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nbsp;nbsp;學弟奇招頻出引學姐注目

似乎是個天。頭頂是鉛的灰，四周大霧彌漫，白茫茫一片，擡頭辨不清前路，回首也看不見歸途。

李衍在大霧中行走。他似乎走了很長時間，很累很疲憊，但是他沒法停下歇歇，因為四周沒有一歇腳的地方。

極小的可視範圍，都是單調的景。腳下的柏油馬路幹淨平整，被霧氣打，連道裂或坑窪都沒有。兩側出行道樹的影子，整齊得像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規整得有點可怕了。

更奇怪的是，他從始至終沒有遇到過一個人。

他站住，向四周。

有人嗎？他問。

四周靜悄悄的。

有沒有人啊？他提高了音量。

沒人回答。

霧氣似乎吞沒了一切，靜靜地翻湧著，沒有一人類活的氣息。

不可能有人的。他突然想到。這世界，明明只剩我一個人啊。

一剎那，他被一巨大的悲傷襲中。孤獨和寂寥，如濃稠的霧氣，冷粘膩，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浸染著每一寸皮，冰寒刺骨，就好像永生永世，都逃不這個冰冷孤獨的世界……

好冷啊……

好冷……

※※※※※※※※

李衍從夢中醒來。

有好一會兒他還沉浸在夢裏的悲傷之中。他閉著眼，慢慢平靜了思緒，確保眼淚沒有流出來，這才緩緩睜開眼睛。

目是純淨的白。白的天花板，白的床幃……但似乎有紅的映在上面，給白加了一層淺淺的暖調。

是從左側傳來的。他微微轉頭。

窗外潑天的紅霞刺痛了他的眼睛。

適應了絢爛的線後，他注意到，旁似乎有一個人的影。

然後他就看到，穿著白襯的生，捧著一本書，正安靜地坐在床邊。

是。程之遙。

他有片刻的失神。

夕給眼前人的廓鍍上了一層金邊，晚霞在後的窗子裏燃燒著。就在這金而夢幻的輝中，垂目看著手中的書，專注而純粹。

晚風吹過，臉側的長發微微飄揚。把頭發往後隨意捋起，翻了一頁書。

窗外傳來遙遠人群的喧嘩聲，嬉笑聲，籃球擊打在地面的節拍聲，像海浪般，一陣一陣，似遠似近，輕地沖刷著耳際。

李衍靜靜地看著眼前人，到一種久違的平靜與安寧。

也是夢吧？他想。

只有夢裏才會有這種不真實。

不過這次，他沒有急著醒來。

因為這樣的夢，倒也不錯……

時間在寧靜中緩緩流逝著，窗外的線也逐漸黯淡了些。床邊的人擡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接著目落到他臉上，一怔：“啊，你醒了？”

說著合上手裏的書，微笑著看著他。

李衍呆住了。他一瞬間清醒過來。

腦海中的記憶陸續被喚醒。李衍想起自己是怎麽像沒頭蒼蠅似地在陌生的校園轉，怎麽磕磕地問路，怎麽遇到的，以及像個傻瓜一樣在面前一句話沒說就暈倒……

他的臉唰地一下紅了。

“覺怎麽樣？”程之遙關切地問。

李衍急忙想坐起來。

“哎，小心手。”程之遙扶住他的手臂提醒。

李衍這才發現自己左手掛著點滴。

他茫然擡頭。

“掛的是葡萄糖。”程之遙解釋道。“低糖加中暑，還有輕度的營養不良。同學，你可把我嚇了一跳。”

李衍聽到這些，瞬間覺得窘迫了。開學第一天，自己就搞得這麽狼狽。

“是你救了我。”他啞著嗓子開口，有些虛弱。

“只是把你送到醫務室來。”程之遙遞給他一杯水，看他慢慢喝下去，說：“李衍，你是這個名字嗎？”

李衍擡頭，驚訝于知道自己的名字。

程之遙解釋道：“掛號的時候需要認證份信息，剛好一卡通在你口袋裏，就拿來用了。希你別介意。”

這樣啊。李衍垂目，慢慢喝著水，心裏有一說不清的失落。

程之遙觀察著眼前的人。此時他長睫低垂，安靜地一小口一小口喝著水，又很白淨，很乖的樣子。見他不言不語，試著再引出些話題，于是又問：“看你一個人在學校逛，你家長是回去了嗎？”

李衍頓住，垂目看著紙杯裏的水，抿抿：“我自己一個人來的。”

“是嗎？”程之遙笑，“那你還獨立的。”

又隨口說道：“不過一般家長都會過來送。咱們學校很大，風景漂亮，食堂夥食也不錯，開學時順便帶媽媽爸爸來玩幾天，就當旅游也好。”

李衍被角，低聲道：“我媽跟我爸已經離婚了。”

“……啊。”程之遙怔了一瞬，很快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什麽的。”李衍很快地說。

空氣一時間陷尷尬的沉默。

兩人相對無言了一會兒，程之遙率先打破沉默，清清嗓子，笑道：“對了，還沒自我介紹呢。我程之遙，大四，學科信息院的。你是音樂學院的吧？我們就在你們學院隔壁，咱們離得還近。”

我知道你的名字。李衍在心裏悄悄說。

程之遙繼續道：“剛剛你輔導員也來了，因為開學比較忙，所以先走了，讓我在這裏照顧一下。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跟我說。

看了下時間：“都六點了。不？我這裏有盒牛你可以墊一下肚子，不然待會該沒力氣了。”說著從包裏翻出盒草莓牛要遞給他。

李衍搖搖頭正要拒絕。肚子卻不合時宜地發出響亮的聲。

他捂住肚子，慌地看了一眼。

程之遙笑了。

“看你這麽瘦，不會是在減吧？”說，“再怎麽樣也得好好吃飯。重要啊。”

李衍低下頭，攥了被角。自己并不是在減，而是為了省錢，這幾天每頓只吃一個包子……

見他沉默不語，程之遙的目在他瘦削的手臂，薄薄的T恤跟洗到發白的牛仔上停留片刻。每一都出眼前人的生活拮據。

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沒再繼續問下去。

這時點滴正好滴完，護士摘了針，叮囑了幾句好好吃飯補充營養之類的。李衍突然想起了什麽，問道：“你好，請問醫藥費怎麽付？”

他的一卡通裏沒錢，錢包裏的錢剛剛買東西花得也不剩多，不知道夠不夠付醫藥費。

護士說：“哦，這個不用擔心，旁邊的這個同學已經幫你付過了。”說完就推門離開了。

旁邊這位同學自然是程之遙。李衍聽了這話，立刻想去拿錢包說：“多錢，我還你。”

“沒事兒，”程之遙正整理東西把書往背包裏裝，聞言不甚在意道，“就幾塊錢，不用還。”

誰知這句話像是打開了什麽開關，李衍一下支棱起來。

“不行，一定要還的。”他認真地說，“多錢，我還你。”

這過于認真的態度讓程之遙微微有些訝異。猶豫道：“啊……開學登記的時候學校已經給每個學生開通了醫保，報銷完花不了多，所以你不用……”

“那也要還的。”李衍昂著下，勁兒勁兒地，不知哪裏來的傲氣，“我不喜歡欠別人的。”

說著就拿出錢包，掏出裏面的錢。

“額……”程之遙失笑，“你這人，還較真……”

“我不喜歡欠別人的。誰的都不行。”他一邊數錢一邊再次認真強調，似乎還有些氣呼呼的。那樣子仿佛不是他欠別人錢，而是別人在占他的便宜。

“那你到底替我墊了多錢，你說吧。”李衍又問了一遍。

程之遙似乎覺得眼前這人很有趣。把手臂搭在椅背上，笑著看著他認真翻錢包的樣子，像是在看崽笨拙又努力地刨坑。漫不經心答道：“這誰記得清……”

李衍擡頭著，目堅定至極：“不行。一定得想起來，一分一角都不能錯！”

程之遙漸漸收住笑，抱起手臂，注視了他片刻，然後隨口報了個數：“十七塊零七八分。”

李衍點頭，從裏面找出一張十塊的，兩張五塊的，用手展平，遞給。

程之遙沒想到他真給。看著遞過來的錢，又看看他，表有些不可置信：“二十。我是不是還得找你點零錢啊？”

李衍臉紅了，因為他也意識到這樣較真有些可笑了。但他還是堅持著自己的原則：“那你找零吧。”

程之遙笑了一聲，攤手道：“可我沒零錢啊。”

“那就不用找了。”李衍很快地說。

“哦？那我不就欠你的錢了？”

“欠就欠吧，我以後也不會找你要的。反正我是不欠你的了。”李衍下微擡，高傲地說。

程之遙奇道：“噢，所以我欠你可以，你欠我不行？”

“是啊。”李衍回答得幹脆，他并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勁。

程之遙笑了。覺得有意思：“那我以後得找機會多給你墊幾次錢，你次次都能多還，時間長了，我豈不是就能發家致富了？”

李衍呆住了。他趕說：“你不可以這樣！”

“為什麽？”

李衍說不出個為什麽來。他只能說：“這占人便宜，你不覺得愧嗎？”

程之遙：“不覺得啊。我就是為了占便宜的啊。你能拿我怎麽樣？”

李衍手足無措。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這種行為，只能對君子而不能對小人。如果遇到小人，在這個行為邏輯下，自己很快就會一分錢都沒有了！

程之遙像是故意在逗他：“你趕多暈幾次，我說不定能早日實現財富自由。”

李衍就沒剛才那麽傲氣了。他小聲說：“你這人怎麽這樣呢……”

程之遙笑得很開心的樣子。

李衍還在低頭兀自苦惱，怎樣在不欠別人的前提下防止被人占便宜，突然一盒草莓牛被扔進了他懷裏：“沒帶零錢，用這個代替找零給你。”

李衍擡頭。

程之遙朝他攤手：“兩清了哦。”

李衍拿著牛，訥訥地看著，像是腦子燒短路了還沒重啓的樣子。

程之遙：“把牛喝了吧，出去別再暈了。”

李衍看著手裏的牛，表糾結。他的邏輯還沒有理清，覺得拿也不那麽對，不拿也不那麽對。總之，有什麽地方讓他的原則和秩序行不通了，他就是理不順……

見他沒，程之遙笑得更開心了：“很好。暈了我又能賺一波錢。”

李衍條件反趕拔下吸管準備喝，看起來是很怕被占便宜了。行到一半，卻又停住，看看。

程之遙：“怎麽了？又有什麽問題？”

李衍說：“不是，是這個飲料包裝上寫著零售價3塊錢，你給我墊了十七塊零七八分，那你拿這個找零就多了啊。”

程之遙角狠狠搐了一下。

李衍掰著手指開始計算：“那這樣你就多找給我七……”

“閉！”程之遙忍無可忍打斷。

李衍閉上，有些張地覷著的臉。

“喝！”

李衍趕上吸管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