿諷刺意味地笑了下，忽然手掐住了小巧的下，“敏清，敏清，全是你的敏清。他這麽好，當年為什麽沒和你結婚呢？還讓你蔣大主持屈尊降貴，嫁給我這個二婚的老頭子。”

這樣的姿勢，蔣潔不得不擡起頭和他對視。

在這份迫裏紅了眼眶，“當年他有難，你不許提他，也不配侮辱他。”

“是啊，莊敏清他死了，就誰也比不過他了，還是死人好啊。”夏治功把拽到眼前，咬著後槽牙，恨意昭然地說：“人一死，生前有多罪過都抵銷了，犯下的錯事也可以不作數，你又全記著他的長了。我們結婚以來，你就是不肯生一個孩子，是因為莊齊嗎？你早就準備好要帶走，是嗎？”

有兩行熱淚下來，蔣潔目倔強地說：“是，我是這麽打算的。”

“好，好好好。”夏治功松開了，後退了兩步，“疼了你這麽多年，還是比不過你那段水姻緣，真是太好了。”

蔣潔被這力道推得站不住，扶住了邊的柳樹。

夏治功在面前點了支煙，他說：“打算怎麽做？要把兒認回來，把當年的事都捅出去，我的臉面不要了，你自己的名聲也不管了，讓全世界都知道，當年你在國留學時，十九歲就和人生了孩子，是嗎？”

“這不要你管。”

夏治功用不響亮卻篤定的聲音說：“不要我管？你就試試看，沒有我同意，你能不能走得了！”

失地笑了下，“大不了我和你離婚，夏治功，你嚇不到我的。”

蔣潔匆匆跑開，走到外面去找唐納言的車，看看這個禽到底在做什麽。

昏暗的夜裏，在落滿銀杏葉的車位上，那輛奧迪穩穩地停著，隔得老遠就看見車尾一起一伏，在月下輕微地晃。

捂著心口，實在沒眼再看了，回了自己車上，連做幾個深呼吸。

唐納言這個下作胚子。

蔣潔靠在椅背上，漸漸冷靜下來以後，給唐伯平的書去了電話，知道他的時間難約，辦公室的門也不是誰都能進，所以先詢問孫立行。

要先看看唐伯平是什麽態度。

孫立行很意外，“蔣教授，您找我有事？”

蔣潔說：“是這樣，孫書是頂聰明的人，我也不繞彎子了，關于莊齊和哥哥的事，有一些話，我希能單獨和唐伯平談，你看著安排一下，好嗎？”

“可以的。”孫立行心中猜出了一點模子，不敢大意，“時間和地點，我再另外通知您。”

“添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