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長子王府歡慶

王淮見趙虓連夜地趕回來，面上上盡是一層的沙塵，看著灰頭土臉的。何況又是在外邊兒帶了這般久的兵，臉上劃了幾口子，已結了痂，胡須未經打理地拉碴著，實在不怎清爽。

想著左右都是在門口幹等著，就讓人端了盆熱水親自送上去。

“殿下，奴服侍您臉，換服吧？”

趙虓掃他一眼，氣不打一來地道：“王妃在屋裏頭罪，我倒有心臉換洗？”

王淮最知道怎麽勸他：“等會兒小世子出來，您就這樣邋遢著抱，也不合適不是？再者，讓王妃見著您這樣，定然又該心疼了。”

趙虓想了片刻，算是被說服了。

去偏房囫圇洗了把臉，洗完，正換著幹淨裳的時候，就聽著遠遠地好像傳過來嬰兒的啼哭聲。王淮正給他系腰帶，他等不及地一把搶過去自己系上，裏罵著王淮磨蹭耽誤功夫，疾行如風地趕了回去。

剛到房門前，穩婆已抱著嬰孩出來到了手裏。按照皇室規矩，凡後妃誕下皇嗣，要先給大宗正院納足印、手印，造冊注記其誕辰年月、時辰、生時天象星宿等詳細，并與最初記錄的孕時間對應。一應完後才可將嗣子還皇帝、親王。

見趙虓過來，正在注記的停下來，另一則將已經納完手足印，將裹在殷紫龍紋襁褓裏，正嚶嚀啼哭的嬰孩到趙虓懷裏，恭謹道：“恭賀殿下喜得世子。”

衆、丫鬟婆子們也紛紛跪了下去，門廊頓時響起一片恭賀之聲。

趙虓喜得紅滿面，大手一揮道了聲“王淮，重賞”，抱起孩子細瞅。

小家夥不怎高興地皺著臉，咧著幹嚎，聲音有力，中氣十足。果然肖他，是他的好兒子。他瞧得心口一陣陣地，親近了不大會兒，就將孩子給了娘，進了屋去探孩子母親。

寧悠躺在産床上，早已虛癱。錦鈺和其他幾個丫鬟忙前忙後地收拾照料著。

屋現下盡是腥氣和濁氣，撤下來的被羊水和水弄髒的床褥還未及收拾去，寧悠的發髻披散下來，了的發黏在額上和脖頸上，衫污髒皺，剛去換上幹淨中，趙虓就進來了。

誰也未料他會在這時候來，畢竟這屋裏正是一片狼藉，寧悠的子也還沒打理幹淨。可他進門，哪有不跪的道理，還是紛紛放下手上的事跪一片。

趙虓連喊們起各自忙碌，上前來在寧悠旁坐下，裹住的手。

“你苦了。”

寧悠方才已聽到他回來了，欣地出笑意，氣虛聲弱道：“殿下抱過寅兒了沒有？”

他俯撐在上頭瞧著，低頭親了親的額，又親了親鼻尖兒，掉鬢角的汗，溫著聲答：“抱了，臭小子哭得那個震天響。他還有臉哭，看把他娘折磨什麽樣了。”

“妾無事的，倒是孩子遭罪了。”

“什麽無事，嗓子都啞了。”他扭頭找錦鈺，錦鈺會意，已經手腳麻利地把方才一直溫著的紅糖桂圓水呈了上來。

他便吹著給寧悠喂些，待喝下去半碗，才氣足了許，心疼地著他：“妾都以為生的這功夫定然見不到殿下的，您卻還是趕回來了。一路沒奔波吧？”

“其實合該五日前就回來的，不巧遇上刑城關大雨，收到信晚了，就耽擱了幾天。也罷，趕慢趕，總也算是趕上了。”

“托真退兵了？”

“早退了。十八日以前就退回了葚兒湖，據軍報說是悖羅帖木兒舊傷突然複發，這才不得不撤兵了。”

“那您還回去嗎？”

“許是不用回了，再往後天寒地凍也無法作戰，先陪你和兒子一陣再說。”

大約這一用兵是告一段落了。

寧悠的心暫放下來，手他臉頰，“您臉上這些傷……”

“不都結痂了麽，無事的。”

寧悠雖覺困乏疲累，卻又惦記寅兒，“您把寅兒抱給娘了？”

“嗯，你睡會兒吧，這一宿該是累壞了。待歇上一陣再抱臭小子過來給你親昵。”

寧悠知道他這出去，再見他恐怕要到出了月子了。不舍地他幾眼，腹中縱還有千言萬語的思念等不及要訴與他，此刻也實在是無力撐著了。便依著他，安然睡下。

趙虓又陪了一陣，等睡了，才從産房裏出來，去了母那裏探兒子。

寅兒這陣已是哭累了，又剛吃飽，在鋪了厚褥墊的小床上正睡得香甜。方才擔心著寧悠，沒好好看他，這下趙虓才湊在小床邊兒仔仔細細地瞅。看著小家夥實在惹人心，小小的一團，圓鼓鼓、撲撲的，小手握了個拳頭在腦袋邊上，睡姿頗有些放。

他不住笑，拿小指去他的小拳頭，逗他來抓自己。但小家夥并不買賬，扭個頭癟癟，繼續睡。

這一晌午給他也是累得夠嗆，本來連著趕路就已力不濟，回來又這邊看看兒子，那邊瞧瞧寧悠地，來回折騰了幾個時辰。王淮擔心他頂不住再累出好歹，勸他也趁王妃休息的時候睡上一會兒。可他雖累，心裏頭卻是由衷地開心激著，躺了沒一會兒就又起來了。

下晌裏寧悠醒了，醫婆去了産房幫調理子和傷口。趙虓聽說後也跟著過去看，但到了門外邊卻又被攔了下來。

道：“王妃月子期間惡未淨，醫婆此時起每日都需幫排出餘濁，按通。屋正是污穢不整，有礙觀瞻，且又人多雜，為免犯了殿下您，您便不可再進去了。”

趙虓心說這大宗正院兩人哪裏是來記錄皇嗣出生事宜，簡直是兩尊門神，分明是來監督他、管制他的。這也不許那也不讓，他的媳婦他想見卻不能見，真個荒唐。

八歲以前他也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都知道産房污穢、月子裏的産婦更不得見，可真疼妻子的丈夫也不，更不會在意這個講究那個的。廟堂之下的普通人尚還講些溫，皇家卻是這麽些不近人的狗屁規矩。

他不快道：“那我何時再能進去看？”

“于制，您這整月都該避諱遠離，一直到王妃出了月子搬回正房。但臣等念及殿下與王妃恩甚篤，待時宜合適時，會請您過來稍作探的。”

好麽，說得倒似們多麽通達理似的。

趙虓滿心的煩悶，幾次都想著管他的，要麽幹脆就闖進去算了。但深思慮半天還是作罷。

這二人歸著大宗正院管，那大宗正令可是由他二哥太子趙麟兼著，這種有違祖訓的事讓他抓住話柄，還不狠狠地在父親那兒告他的狀。為這點小事，實不值當。

于是只好順從地站在門口，有丫鬟進出，他就探著頭往裏瞅一眼。又連聲叮嚀人家“盡心照顧”、“不準有失”。瞧他這般礙事，把這屋裏的下人們都搞得戰戰兢兢的，想勸他離開，卻也最終沒落忍，由他去了。

寧悠醒來這陣子漲得厲害，口一陣陣地刺著疼。醫婆要給服回湯，堅持拒絕：“還是把世子抱來吧，讓孩子吸出來便好了。”

別說皇家後妃了，就連普通富貴人家的夫人也通常都是不會親自母的。前世裏子虛，衍兒自生下來就是母喂大的，因此總覺得後來母子之間的親也像和趙虓似的，總隔了什麽一般。這一世是想多親近些孩子的，便覺著哪怕是有母，自己這生母的責任也要盡到。

趙虓見娘匆匆抱了孩子過來，忙是問：“這是怎麽了？”

“王妃是要親自喂呢。”

這不是有母麽，逞什麽能啊？趙虓便急得朝屋裏頭喊：“你就讓母喂不麽？自己好好兒地養著，別再把子累虧了！”

都幾時了，他還不肯走地守在這兒。寧悠一時又是心疼又是無奈，答他：“殿下莫擔心了，妾心裏有數的。”

趙虓沒轍地嘆。

便催他：“妾無事的，您就別在屋外守著了，快回房裏歇息吧。您在這裏累，妾心裏也放不下您，更休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