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宥后退一步，腦海清明了幾分，想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指尖都微微發。

他從沒有像這一刻一樣這麼厭棄過自己，祁宥咬住牙關，下意識就想逃。

崔錦之好不容易勻了氣，就看見祁宥轉逃的背影，突然提高音量：“殿下！”

祁宥一頓，還是抬腳走。

崔錦之終于沉下臉：“祁宥！”

終年臉上總是蘊著淡淡的笑，哪怕朝堂上同人針鋒相對，說話也是不不慢的，什麼時候這樣疾言厲過，更何況向來君臣分明，哪怕和他相也是恭謹有禮，從沒有失了分寸，此刻竟然直呼他大名，可見真是被祁宥氣極了。

祁宥終于停下腳步，還是不敢轉過來看。

崔錦之仍是面沉如水，冷著聲開口：“你在怕什麼？”

“你怕我看見你這副模樣會嫌棄你，還是怕自己不住這毒？”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只覺得口抑多年、道不明的委屈不住地翻騰著，最終也沒開口。

崔錦之直起來，姿消瘦拔，低聲道：“可是前世今生，你一直都做的很好，不是嗎？”

祁宥猛地一，耳邊只聽到尖銳的轟鳴聲，震的他快要站立不住，他艱難地問道：“……你說什麼？”

第二十四章 妄念

崔錦之仍是淡淡地瞧著他的背影，沒有回答剛剛的問題，溫和地說：“殿下，臣帶您回去吧。”

形未，良久后，才聽到他低低地說了一聲：“……好。”

營帳中鋪滿雪絨地毯，檀木桌上擺著零零散散的傷藥，崔錦之擰干了方帕，將他手腕、臉上早已干涸的跡細細凈。

溫熱的錦帕在祁宥的上游走，他看眼前明晃晃的燭，終于意識到自己現實之中，心頭的一口濁氣緩緩吐出。

“……老師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崔錦之低頭細致地理著他的傷口，心想原來自己初這個世界時，跟郎中賣藥為生真是選對了，不然為何如今要三天兩頭為這個小瘋子療傷。

“殿下不是早就心有懷疑？”

心底的猜測在此刻被印證，祁宥卻沒了當初算計的心思，他只覺得渾發冷，眼底卻慢慢爬上絕和恐懼。

、是不是都知道了，前世他謀權篡位，弒父殺兄，一點一滴，是不是全部……都已經知道了？

崔錦之理完他的傷口，坐得離他近了幾分，問：“殿下前世是怎麼死的？”

上的重荷驟然一輕，還好，還好尚且不知。

前世崔錦之死于祁旭的謀害之中，對于后之事一概不知才對。

他滾了滾結，理智告訴自己，應該對坦誠相待，事無巨細地告訴。

可心底還有個聲音囂著——沒有人，在知道他滿污穢后還能對他好，他這個人，從頭到腳剝開后，都是見不得的腌臜，都是滿心惡念，刻薄狠……

他在腦海中胡地想著，也不知不覺繃了。

崔錦之問：“是……因為祁旭嗎？”

他回過神來，輕輕滾了下結，幾開口，話在齒間流連了幾個來回，終于艱地出聲：“嗯……”

崔錦之沒有意外，祁旭既然對這個多年恩師都毫不手，如今知道祁宥的死是因為二皇子，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靜靜地坐著，平靜而溫和地開口：“殿下，不愿意和臣講講嗎？”

祁宥一句話說的心頭劇，多年來的忍痛苦險些迸發出，手指蜷在一起，卻又被崔錦之展開，無聲地嘆了口氣，又靠近了幾分，抱住了他。

祁宥地依偎著，一只在風雪中孑孓獨行的兇，終于在此刻收起爪牙，愿意攤開一切，出淋淋的傷口來了。

“老師知道‘槐安夢’嗎？”他的臉頰著崔錦之的側頸，嗓音低沉，“這是一種無解的毒藥，服下后會逐漸變得神志不清，暴嗜殺，心中永遠只有仇恨和厭惡。”

“其實我從出生那刻，就帶著這樣的毒了，因為他們第一個下手的對象，就是我的阿娘。”

祁宥沒有稱常曦夫人為母妃，而是喚阿娘。

“也許懷著我的時候，就不太清醒了，待到我出生后，便徹底控制不住自己了。”

“用刀割傷過我，會把我的頭摁進水里，可無論如何，到了最后，又會哭著為我包扎，將我地抱在懷里。”

慘痛的過往像是被人一把撕開早已結痂的傷疤，出腐朽不堪，橫飛的里。

可他卻神平靜，好像說的并非他自己的事，“老師知道，阿娘為什麼會自盡嗎？”

“因為那日毒發，用白綾纏著我脖子，就在我以為自己活不下去的時候，又和往日一樣，突然清醒過來，但接不了自己再次傷害我，所以就用那白綾了結了自己。”

祁宥覺到擁著自己的人在微微發抖，他笑了笑，反而安道：“沒關系的、早就過去……”

話還沒說完，便被人用更大的力度擁，好似想要將他進自己的骨之中。

他眼眶中突然落下一滴淚。

滾燙潤，毫無預示地滴在崔錦之的手背上。

原來自己心底高高建起的無數防備與猜忌，能被這樣一個擁抱輕易化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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