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二更）

用過午膳, 府中侍衛給陳夕苑帶來了信。自明月樓而來，顧紹卿的字跡。

簡簡單單一句，【在明月樓, 有進展, 安心。】

細節他是一點沒說。

陳夕苑看了三遍，那雙漂亮的眸子笑意越來越濃郁。

哥哥在邊, 真的讓人安心。

更重要的是, 他開始回應，雖然還有些笨拙別扭, 有時候甚至會惹惱, 但能覺到他的心意。這世間獨一份的, 偏暖調的。

坐了會兒, 陳夕苑簡單洗漱走向了床塌。午後, 有小睡的習慣。一直籠著的小院, 靜寂無聲, 隨著時間流逝, 越發的溫暖。

“郡主可要書了？”

剛坐下，繪靈來到邊, 發問的同時遞了冊書給。

陳夕苑瞥了眼封皮, 忽而笑出聲來。

繪欣在不遠，“郡主在笑什麽？”

陳夕苑循聲看, “我笑同父同母的親姐妹，格怎麽差那麽多。”

差在哪裏, 亦詳細說了，“一個七竅玲瓏心, 一個啰嗦且怪會紮人的。”

繪靈被埋汰，竟還笑了, “原來奴婢是啰嗦？這天底下獨一份的吧？”

繪欣沒好氣地睨了妹妹一眼，“你怎地還得意上了？”

繪靈：“都了能不得意麽？再修煉修煉，說不定能得道飛升。”

越說越離譜，但不可否認地小院因為有這丫頭總是熱鬧過旁許多。

鬧了會兒，小院外有敲門聲傳來。

繪靈過去開門，竟是冉過來了。

繪靈福行了個禮，“冉哥，可是殿下尋郡主？”

冉：“非也，殿下差我帶句話給郡主。”

話落，陳夕苑的聲音從院傳來，

“進來說吧。”

冉：“諾。”

進去時，陳夕苑已經在外廳坐著了，纖白的手指虛松地攏著繪靈給的那冊兵書。

繪欣正在沖泡花茶，折騰一通，花香漫得到都是。

“何事？”

冉恭敬行禮，“殿下說，明兒府中有客至，夜裏會在海棠苑設宴款待，讓郡主盡量不要外出。殿下這幾日忙得很，怕忘了說，便差屬下過來先說道一遍。”

“哦？” 陳夕苑好奇問了句，“哪個客？”

深及記憶，父親已經幾年沒有正兒八經地宴過客了，連見客都，今兒竟是這般鄭重。

冉：“聽霍管家說按十人備的宴，是誰屬下不知。”

停t歇數息，他又說，“有一人，屬下知曉。”

陳夕苑：“誰？”

冉：“殿下恩師孫驍。”

曾經的太子太傅，文采天下無雙，極擅縱橫捭闔之。他從陳元初四歲時開始任他的老師，直到陳元初被貶西地。同年，他辭歸鄉。世人都以為他是因廢太子被永平帝遷怒，其實不是，他自個兒堅持走的。

在他看來這一世能教出一位心系天下驚才絕豔的太子，已經夠了。就算即刻死去，也無憾了。

不想多年後，他最是滿意的徒兒在最近一次的書信中問他，“師父，您還有憾嗎？”

相隔千裏，他無法給陳元初答案，但從信中他知道了陳元初的答案，“師父，元初還有憾。”

讓您用那樣憋屈的方式離開帝都，是學生不孝。但這不是終點，終有一日，您會得到原就屬于您的榮耀。

孫驍，帝王之師。

如今孫驍已年近古稀，能不能為帝師對他而言已經不重要了。但陳元初讓他教授小郡主權謀之，詫異過後，他的心便朝著同意這邊兒傾了。

他這輩子醉心學，沒有娶親。雖說兄長弟弟都有孩子現如今孫輩衆多，但不知怎麽一個姑娘都沒有。日吵嚷打架，沒有一個像他偏鑽研學問。親是親，但他總覺得差了點什麽。

另一方面，在他心中陳元初分量頗重。若他不是皇子，他不怕同人講陳元初如同他半子。

人都說，一日為師終為父。一日都這般了，他教授陪伴了陳元初二十多年，幾何可想而知。小郡主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他的小孫呀。

大皇子伉儷又都是容貌絕麗氣度高潔的人兒，他們的小郎生得該有多好吶。

就這麽，年近古稀的孫驍神抖擻地來到了西地。家裏人想著都這把年紀了他怎麽開懷就怎麽來吧，雖然擔心不舍，還是由著他去了。

再則孫驍退的這些年裏，逢年過節陳元初的禮就沒斷過。不僅孫曉有，他們這些同他毫不相幹的人都有，還皆是貴重之。他們心裏門兒清，大殿下這是在行屋及烏之事。

孫驍這次過去，他也定是會好生照顧，陳府還有太醫。認真計較起來，比孫驍在家裏獨自生活好上千百倍。

時間回到當下，陳夕苑杏眸亮了亮，

“這還真是貴客，那便勞煩冉回去告訴爹爹一聲我明兒定不出門。他幾時需要我，差人來喚便是。”

冉笑著道好，便行禮離去。

陳夕苑先是應允了，卻又在他轉之後輕聲喚住了他，

冉再度面對他， “郡主有何吩咐？”

陳夕苑：“勞煩冉傳信給我師父，告訴他，明晚陳府有重要宴席，他若騰得出功夫便來一趟。”

冉愣了會兒才意識到陳夕苑口中的師父指的是誰，明知不合時宜還是沒能克制住笑。

陳夕苑長睫輕閃，靜靜睇他。

冉見狀，連忙道，“是冉失禮了，郡主莫怪。”

之後，萬分認真地解釋了，“屬下剛剛就是想象了一下師兄做師父的樣子，總覺得有點違和，因而失笑。若是冒犯到......”

他說了許多，但言語間，剝不出一驚懼。說到底是因為知曉陳夕苑的脾。雖然是皇家唯一的姑娘真正金枝玉葉，可從未責罰過任何下人，連正兒八經的呵斥都。

陳夕苑本也沒怪他，聽他啰裏八嗦說了一堆，只覺好笑，“得，又一只啰嗦。”

冉怔了片刻，“什麽啰嗦？”

接話的是繪靈：“話多唄，和我一樣。不過兩只啰嗦好歹有個伴兒，不然這萬丈紅塵，沒個同伴怪寂寞的。”

瞧瞧，啰嗦的實力再度展。

廳裏頭的人全給逗笑了，包括冉。

“能跟繪靈妹妹同類，是冉的福氣。”

此間事了，冉離去。

陳夕苑默坐了會兒，也不打算午睡了，輕緩翻開了手中的書......

......

這日巳時，明月樓主喚人來請溫浩瀚和顧紹卿去那兒用午膳。

羽瓊落花也在。

四個人圍著一張大圓桌而坐，寬松得很。

帶湯一起，上了十道菜，分量十足，明顯是考慮了兩位年的飯量。

“浩瀚吃吧，有些時日都沒能好好用飯了吧？”

話落，沒給溫浩瀚回應的機會，轉向了顧紹卿，“顧三，只管隨意些，後面我就不特地招呼你了。”

桑榆的死對明月樓主的打擊不可謂不大。昨兒連下了三道令後便離開了，聽羽瓊落花說，將自己關在房裏，連這個做兒的都不讓進，估計是到現在才出來。

如今再見，已是尋不著昨兒的優雅慵懶了，明顯用脂遮了，下眼瞼還鼓鼓脹脹的。

哭了多久，都不用廢腦子猜。

顧紹卿低冷地應了聲，隨即側過眸子瞥了眼旁的人。

只見溫浩瀚端起了飯碗執筷飯，一口接一口，急得吞咽不及嗆著了，開始死命地咳，眼中的淚連了細瀑灑在了碗上。

很是狼狽、失態了。

他或許也意識到了，放下碗，埋頭于雙臂之間。等咳嗽聲緩和了些，一聲接一聲的“對不住”在這雅致的小廳漫開。

羽瓊落花的眼中有淚花在打轉，“浩瀚哥哥。”

他真的太慘了，亦不明這世間怎會有人惡到因覬覦別人的東西殺人全家的。

羽瓊荷影自個兒也難，卻也明白事已經發生了，長久被傷痛仇恨困縛只會毀了溫浩瀚。

任由著他哭，讓他說對不住，等他平靜了些，才喚他，那一聲冷肅仿若染了霜。

“影姨知你傷心難過，但傷心難過又有何用？傷心難過你母親就能回來麽？溫家就能東山再起麽？你的仇家就能死絕了麽？”

“溫浩瀚，你可以傷心難過，但絕不能長久地被它們控制。只要你還活著，溫家就算不得被滅門。只要你還活著，溫家就有重新聲名赫赫的一天。”

百年前，溫家家主做出了世的決定。

在看來，錯了，錯得離譜。

有寶，絕對強勢，才有生路。低調，只會讓人覺得你懦弱你好欺負。

羽瓊荷影以長輩之姿為溫浩瀚點亮了一盞燈，影影綽綽間，他能看見未來。他終是冷靜下來，片刻後，擡起頭來，重新端起了碗。

在用飯之前，他朝著羽瓊荷影笑了笑，“謝謝影姨，浩瀚知道該怎麽做了。”

羽瓊荷影深睨著他，流轉的眼波中藏了欣。

“吃飯吧。”

吃完，對話才又續上。羽瓊荷影將聽來的消息轉達于溫浩瀚，問他想如何理。

良久沉默思忖，溫浩瀚道，“影姨，我想您撤回對倪家的追殺令。”

羽瓊荷影輕怔數息，問他，“為何？”

溫浩瀚：“瀧若有法，不到最後關頭，我願意相信它能護佑平民維護公義。”

溫浩瀚想起了那位一塵不染的，致漂亮的，謫仙一般的小郡主。

是一位離常態的高門貴。

願意雙腳落地站到人群中來，并且無懼表態。在他絕的時候，給了他仰仗，在說“法”，相信瀧若法典能維護平民利益能拘/職的大吏。

“據瀧若法典刑律卷，若遇特殊況，害者可異地狀告，府不得以不是管轄地為由推拒。”

“據瀧若法典督查篇，皇親國戚犯法，與庶民同罪。若調查阻，可稟各地監察司。”

已經過了幾日了，他都還記得說過的話以及說這些話是的神態。

“但撤回，有個前提條件......” 幾息停歇後，溫浩瀚繼續，“倪家必須變賣所有家財救濟甘棠州老弱病殘。”

既是為富不仁，那便不要富了。羽瓊荷影看著聽著，多覺得年天真，經歷了滅門之禍狀告無門還信那狗屁法典。明月樓能長盛不衰并且發展到今日的規模，就是因為有很多事法典解決不了。又或是，有人控制了法典，讓它形同虛設。

但這些話，一個字都沒說出口。

緣由幾何，眼下，說不出所以然。

“決定了就莫後悔，反反複複，威懾力就低了。”

溫浩瀚：“浩瀚不悔。”

用過飯，稍作休憩，顧紹卿叮囑了三願些事兒，便提步離開。昨兒到現在，他都沒去如蜚老人那裏，眼下事了，該過去看看了。

不料才行數丈，t被羽瓊荷影的近侍到、將他住。

顧紹卿：“何事？”

那位近侍：“樓主讓屬下問問三是否想賺取賞金，若是想，擎天樓一聚。”

顧紹卿忽而想起即將到來的長汀的競奪，他確實需要錢，而且還不。

片刻沉寂，他道，“我隨你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