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看來，馬家娘子被掃地出門后的這幾天，不知去了哪里游，最后到了河邊，大概被勾起了什麼心思，打算一死了之。”桃夭聳聳肩，“看來許的愿到底是沒靈驗呢。”

“那老井哪里是神仙留下的，我看是妖魔才對！”賀山的神突然變得有些激。

桃夭瞟了他一眼：“怎的，看你那模樣倒像是被那口老井吞了好多銀子似的。”

“若只是吞我銀子倒也罷了。”賀山的眉頭深深絞在了一起，言又止。

片刻之后，他突然看定桃夭：“桃大夫，你們隨我來。”

賀家的臥室，門窗閉，線暗淡。

在床上的胖姑娘，拼命把被子往上堆，眼神里都是戒備。

桃夭與柳公子面面相覷，磨牙抱著滾滾，一臉目瞪口呆。

明明是個活生生的姑娘，卻長了一對如假包換的豬蹄，真不是人手，是豬蹄！

“我妹子自小便生得比旁人胖一些，加上家境不好，被人嘲笑是常有的事。好在子敦厚寡言，也從不與那些人爭辯，倒也平平安安長到了十五歲。朋友也是有的，的小姐妹說什麼，就附和什麼，們讓穿難看的裳取樂，也沒有半個不字，我是生氣的，問為啥事事都要聽們的，為啥不為自己說一句話。只說，怕沒了朋友。”賀山眼中又是無奈又是難過，“這兩年，越發話了，出門總是低著頭，從不照鏡子，甚至連跟我說話都變得謹小慎微。在十五歲生辰那天，我聽到在院子里跟地上的螞蟻說，要是我不這麼胖就好了。”

桃夭想了想，問：“也去了財神廟？”

賀山皺眉：“約三個月前，說出門去買東西，快天亮了才回來，我急得半死，問去了哪里。這丫頭支支吾吾地說去了財神廟的古井，還把自己上所有的錢都扔進去了。我也不好說，就讓這丫頭抱個希吧。這事也就過去了。大約半月之后，有一天蓬頭垢面地回來，臉上還有傷，我問怎麼了，卻沒事人一樣說只是被幾個不懂事的小孩扔了些土與石頭，他們還說是一頭豬。我氣壞了，卻拉住我不讓我出門去找他們算賬。唉，也只好做罷。第二天，就發起了燒，昏睡了一整天，我找了大夫來瞧，說是風寒，吃了幾副藥才退了燒。但整個人依然沒神，不愿意下床，沒過幾天，我清晨去喊起來吃早飯時，突然發現的左手變了一只豬蹄子。我嚇壞了。本要去找大夫，卻被阻止了，哭著說若被外人知道變這樣，就更不能活了。我沒法子，只好去藥鋪抓些清熱去毒的草藥給吃下，但這本不能阻止上的變化，不但左手，的右手也變了模樣。而且……”他言又止，最后還是鼓足勇氣道，“而且三天前，還長出了豬尾。我……我實在不知該怎麼辦了。我就想著也許這并不是病，而是中了邪，所以才尋思著多攢幾個錢，去找個懂行的道士啥的來看看。誰知遇到了你們，又得知那馬家娘子也是去了古井之后才變了樣子，我這才橫下一條心，帶你們來我家。”

“你就不怕我們把你妹子的事說出去？”桃夭看著床上那個微微發抖的姑娘。

“你們若要說出去，也只能怪我自己看走了眼。”賀山認真道，“我瞧姑娘年紀小小，卻眸正神清，這位柳公子又懷絕技，何況還有一位慈悲為懷的小師父，你們這樣的人，必然比我有法子。加上桃大夫你說過你可以治馬家娘子，既能撂下這樣的話，我家妹子興許也能遇到轉機。”

說著，他“撲通”一聲跪下來：“我賀山無權無勢，給不了諸位大報酬，只求你們憐我兄妹相依為命，幫幫我們！才十五歲，是人，不是豬。”

磨牙趕去扶他：“賀施主你快請起，若你妹子的怪病與馬家娘子的怪狀真是同出一門的話，桃大夫能治馬家娘子，自然就能治你妹子。”說罷，他扭頭看向桃夭：“對吧？”

桃夭沒理他，問賀山：“既是古井，想來也至有百年景，從前可聽說過有類似的事？”

賀山想了想，搖頭：“我祖祖輩輩都在這烏頭鎮上生活，神仙古井的傳說早已流傳多年，并未聽說過有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我猜想莫不是一年前有豪紳帶頭在古井附近修起了這座財神廟，客來客往，香火嗆人，沖撞了古井的靈氣，這才生了變故？”

“財神廟……古井……”桃夭想了想，走到床前替那姑娘把起脈來。

見狀，磨牙松了口大氣，低聲對賀山道：“了了，肯把脈，你妹子就算得救一半了，快起來吧。”說著他又朝柳公子那邊看去，柳公子也是滿眼驚奇，因為這麼爽快的桃夭，真是見。

片刻之后，桃夭起，對賀山道：“把那古井的位置告訴我。”

弦月半掛，夜風簌簌，桃夭停在那座不大的財神廟前，手里了一樹枝耍弄著。

“財神廟往北約兩百步，槐樹之下有古井，青石砌，四季寒涼……”桃夭在原地轉了一個圈，樹枝朝前一指，“北……”

柳公子及時扳住的肩膀：“你指的是南邊。”

磨牙跟滾滾都深深嘆了口氣。

桃夭尷尬地打開柳公子的手：“我知道那是南邊，考考你們會不會盲從于我罷了。”

柳公子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三人一狐朝財神廟的北邊而去，邊走邊看哪里有槐樹，哪里有古井。

果然還沒走到兩百步，便瞧見了一棵被雷劈了一半的老槐樹，一個不起眼的井口就在樹下不遠。

然而槐樹另一邊，卻擺了一個常在街頭見到的挑擔，一邊是爐子，上頭支了一口小鍋，鍋里還冒著熱氣，另一頭放置著碗碟瓶罐青菜末什麼的，擔子一旁還放了張小桌，四個小凳。一個著靛藍衫，黑發用木釵在腦后挽個髻的子，手里拿著一把木勺，背對著他們，正賣力地著桌子。

賣夜宵的？！

柳公子跟磨牙嗅了嗅，異口同聲道：“好香啊。”

許是聽到了他們的腳步聲，這子邊桌子邊說道：“今兒晚上的主食是末青菜粥，客們這邊坐，頭鍋粥馬上就好。”

桃夭看了看那口熱氣騰騰的小鍋，問：“這麼晚了，大嫂還在這兒擺攤？”

“我一個尋常的婦道人家，白天只怕搶不過別人的生意，只好點累，趁夜做點生意。”說著，子轉過臉來，笑瞇瞇地看著他們，“此地雖偏僻，但也不了走夜路的人，常有小姐公子踏夜而來，往那邊的古井里扔些錢，都說這古井得在月里來許愿才靈驗。若遇到我出攤，順便再來云姨這里喝碗粥吃碗面，暖暖和和地回家去，豈不大好。”

三十來歲的人，嗓音不高不低，脆生生的，五雖平庸，收拾得倒是干干凈凈。

自稱云姨的人又將他們打量一番，笑道：“我看今夜有月，幾位客也是來投錢許愿的吧？不如過來坐下，我熬的粥煮的面又好吃又便宜。”

“也好，那先一人來一碗粥吧。”桃夭笑嘻嘻地走過去坐下來。

“好嘞。”云姨趕忙取了碗，利索地舀了三碗粥擺到桌上，然后又看了看磨牙懷里的滾滾，笑道，“這只小狗真有趣，半黑半白，我這兒還剩了一骨頭，不知它吃不吃。”

磨牙眨了眨眼睛，說：“它什麼都吃的。”

云姨笑道：“行，我拿給它。”

說著，轉從擔子里取了一塊煮的骨頭，拿個盤子裝了，放到地上，滾滾一下子便從磨牙懷里跳下去，“吧嗒吧嗒”地啃起來。

“還真是一點都不挑食呢。”柳公子取了勺子，輕輕攪著滾燙的粥。

“云姨在這兒擺攤多久啦？”桃夭輕輕吹了吹自己的粥，“聽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呢。”

云姨邊手邊道：“我本是北方人，隨夫家遷來烏頭鎮。在這兒擺攤快有一年了吧。”

桃夭繼續吹著粥：“云姨如此辛苦，你夫君不來幫手？”

“他也忙。”云姨回頭一笑，“我的粥要趁熱吃，涼了就不對了。”

磨牙喝了一口，連聲道：“好好吃。”

“是嗎？”桃夭不相信的樣子，對柳公子道，“你嘗嘗，真好吃的話我再吃。”

柳公子慢吞吞舀了一勺放到里，點點頭：“還不錯。”

“姑娘你放心吃，云姨的手藝不會差的。”走到桌前，把一瓶醬油放到桃夭面前，“若姑娘嫌清淡，加幾滴醬油就是。”

桃夭注視著的手，忽然道：“我看云姨你的手相不錯，是個有福之人呢。”

云姨頓時來了興趣，問：“姑娘還懂看相？”

“來來，坐下說。”桃夭往長凳的另一頭挪了挪，出手掌輕輕拍了拍凳子，“不瞞云姨，家父是個相士，我自小耳濡目染，也懂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