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羊嗎

川大新校區生宿舍二樓，鄭相宜提著幾份外賣穿過走廊。

們的宿舍在走廊盡頭，夕從窗外灑進來，形一個不大不小的折角。

宿舍裏有些嘈雜，鄭相宜走進了落日餘暉中，瞬間覺得上有點兒熱。

宿舍裏沒開燈，推開門後也沒開燈，瞇起眼往裏看，似乎在循著門外微弱的線，提防宿舍裏的各種障礙。

的座位在最裏面，好像過不去。

宿舍中間的路被堵死了。

房裏沒燈，但中央擺著一個小圓桌，桌上點著蠟燭假燈。陳果腦袋上套著薄薄的花床單，背對著，邊圍著另外兩個舍友。三人你一言我一語，不知是沒發現鄭相宜回來了，還是忙得不開。

“果妹，下周我能和男神說上話嗎？”

“有點難。下一個。”

“果妹，今晚的聚餐我能表白功嗎？”

“不努力就功不了，牌面顯示你這次必須帶著所有的朋友一起去。”

“如果是別人我可能會以為是故意這麽說，但如果是果妹你...那我信了。”

“咦，好香啊。”陳果說完，忽地揭下腦袋上蒙著的花床單，扭著子往後一看。

鄭相宜迎著驚訝的目，微微一笑，手肘一推，門吱呀一聲關上了。

到了牆上的按鈕，重重一按，原本黑漆漆的房間瞬間點亮了。

“你們的外賣我順手帶上來了。”鄭相宜將手裏的外賣依次分給三個舍友，目在舍友寧靜臉上停留一瞬。

寧靜瞥了眼鄭相宜長滿凍瘡的手，嫌棄地翹著一手指接過外賣。

宿舍裏其他幾個孩都長得很漂亮，陳果明豔大氣，寧靜和姜月像小網紅，只有鄭相宜和這三人風格不搭，勉強算得是清秀的臉上有一大塊紅胎記，從額頭斜眼尾，所以常年都披著頭發，留著厚劉海。

“快快快，咱們把東西都收起來，不然小宜又要罵我是神婆了。”

鄭相宜站在寧靜的附近等著陳果騰出位置，悄悄看了眼寧靜，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我只是不相信塔羅…”

陳果朝撒：“我知道小宜你是頂級乖乖，才沒在你面前玩這個哦。可不是不帶你玩哦！”

鄭相宜還沒離開，寧靜突然發出一聲：“哧。”

鄭相宜只當作沒聽到的。

陳果收拾好了之後，將椅子送回鄭相宜的桌底下。

鄭相宜回了自己的座位。

陳果捧著飯盒坐在邊說：“不好意思啊小宜，我們剛剛用了你椅子。”

鄭相宜的表略顯隨意，笑著說：“沒事，以後你隨便用就好了！”

拆開筷子開始吃飯，沒過多久就聽見寧靜突然開始尖，聲音越來越大。

“我跟班長說了，我們宿舍都要去這次的聯誼聚會！結果你們猜怎麽著！陶斯曜也會去！我打算今晚就對他下手！”

陳果突然撒下筷子，不顧手上的油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住了鄭相宜的耳朵。

“你不要說這些髒了我寶的耳朵。”

寧靜撅撅，有點不滿：“鄭相宜你都多大了，這都聽不了嗎？你沒談過嗎？”

鄭相宜平靜地笑笑：“我媽媽不讓我。”

寧靜還想說什麽，陳果便開始轉移話題。“寧靜，還不快吃你的飯！我記得今天的團建是定在晚上八點吧？來不及化妝可就別怪我咯！”

寧靜果然上鈎不再多問，只是了幾口飯就開始搗鼓化妝品了。

陳果是鄭相宜的發小，也是宿舍裏唯一一個了解鄭相宜的人。

鄭相宜格溫，像的知心大姐姐，在生堆裏人緣極好，可從小到大都沒有怎麽和男生說過話。媽媽把塑造了一個完的乖乖，上大學後更是三令五申不許談。

可這些話不能跟寧靜說。寧靜和鄭相宜完全相反，寧靜是個非常開放且自由的孩，有一套自己的觀，從高中到大學，已經過數位男友。

們本就不是一路人。

現在寧靜又把目標放到了隔壁班的人氣王陶斯曜上。

陳果有強烈的預——今晚會發生很有趣的事。

…

吃完飯，其他三人都開始化妝。鄭相宜著自己的保溫杯打算去水房接水。

“鄭相宜，也給我打杯水吧？”

手中驀地被寧靜塞了一個庫米水杯。

鄭相宜停住了腳，低頭住宿舍另外兩個舍友，“果妹，姜月，要幫你們帶一杯嗎？”

陳果接收到鄭相宜的目，立馬著杯子起，順手拿走姜月的杯子，“我和小宜幫你們去打水。”

哐當。

陳果重重地關上門，挽著鄭相宜往水房走，裏還說個不停：“你應該直接對們說不！這下寧靜不僅要你幫帶飯，還要你幫打水。小公主就是不一樣，這是把你當奴隸呢？”

鄭相宜目微閃，仍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沒事啦，順便的事而已。”

鄭相宜的話換來陳果一記白眼。

們倆人手一杯水，剛剛踏到門口，虛掩的門倏地傳來幾聲嘲笑。

“這人是從大清穿過來的吧？真是個媽寶，整天就是我媽不讓，我媽不讓。”

“臉上那麽大一個胎記，品也土得要死，誰會穿那種輩穿的大紅襖子？跟走一起我嫌丟人…聊到化妝品就一問三不知，居然問我的眼影盤是什麽口味的巧克力…”

“沒錯，我就是故意使喚的，好欺負唄。”

鄭相宜默默聽完，旁邊的陳果已經暴怒到要推門沖進去了。

鄭相宜攔住的手，搖了搖頭，用型比了個：“沒事”。

沒事沒事沒事！

鄭相宜是機人嗎？

陳果恨鐵不鋼地瞪了一眼。

可知道鄭相宜是個柿子，一定不想拆穿寧靜。

陳果忍了忍，忍無可忍，擼起袖子就要推門。

鄭相宜突然說：“果妹，你的手機是不是又忘在水房的洗機上了？”

陳果了口袋，一看還是真是。

“我先去拿手機了。”陳果氣呼呼走了。

鄭相宜這才推門進去。

兩兩目相撞，寧靜的臉上閃過一慌之。雖說本看不起鄭相宜，但背後說人壞話被發現之後也有點尷尬，總覺得自己的形象損了。

鄭相宜仍沒有拆穿，角噙著笑，將手裏的杯子遞給。

“謝謝宜宜。”

寧靜滴滴地說，接過水杯的一瞬間，臉霎時皺了麻花。

“啊！”

水杯被它迅速扔到了地上。撲通一聲，玻璃碎了一地。

“好燙啊，你想燙死我嗎？”

寧靜的球鞋踢了一腳地上的玻璃，濺起的水珠打了鄭相宜的拖鞋。

還好并不多。

鄭相一無辜地說：“我不是故意的。”

陳果恰好此時從外面回來了，見到這一幕不滿地撅起說：“小宜怎麽可能是故意的？自己也接的是熱水，總不會也是故意燙自己的吧？”

寧靜直接手了鄭相宜的玻璃杯。

靠！

比剛剛那杯還要燙！

鄭相宜是不怕燙嗎？可的手都起泡了！

鄭相宜接收到疑的目，從手裏拿回了自己的水杯，“抱歉啊，我媽媽說孩子就得多喝熱水，我已經習慣了這個溫度。你還不快化妝嗎？要到點了。”

寧靜眼中仍有震驚之。

剛剛罵完鄭相宜就傷了…鄭相宜真的不是故意的嗎？聽這個語氣應該是沒有生氣，再說了總不可能連自己都燙吧？是個巧合吧。

寧靜只好自認倒黴，轉頭又對著鏡子搗鼓了。

鄭相宜則是默默看了眼地板，放下水杯去拿起了拖把。

等把地上的水漬拖幹淨後，陳果突然問：“小宜，這次你要不化個妝？”

其實陳果也只是隨口一問，說完就後悔了。

畢竟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鄭相宜做過“出格”的事。

“好啊。”

令陳果想不明白的是，鄭相宜答應了！

怎麽就答應了呢！

高考結束後，和鄭相宜終于攢到錢，兩人一起去市裏看演唱會，鄭相宜都沒有化妝呢！

大學期間的所有聚會，鄭相宜更是拒絕了無數次。

如果寧靜突然打扮自己，那肯定是聚會裏有喜歡的男生。

可這個事不可能放在鄭相宜上。活得像個絕經婦，在學校裏看到帥哥了眼都不會眨一下。

以陳果的腦子，只能想到一種可能。

難道說鄭相宜是想向寧靜證明什麽？

...

“我們先走了，在‘寐語’等你們呀。”寧靜和姜米結伴離開了。

陳果掰著鄭相宜的臉，沒時間搭理們。

“哇，相宜你的臉好小，眼睛好大呀。”

要說，鄭相宜簡直是天生的人胚子，可是的氣不太好，眼下掛著兩個很重的黑眼圈，極淡。

陳果穩住的眼皮，作迅速給畫上眼線，上假睫，最後又用遮瑕蓋住了臉上的胎記。

一套淡妝畫完，陳果呆在原地。

“真好看，你就該多化妝啊！！我給你戴個瞳，別讓你那個醜陋的酒紅豹紋方框眼鏡擋了你的。”

陳果一直都覺得鄭相宜該換眼鏡了，可鄭相宜每次都以“媽媽不讓換”搪塞。

“這次能不聽你媽媽的話啦？”

鄭相宜扯了扯角，不自然地抿了抿，還試圖掉角上的口紅。

“寶，你知道這支口紅多錢嗎？如果我要你還錢，那你一口，相當于要再兼職三小時。”

陳果惻惻笑著嚇唬，果然在鄭相宜臉上看到驚慌的表。

“好了，換個服就行了。”

“果妹，你看...我能穿哪一套服？”

鄭相宜剛想打開櫃，就被陳果一手攔住了，“寶，你知道我為什麽要你每天都把櫃關上嗎？寧靜雖然可惡，但有句話倒是沒說錯，你的服的確辣眼睛！你今天先穿我的這條子，我倆應該是一樣的碼。”

鄭相宜比高，穿上的子後顯得子有點短，不過其他都很合，陳果很滿意地牽著出門了。

路上。

鄭相宜扯了下陳果，“我這子真的不短嗎？其他人都在看我！”

陳果自己穿的黑網罩衫，黑破還有長靴，一副很的姿態，反問：“你沒看到寧靜的子短到都包不住屁了？都不怕，你怕什麽？還有打底呢！”

鄭相宜：“就是有些不太...習慣。”

“多穿幾次就習慣啦。你從沒有穿過短，是這樣的。”

陳果一邊安，一邊輕車路帶著進“寐語”，報了一個包廂號，就挽住鄭相宜往裏走。

包廂裏，大家紛紛和陳果打招呼，有人注意到鄭相宜後特意問了句：“陳果，你旁邊的是誰啊？”

陳果并沒有回話。

沙發上的寧靜正對著鄭相宜，聽到這話後，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角扯出一個僵的弧度，“你們是不是忘記有這號人了？咱們都認識的。”

說完，寧靜俏皮地眨眨眼，語氣裏滿是調侃，仿佛只是在開玩笑。

那群男生果然被帶偏了，一個個猜測起來：“誰啊？咱們班的嗎？”

鄭相宜目淡淡掃過寧靜的臉，開口道：“我是鄭相宜，也是1班的。”

看起來毫不為此而生氣。聲音溫溫的，語速不疾不徐令人的耳朵很是舒適。

“不好意思啊，我們之前沒認出來！我就說我們班多！又來一位溫大！”

說話之人是班長，他是個圓的人，鄭相宜朝著班長出一個激的笑容。

班長被溫如水的目注視著，臉一紅，下意識撓了撓頭，暗嘆自己之前誤會了鄭相宜。

開學第一天思政老師讓大家上臺做自我介紹，鄭相宜那天實在太不起眼了，低著頭，臉藏在長發裏，土裏土氣的樣子，說話聲音又小…誰能想到打扮之後竟然也是個溫小？

另一個男生大著嗓子說：“我們當然知道，不過這反差也太大了，我們沒認出來而已。”

那男生坐在沙發中間，邊圍著好幾個生。不過很明顯們并不是沖著這男生去的。

鄭相宜的目從寧靜上移到沙發正中間的男人上。

陶斯曜，衆星捧月般的存在。

沒人知道他是的前男友，也沒人知道們曾經在網絡上聊到深夜。

鄭相宜只知道他的名字和長相，卻并沒有給他發過照片，也不知道他原來有這麽好的家世。還沒來得及把自己的名字告訴陶斯曜，手機就被媽媽沒收了。

他認不出。

包廂裏的男生們圍在他邊逗陶斯曜開心，生們則是暗自看他，目比天上的星星還要閃。

鄭相宜收回目，腦中已然回憶出了關于陶斯要的各種傳聞。

陶斯曜是江城高考狀元，一開學就為了當之無愧的校草兼人氣王。不僅如此，據說他還是個音樂天才，家世顯赫。

這樣的人，是他們同年級的同學，也是寧靜的暗對象。

陶斯曜卻是輕輕瞥了眼鄭相宜，微微驚訝了下——他和陳果有幾分集，也記得經常跟在陳果後的鄭相宜。

是個說話聲音小小的，陳果說什麽就做什麽，在他跟陳果說話的時候從來都不會看他。

這小綿羊倒是大膽起來了，居然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