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法確實沒有不讓黏人,但邊有比律法更讓人敬畏的存在。

阿玖被太夫人去學規矩，每天都去，一去大半天,回來后總是很累,連吃飯都不香了。

這一日，當裴延見阿玖跟小貓似的，一小口一小口吃東西，吃了半晌碗里的米飯仍堆得那麼高,他倏地站起。

“你先吃,我有事出去，很快回來。”

“主君！”阿玖如夢初醒般住他。

哪里不知道主君是要去太夫人那里為說。

可是太夫人說得也很有道理，裴家新婦不是好做的,往后便是裴夫人，行走坐臥都要有模有樣。

大夫人和太夫人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如今一舉一都很是優雅，便是點個茶磨個墨都人賞心悅目。

裴延打斷道：“你這樣便很好。”

阿玖忽然一怔，對他說：“太夫人真是神機妙算,老人家早就料到主君會這麼說。

主君,您會把阿玖寵壞的,阿玖并不是您一個人的妻子，阿玖是裴氏未來的宗婦，要給人做表率。”

“……”裴延阿玖腦袋,親自督促像從前那樣大口吃飯。

“可是……”阿玖見主君表嚴肅,聲音便小小的。

“沒有可是，吃。”

阿玖咽下口中的一塊脯才說話,“可是太夫人說細嚼慢咽對好。”

原來是這樣。

裴延舒出一口氣,還以為祖母又給阿玖下了什麼不得了的規定。

“這一句可以聽祖母的。”

裴延回想阿玖以往吃飯很是投,吃得很香，吃什麼都滿足，但說實話用飯速度太快，這樣不好消化，若不是年輕，恐要積食了。

“主君若沒有其他吩咐，阿玖就要繼續吃了。

太夫人說了，食不言寢不語。”

“吃吧。”

飯后裴延找了叔母。

事還要從那一日的“捉”說起。

裴二爺被二夫人一棒子敲暈，醒來后人沒有大礙，只是脖頸特別僵，總是歪著腦袋看人，非要正過來的話連頭帶脖子都疼。

裴二爺為此惱怒，誓要找出害他的真兇。

裴延為二夫人擺平了這一事，二夫人自知欠他一個天大的人。

聽了裴延的訴求后，二夫人當即應下。

不就是每日去老太太那兒點卯麼，別的不說，科打諢還是很有把握的。

這一日，阿玖總算輕快些，回繡雪堂時都有閑心停下來賞一賞開得格外燦爛的三角梅。

在常平縣這種花被稱作葉子花，只有紫，攀得比樓頂還高。

到了玉京不僅有紫這一種，還有各種深淺的紅、白中帶瑩的綠，阿玖挑細選，擇了一朵開得最旺盛的，小心摘下，準備帶給主君。

再往前走兩步，又被芭蕉葉吸引。

葉子闊朗，肆意舒展。

阿玖著綠蔭如蓋的芭蕉，想到主君講過聽蕉的意趣，于是也折下一大片葉。

就這樣邊走邊逛，有太多好的東西要跟主君分，以至于回到繡雪堂時阿玖懷里都快捧不下了。

見恢復了蓬朝氣，裴延想，不愧是叔母，一出

 馬就能扭轉局面。

“阿玖，來。

”

 裴延認清事實，放棄不擅長的針線活，轉而嘗試下廚。

今日這份湯品更是讓他格外自信。

“嘗嘗。

”

 “哇！！菌子湯！_++”

 阿玖臉上掛著欣喜的笑容。

濃郁的香味一下子讓阿玖回到兒時，養父捕到一條價值不菲的魚，拿去賣了，得來的銀錢買了一只老母給阿弟補。

正好那時候菌子下來了，阿娘往里面放了不菌子，湯就更香了，阿玖一連喝了兩大碗。

后來阿弟 還趁養父不注意，把一只的埋到阿玖飯碗里。

那是阿玖吃過最香的啦。

裴延盛了一海碗，又將筷子調羹備好。

起初卜林見這陣仗還調侃主君洗手作羹湯，裴延倒是覺得沒說錯，一個家里沒有說非得誰主外，誰主，阿玖忙著，他便做好飯菜等回來，合合理。

“唔。

”

 阿玖一下子就嘗出這并非阮廚或是膳房的什麼人煲的湯，抿了看主君，心下甜甜，跟喝了一大壇子薔薇羹似的，開口時都沁著甜：“好喝。”

裴延陪著用了些，剩下的都讓阿玖包圓。

“紅棗香甜，菌子鮮，還有我最最喜歡的也是香香，主君真的是第一回下廚嗎？未免也太厲害了吧！”

 說著，阿玖打了個飽嗝。

被香迷糊了，一時間竟忘了打嗝在太夫人眼中可是不雅之事。

裴延被阿玖拍馬屁拍慣了，但這一回的馬屁他很中意，他就知道他在廚藝方面是有天賦的。

而他的小阿玖又是個喜歡吃的，他們真是相配。

“咦，好大一鴨脖。”

阿玖兩手用力了下眼睛，驚訝道：“主君主君，好大一鴨脖，這也是主君給我準備的驚喜嗎？”

 裴延怔然不已，他沒準備。

不，現在這已經不是他有沒有準備的問題，而是屋哪有鴨脖？

 “阿玖？”

 裴延有些擔憂地起，心說莫不是連日來在祖母的嚴格要求下，阿玖力太大出現幻視了？

 “！”阿玖驚愕地差點咬著舌頭，“鴨脖會走路！”

 “主君……咦，主君呢？”

 阿玖左右張，周遭陳設都與往常無異，可是剛才還坐在對面的主君不見了，外加現在多了一會走路的鴨脖，嗚嗚太可怕了！

 “不要過來噢，別看我已經吃飽了，你若是再過來，小心我把你啃。”

阿玖警告道。

而裴延也在這一刻明白過來，原來鴨脖就是他自己。

阿玖持續手舞足蹈，虛張聲勢，見鴨脖離那麼近，接著放狠話，“我胃口可大了，可以把你啃得只剩骨頭噢！”

 裴延抱住，安地拍拍，“我去找大夫，你別，不如去榻上躺一會兒？”

 “嗯？鴨脖還會說話，真是不容小覷。”

阿玖捧住裴延的臉，喊道：“你是哪里的鴨脖，為何說的話我聽不懂？可以講話嗎？”

 裴延無奈間瞥到桌上見底的菌子

 湯，答案就在眼前。

常聽人說有的菌子帶毒，若烹飪不當可能使人產生幻覺。

“阿玖，對不住，我不該托大自己給你煲湯。”

裴延也不管現在能不能聽懂，歉疚地腦袋，“我該問問阮廚的，都是我不好。”

“啊啊啊你先別說話，說了我也聽不懂。”

阿玖打斷道，并揮開他的手，“別想套近乎，遲早要被我吃掉，你還沒學會說話就會被我啃！”

 裴延俊白的臉微微一紅，也不怪他想歪，阿玖的眼神看起來是真的想把他吃掉。

“還有半個多月，到時你就可以吃了。”

裴延不知自己在說什麼，興許同樣是菌湯的原因，嗯，一定是這樣，畢竟他也喝了一小碗。

阿玖瞇了瞇眼，準地含住裴延結，又為了防止他逃離掌心，雙手環抱他，來了一頓酣暢淋漓的親親啃啃。

“這是哪家鹵的鴨脖，怎麼啃不，生意肯定不好吧。”

小聲嘟囔著，卻也秉持著不浪費食的原則，極耐心地先再咬。

牙齒在皮上磨了磨，聽見耳畔一聲嘶，阿玖迷茫地抬頭，還沒用力呢，怎麼鴨脖就覺得疼了？

  不對，鴨脖都鹵好了，還有痛覺嗎？

 阿玖皺著眉，腦袋像一顆搖散黃的蛋，糊里糊涂的，半晌也沒思考出所以然來。

“阿玖，別。”

出了聲裴延才發覺自己早已被|撥起|念，聲音都被灼出沙，摟著的那雙手，掌心更是發燙。

這樣下去可不行，裴延作為屋唯一有理智的人，先揚聲卜林關門，并找大夫，繼而打橫抱起阿玖輕輕放至榻上，拿一床被子裹粽子似的將裹嚴實。

阿玖嚶嚶掙扎。

作為人，怎麼可能被鴨脖制住，很快掙開一線生機，一拳搗在裴延腰上。

沒想到食菌生幻的阿玖力氣仍舊這麼大，裴延吃痛地了會兒腰，還未緩過：“怎麼沒斷？這麼長一不好啃啊，難道要用刀斬嗎？”

 “……”裴延慶幸自己沒有在屋放置刀的好。

“噫呀呀吃我一拳！”

 “小小鴨脖，膽過人！”

 阿玖揮舞著拳腳，四肢猶如互不相識，一不小心便砸到裴延的要。

很的，一下。

“阿玖！”裴延終于忍無可忍，抖開被子重又把阿玖包起來，自己則作為錮用的繩索，抱住不放，“乖點，別了，大夫馬上就來。”

后來，一直到婚儀這一天阿玖都覺得自己在主君面前抬不起頭，包括卜林、平蕪，以及繡雪堂所有仆役，短時間都不想見到他們了。

太丟人啦！

 “來來來，到你了愣著干什麼，別以為大婚之日我就會讓你。”

青嵐的聲音把阿玖從回憶中拉出，但臉上還是紅一陣白一陣的。

“怎麼了？”平蕪放下手里的葉子牌，擔憂地問了句：“哪里不舒服嗎？”

 螢螢也及時給阿玖倒了杯水，關心道：“是不是

 張？喝點水順順能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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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已經拜過堂，裴延在外招待賓客，按照規矩阿玖要一個人坐在喜房里等，但裴延擔心無聊或是發困，就找了青嵐們幾個來陪阿玖。

 飲食也是一應俱全，擺了一桌子，生怕著。

 所幸賓客大多知道新郎是位勞累不得的燈籠人，也沒有過多為難，看他喝了幾口酒便他去陪夫人。

 裴延進寢屋時，環佩叮當。

阿玖不用掀起蓋頭就知道是他，而也很清楚主君一步能邁多大，從門口到跟前一共需要二十一步。

一步一步數著，驚訝地發現才數到十八，視線里就出現一雙玄鑲著金線的靴子。

主君今天邁的步子很大，或者說走得很迫不及待？

 阿玖滋滋地笑，裴延耐心地為除去沉重而華貴的發飾，待到最后一只耳墜子時，他的手指停了下，含笑看。

“怎麼不摘啦？”

 “我還沒仔細看看你。”

裴延輕臉頰，目溫，“今日的阿玖很。”

“主君也很俊俏。”

這一回不是拍馬屁，是特別真心的真心話，“是我見過最為俊俏的郎君。”

這麼俊俏的郎君，從今以后就是的人啦！

 “還主君？”

 阿玖愣了下，脆生生答：“二叔母說我可以不改口，仍然您主君。”

裴延納罕，不知叔母打的什麼主意。

下一瞬，阿玖湊上前神神地說：“二叔母說在榻上喚主君的話會很——”

 他就知道，叔母教的東西很不正經，裴延用吻打斷這尚未出口的虎狼之詞，以 防再搬出陳嬤嬤的什麼論斷，他想了想低聲對道：“今晚不提別人。”

“那我還要喚主君嗎？”

 “夫人。”

裴延先發制人，一邊淺啄一邊喚。

阿玖很快就乎乎地依偎在他懷中，如他所愿，聲喚：“夫君。”

作者有話要說

 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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