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更大的力氣張了張口，轉眼珠：“照壁留影了，讓我看看。”

清虛真君笑著擺手：“為師不小心擋了下，沒照到。不過沒關系，他的臉沒變過呢，照不照都一樣。”

踉蹌起，一步一步走向他。

他笑瞇瞇看著。

到了近前，抬起手，一寸寸探向他的臉。

清虛真君不躲，眸中笑意更深了些。

此刻旁邊忽然響起不合時宜的咳嗽聲，“李照夜”掙扎著站起來，那眼神既像是要殺，又像是要吃了：“我必將你……”

清虛真君與同時擺頭：“你閉。”

“李照夜”：……

真是倒反天罡！

抬起手，覆向師父的臉，橫過手掌，遮住他的眉眼以及高的鼻梁。

抖著笑了起來。

就說嘛，覆眼年清麗秀的和下，有幾分眼呢。是師父啊。

“師父。”哀求他，“你重新說一遍，他不是李照夜，對吧？你會幫我揭穿他的真面目，是不是？”

眼前這道微微彎起，像極了立在桃花雨之上，俯視眾生時。

他道：“可他就是李照夜啊，往后都是。”

輕的嗓音，說著似真似假的話。

覺自己正在溺水，口劇痛窒息，再怎麼用力呼吸也吸不到一空氣。

“好多疑點的，但我沒有懷疑過，一次也沒有。”發出瀕死般的聲音，“我怎麼會懷疑師父。即便在幻夢里知道了奪舍李照夜的人是陳玄一，我也沒有懷疑幫兇就是師父啊。”

哪怕師父上有那麼多的疑點——

海灘上戰得那麼慘烈，兇手怎可能不留一氣息？

他留了啊，他親自掘地三尺，把方圓百里掀了個底朝天。那可不都是他的氣息？

慘笑出聲。

還有那個辟寒丹。

用宗主師伯的話來說，像清虛真君這樣的化神大修士，旁人無聲放個屁都能熏著他。

他能不知道“李照夜”把辟寒丹換了祛熱丹？

只告訴自己，那是因為師父不曾防備李照夜。

笑得微微彎下腰。

府里，本該隨手殺了以絕后患，可是斗篷人放過了，他說“沒人會信的話”。

可不是麼，除了師父之外，再沒有第二個人會信。

笑得更大聲。

“師父。”問他，“你的眼睛現在不會難了嗎？”

聽到那些尋歡客說，年伎子臉上的白綾用了法，嵌著眼窩。

清虛真君微笑：“化神之后就不會了。圣，為師教過你的。”

“那就好。”點頭。

“真是關心師父呢。”在手掌下，那張好看的輕聲說話，“不敢問他最后時刻怎麼樣，嗯？”

第一次知道，原來心臟真的會在腔里抖。

得那麼痛。

李照夜。李照夜。

得知真相都這麼痛，那他呢。他是被親如生父的人，活生生打散了神魂，以供旁人奪舍。

眼前這張微笑的告訴：“那小子好斗，從前也無人能陪他戰到那個程度。碎骨還恩，我看他倒是痛快。”

聲：“李照夜是個骨頭。”

他笑容慨：“不錯，是氣。至死也沒哼一聲。”

“他真厲害。”

“真厲害。”

沉默片刻。

問：“東魚一別，后來師父怎麼又拜了陳玄一門下？”

他答：“那是個很長的故事了，日后再講。”

自嘲一笑：“我還能有日后？”

都攤牌了還不殺麼。

“當然有。”他的微笑有恃無恐，“只不過出了今日這事，為師也保不住你。下了藥也沒能挽回李照夜，是該斷了。解掉心緣契，從此便在鏡雙峰足，哪里都不要再去。”

的嗓子啞得近乎失聲：“……為什麼？”

多年師徒，他自然知道想知道什麼。

他的角緩緩勾起一個笑。不同于往日浮于表面的賤嗖嗖的笑，他此刻的微笑傲慢而悲憫。

他道：“我養了一只獻，準備過年殺。有一天呢，獻去了樹林，帶回一只小山，鮮亮活潑。兩個養在一起，打打鬧鬧的，我看著也高興。但是到了過年，難道我就不殺這只獻了嗎？”

吃力地搖了下頭。

他又道：“你想問，我為什麼不把小山也順手殺了。殺做什麼，我重新帶一只獻回來，看著小山疑、迷茫，覺得獻不是原本那只，不停地懷疑試探……難道不是很有趣嗎？

”

黃昏的線漸漸向西沉落。

“小山。”他沖笑，“養久了是有的，好好活著吧。”

又是黃昏。

這一次，連“愚蠢”地大喊大著撲上去報仇的力氣都沒有了。

魂魄離，變了一任人擺布的行尸。

合道道君都不怕，可竟是他。

“不對，師父。”用盡了最后的力氣，“你說錯了一樣。”

“哦？”

的這一點小小的、最后的報復顯得那麼可笑，但還是要說：“獻是閹掉的公。李照夜不是獻，他才是。”

指著假李照夜，“他才是個閹，用了浮生，他都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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