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幫你。」

黎梨笑瞇瞇地解下一髮帶，他把木劍拿出來，親自往劍柄上繞了幾圈，綁好後略一打量，得意道：「你看，是不是好多了？」

雲諫著手裡灰撲撲的，還纏上了繡花綢帶，多了個蝴蝶結的木劍：「……」

半晌後他昧著良心應道：「確實好看多了。」

黎梨滿意了：「回去梳洗吧。」

*

早課是堂抄經課。

大弘今春峭寒，今夏雨罕，各省鄉都上報了莊稼收不良、田家兇歲疾苦的問題。

聖上憐惜百姓，從本就不富裕的國庫中撥了大半銀兩扶農安民，又令百與生徒親抄佛經，為田稷祈福。

黎梨他們所的日學府就在天子腳下，自然也是要抄的。

雲諫收拾利索，來到學府的講經堂，門就見蕭玳吊兒郎當地倚在一張長桌邊上。

後著顯然還在記仇，左一眼瞧見他腰間那把花里胡哨的木劍，右一就開始怪氣：「雲二，相識這麼久了，我竟不知道你的品味如此獨特呢？」

雲諫很平靜：「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比如說……」

他悠悠挑起眉梢：「你應該不知道今日的包子有多好吃吧？」

蕭玳：「……」哪壺不開提哪壺！這該死的王八蛋！

二人繞到桌案後坐下，講經堂烏梁高懸，數道縹緲虛幻的簾紗自高梁垂下，無風浪，在繚繞檀香里似雲似霧，自有一派玄妙莫測的意味。

學子們的座位都被垂掛的簾紗影影分隔開，看不清彼此的模樣，談話聲便了，於是除了輕微的燈花燃與紙筆聲，講經堂安靜得落針可聞。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去淨手回來，懵著神說了句：

「我方才看到三皇子殿下的車架了……」

此言如投石鏡湖，一下就打破了講經堂的靜謐。

許多同窗都抬起了頭，詫異道：「三殿下？他不是才被雲二打斷了手嗎？」

「對呀，他不在府中好好休養，這麼著急回來做什麼？」

好幾人掀起簾幔去看向來與蕭煜玨好的衛瑞，後者也是一臉茫然：「我也不清楚，只是……」

「殿下若是回了學府，怎麼不見來這兒上課，他去哪了？」

雲諫心頭忽然沉了下，他擱下紙筆，低聲喚了兩句「黎梨」。

沒人應答。

他意識到不對，騰地起，繞了講經堂轉了一圈，將逐道簾幔都掀開來看，終於發現黎梨並不在這。

雲諫眼神變了，話都沒丟下一句就快步往外走。

看得蕭玳直犯糊塗：「哎，你……」

反倒是後頭的衛瑞，約琢磨出些什麼，磨蹭片刻後悄聲跟了上去。

*

講經堂鬧得時，黎梨正好好地待在學府的南書齋里。

學府的自由時間不多，夜間又不準在舍館點燈，只能在白日裡尋機翻翻新得的畫冊。

像抄經這種劉掌教不會親自看管的課，當然是能不上就不上，尤其是聽沈弈說他整理出了哥哥的畫冊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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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課逃得更乾脆了。

沈弈折起了袖子，將一筐筐畫卷往書齋裡面搬，又目別匯分地逐一碼好，整整齊齊地摞堆。

他彎腰收拾得仔細，由著黎梨在後隨意打量：「行裝太多，勞煩郡主稍微等一下……」

黎梨仰頭轉腦看著滿牆滿櫃的書畫，面對這樣可觀的數目也是覺得吃驚的：「他們都說你於工筆，我還當是奉承，如今親眼看見你下的苦功，才知是我先前低眼輕看了。」

沈弈並不在意：「邊城消遣不多，只是憑兩管狼毫自娛自樂罷了，談不上什麼工筆苦功。」

黎梨見他低斂著眉眼，分外耐心地為一卷景圖拂去浮塵，便也湊上去看。

只見四尺余長的畫卷上，彎月如鉤，古樸肅穆的城牆莊嚴佇立，牆頭上的帥旗綬獵獵飄展，著萬鈞威，不容進犯地守在黃沙關隘之上。

是蒼梧的城關圖。

黎梨想起他說的那個故事，有位小將士銀甲沾沙帶，手上纏著的朝珠，就在這兒踏著沉夜挽弓向敵。

手輕輕過城牆一角，仿佛能隔著畫卷聽到那夜的號角金鼓。

「這樣的畫作，藏在庫中實在可惜，真該多些人看見。」

沈弈展笑道：「我正託了人在京中找個合適的場所辦畫廊呢。」

他頗惜地挲著畫卷捲軸：「留在我這兒也是吃灰，倒不如放到畫廊上，尋個有緣人，一則讓京中百姓看看邊城風，二則……」

沈弈的神有些赧然：「賣些銀錢，寄回蒼梧，補一下當地的書塾……」

他似自語般輕聲說道：「戰之地，辦學十分不易的。」

黎梨覺得有些意外。

讀書人難免清高，恨不得將「視錢財如糞土」寫在臉上，還是第一次聽人這麼坦然地說，要將自己的字畫拿出去賣錢。

沈弈彷若看不到的微訝，板板正正地卷好景圖，又了一卷新的畫出來。

他才展開兩寸，意識到裡面畫的是什麼，又咧出笑容：「這幅畫，是我想贈予郡主的，當作那日乘車的謝禮了。」

他鋪開畫卷。

一張意氣軒昂的青年面容躍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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