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讓我 “就這一次，好不好？”……

部門, 朱伊伊下外套和斜挎包，打開工位桌面的小暖風機，一邊烤手一邊出神。

腦海裏掠過那輛被厚雪覆蓋的黑車。

今早走出樓道時, 瞄了一眼, 過車前的擋風玻璃, 約可見車裏仰躺的影。男人斜額抵著座椅, 姿態疲倦，不知道是睡覺還是病了。

呆呆地站了會兒，遽爾間瞧見車門積雪松，裏面的人要下來，猛地回神，拔就走。

朱伊伊不確定賀紳下車有沒有看見。

也不清楚他還要堅持多久這種無意義的事, 要是被朱士撞見，得知孩子就是賀紳的，分分鐘用刀架著脖子，去民政局跟賀紳領證。

又是一樁麻煩。

暖風機的高溫灼了下皮, 朱伊伊燙得手, 甩了甩。剛關掉機, 就聽見辦公室的玻璃門被人“砰”的一下撞開！

淩麥穿著橘羽絨服，整個人圓滾滾的，還沒坐下，一聲河東獅吼飛過來：“伊伊, 你男朋友給你送花啦。”

空氣中飄來一陣清新濃郁的花香。

朱伊伊疑地看過去：“誰，男朋友？給我送花？”

“當當當！”淩麥展右手，一束花躍然于眼前，“我剛進公司的時候幫你簽收的，花店的員工說是一位先生送給他人的, 他人朱伊伊，你男朋友真爛漫！”

朱伊伊將信將疑地抱過花束，一共九十九朵豔滴的玫瑰，花瓣染著晶瑩剔的水，散發陣陣清香。幫游戲公司設計角文案的時候接過花店，這種品相的玫瑰價格昂貴，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送出手的。

拿起花束中的小賀卡，翻開封面，空白頁留有兩行字：

-早安，午安，晚安。

-賀紳。

目到悉的名字時，像被火燎到，朱伊伊燙得心一慌，“啪”地一聲合上賀卡，驚魂未定。

這人膽子太大了，竟然明目張膽地在公司給送花。

若是淩麥或者公司任何一個好奇心重的同事，中途打開這張賀卡，看見時瞬集團的負責人給一個部門小職員送玫瑰，還早安午安晚安的，隨機嚇死一名路人。

他們的關系瞬間公之于衆。

朱伊伊憤憤不已，他到底想幹什麽。

淩麥探頭：“給我看看呀～”

“不行。”

“為什麽？”淩麥捶頓足，委屈控訴，“不是你太小氣了吧，一張賀卡都不讓我看。”

朱伊伊幽幽道：“看了怕嚇死你啊。”

淩麥：“……”

九十九朵玫瑰比撐開的雨傘還大，朱伊伊艱難地把花搬到自己的工位，擱在腳邊。掏出手機，打開微信，點開與賀紳的聊天框，正打字質問，瞥見“男朋友”的備注，氣不打一來，手快地換了個別的——

“邪惡資本家”

換完備注，朱伊伊出走的理智漸漸回歸，沒了質問賀紳的沖。商人大道理一堆，說不過他。

低頭瞥了眼豔玫瑰，若直接扔掉，朱伊伊又覺得可惜。

手指屏幕，在主頁面的件來回切換，突然，目停在一個黃件上。

黃魚，一款專門轉賣二手閑置品的件。

朱伊伊微微挑眉，圓溜溜的杏眼盯著手機轉了轉，稍後對準玫瑰拍了一張照片，反手掛在黃魚的同城閑置區，配文：跳樓價，250出一束新鮮玫瑰，可小刀~

發完，朱伊伊佩戴上專業耳機，打開電腦的AU音頻件，開始剪輯工作室的戲曲合集。

手機被鎖屏扔在一邊。

反正是他留的種，就當給小寶賺錢。

-

另一邊。

賀紳買完花後，回了月離港，換幹燥整潔的西裝，整理頭發，又變了集團拒人千裏之外的賀總。

隨後，與賀達榮一起去了公司。

今天時瞬集團要召開一次東會議。

賀達榮是時瞬集團董事長，所擁份最多，但他年歲見長，愈發羸弱，是時候放權了。本次東大會，他將權一分為二，大頭轉給賀紳，以後賀紳就是時瞬集團董事長兼執行總裁；另一份小的份轉給了賀米。

他坐在首位：“對于本次的權會議，各位有異議嗎？”

時瞬集團本就是賀家的産業，在座東所有的份加起來還不敵一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賀米，誰敢有異議。

衆席位的高層只能鼓掌恭祝：“賀老董事長放心，時瞬集團定會長虹，蒸蒸日上！”

賀達榮笑得亦真亦假：“有你們幫著賀二，我就沒什麽擔心的了。”

東會議不過是走一個流程，舉手表決，通過，簽字，肯定賀紳以後是集團最大負責人，就算結束。

高層和東陸陸續續地離開會議室，門漸漸合上。

賀紳松馳肩背，了脹痛的太：“舅舅打算回紐約了？”

“不想回也得回，你姐吵著鬧著要回國，一天打八百個電話。”賀達榮斜他一眼，“你怎麽好好的病了？”

賀紳沒回答他的問題，仍閉著眼，心下煩躁。

賀達榮一走，他與朱伊伊的約定就會提前結束，他找的正當理由又會一個。

煩。

“行了，我還不知道你打得什麽主意。”賀達榮冷哼一聲，靠著椅背，看的比誰都通，“這次讓我在京城待上一個月，是另有所圖吧。你舅舅就算沒結婚生子，那也是五十歲的人了，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你心裏想的什麽我門兒清。上回你帶那個朱伊伊的姑娘回月離港吃飯，裝的恩恩，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什麽況？看小姑娘對你畏畏躲躲閃閃的樣子，人家早把你甩了吧，回別墅吃飯不過是演戲給我看。”

說完，他語重心長：“賀二，我早勸過你，談不比談生意，你得用心！用心！別把你生意上與虎謀皮的那一套搬過來，現在好了，吃虧了。”

賀紳掀開眼皮：“都知道你侄媳婦跑了，也不幫幫我？”

“我不幫，這上的罪得你自己著，”賀達榮背著手出去，臨了，停下，鄭重道，“賀二，婚姻不是兒戲，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都要用心。還有你媽那邊，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賀安清當然不是省油的燈，必然不會任由唯一的兒子娶個門不當戶不對的朱伊伊，影響賀家前途。

這些賀紳都知道。

無所謂啊。

他摘下金邊眼鏡，用白淨手帕掉鏡片上的浮塵，吹一吹，就沒了。

大不了，賀家他不要了。

會議結束，回到總裁辦，一推門，就見章特助站在桌邊靜待。

賀紳從他邊經過：“什麽事？”

“朱小姐的花。”

賀紳坐在辦公桌前，翻開文件的手停頓，因病重而暈沉的大腦清醒過來，眼睛亮了亮：“收了？”

“收了，就放在工位下面，我還看見拍照留念了，”章特助篤定道，“朱小姐很喜歡。”

賀紳翹起角，病重一掃而空。

孩子都喜歡漂亮清新的東西，朱伊伊亦然，以前時，最珍惜賀紳送的花束，在公寓裏會專門找個花瓶起來，一天換幾次水。後來花枯萎，還暗自傷心好一陣。

在乎花。

就是在乎他。

他們之間還沒有那麽糟。

賀紳看向章特助的目，見地多了一贊許：“主意不錯，今年年終獎翻倍。”

“謝謝賀總！”

“出去吧。”

章特助要走，又聽到賀紳吩咐：“晚上的行程挪到下午，六點以後騰出來，我有私事。”

能有什麽私事。

還不是追老婆。

……

下午，暮沉藹。

伴隨著男人冷淡的一聲“over”，高清屏幕上的會議頁面切斷，黑屏關閉。

工作忙完，賀紳合上會議記錄冊，擡手，看腕表時針指向六，毫不拖延地下樓，乘專梯直奔地下車庫。

車緩緩駛出，停在公司側門，朱伊伊每天坐地鐵必經這裏。

賀紳手搭著方向盤，降下車窗，遠遠觀。

漫長的幾分鐘過去，輕點著方向盤的食指頓了頓，視線裏終于出現那抹倩影。

朱伊伊下班了。

賀紳輕揚眉梢，正開過去，倏然間，另一輛白汽車從旁邊馳過，徑直停在朱伊伊的跟前。

白車輛下來一個人，個子高，長相清秀，滿的年氣。

是鄒楠。

他邊走向朱伊伊，邊送出去一個食品袋，那個袋子賀紳常常見朱伊伊捧在手裏，是烤紅薯。兩人笑著聊了幾句，接著，鄒楠打開副駕駛，朱伊伊自然地上了車，仿佛早就約定好。

車門甩上，揚塵而去，最後化一個小黑點消失在盡頭。

賀紳冷眼注視著，邊和的弧度漸漸拉一條直線，握住方向盤的手用力，攥。

支撐一整天的信念突然坍塌，僅剩不多的力被離，高燒灼燒著全，骨骼像被蟲蟻啃噬。

生病的不適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發車引擎，跟了上去。

-

城南這片地雖然不算大，但路繞，朱伊伊跟鄒楠去華遠小區找房子的途中繞了幾條小巷。好在最近市裏看重這塊治安，街邊停放的車輛了，四堆的垃圾也清空了，不至于泥濘的土地一腳一個瓜果皮。

華遠小區近兩年翻修了一遍，整環境好不，鄒楠本因為房租問題捉襟見肘，跟房東商量打個折後，一次簽了兩年的租約。

簽完合同，兩人下樓。

“伊伊姐，這次真的特別謝你，在房租上省了一大筆錢，”鄒楠雙手抓住，，試探問，“時間還早，要不我請你吃飯？”

朱伊伊傍晚只啃了個烤紅薯，有點，剛要點頭答應。

小區外驀地傳來一聲鳴笛，嘀——

震得捂了捂耳朵。

沒素質。

朱伊伊看黑的天，想想算了：“改天我們聊工作再吃吧，我媽應該在家煮好飯等我了。”

“這樣，”鄒楠失道，“好吧。”

“拜拜。”

朱伊伊揮揮手，回家。

家是老舊小區，不比華遠那片，走了幾百米就得打開手機電筒照路，不然路上踩到狗屎都有可能。

經過巷子口，跟擺攤的越叔打了個招呼，朱伊伊走進小區。

距離樓道僅有數米距離時，一滯，停下來。

目直直著站在家樓道的那抹黑影。

頭頂的響應燈早就壞了，昏暗燈聊勝于無，慘淡的線投下來，照著斜倚著牆壁的男人。

似有所般，他轉眸了過來。

剎那間，四目相對。

如火星撞，出滋滋火花。

男人戴著深黑口罩，擋住大半張臉，出來的眉眼難掩倦意，呈現幾分病態的白。漆黑的夜中，朝走來的形有些不穩：“去哪了？”

朱伊伊回神：“跟你沒關系。”

“和誰？”

“讓開，我要回家。”

“我在這裏等了你兩個小時。”他自說自話。

朱伊伊不想聽，側，越過他就要走。

賀紳一把拉住的胳膊，只要想到與別的男人走得那麽近，心頭的火就越燃越旺。可在及小姑娘清瘦單薄的肩膀時，一顆心又忽然了下來，沒頭沒尾地問：“玫瑰喜不喜歡？”

他還好意思提。

朱伊伊火蹭地躥起：“以後別給我送花，我不要。”

“不喜歡玫瑰？”賀紳略微思考，“明天換個別的。”

“賀紳！”

“噓——”賀紳出一食指，虛虛抵住朱伊伊的，“你媽在家，小心被聽見。”

朱伊伊氣笑了。

他還為著想起來了？

正準備罵人，樓道倏地響起一道拖鞋的趿拉聲，越來越重，越來越近。下一秒，傳來朱士的喊聲：“伊伊？”

兩人驟是一驚。

沒料到這麽點音量真的驚了二樓的朱士。

朱伊伊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賀紳的大，將人往外扯，在朱士探頭過來的前半秒，躲在了一牆之外。

屏息，耳朵豎地像個兔子，著牆壁聽靜。

“伊伊，伊伊？”朱士站在臺階喊了幾聲，沒見著人，覺得奇怪，繼續往下走。

只要再往外走幾步，拐個彎，就能看見他們。

朱伊伊心下一慌，推了推賀紳，低聲急語：“你快走，我媽要過來了。”

男人紋不，隔著口罩的嗓音很沉：“我去見見阿姨。”

？

朱伊伊咬牙：“你心的吧。”

小姑娘生氣的時候，杏眼瞪大，腮幫子鼓起，恨不得給他幾拳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看得人特逗特好笑。賀紳眼底過淺淺笑意，想親的眼睛，咬的鼻尖，吻的珠，將人嘗個遍。

但他還病著，戴了口罩，也不能冒險。

“想我走，也可以。”

他說：“讓我。”

朱伊伊用“你又要搞什麽鬼”的目覷他，雙手握拳，姿態提防：“什麽……”

話音戛然而止，一個念頭湧腦海。

驀地擡頭，撞進男人深邃的目裏，像一汪水波，裏面藏著一抹虔誠與小心翼翼。

仿佛略微出點排斥，他就立刻收回這句話。

朱伊伊挪開視線，抿，不說話。

賀紳慢慢地垂下腦袋，戴著口罩的臉朝外，掌心輕輕著微微隆起的小腹，低聲喃喃：“就這一次，好不好？”

心跳怦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