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忙人周沉送完沈頤喬複返，袁飛表示很驚奇。

    他趕走辦公室其他人，二郎翹上桌沿：“下午怎麽有空陪我？”

    周沉並不會因為私下而放鬆自己。

    他向來嚴於律己，此刻姿態端方地坐在沙發上，薄薄的眼皮半闔，似乎在閉目養神。聽到袁飛說話，他也隻是抬起下，後頸靠在枕靠上，以向後彎折的姿態著天花板一隅。

    “司機去送了。”

    “你也不止一個司機。”袁飛說。

    當然不止，隻是比起回公司，周沉難得想找個朋友待一會兒。

    他和袁飛從小相識，小時他是袁家口中“別人家的孩子”。袁飛呢，在他眼裏是直白的代表。任別人在麵前虛與委蛇，袁飛能當著他的麵撇撇，說一句“你可太裝了”。

    煩著煩著兩人居然為好友。

    袁飛一改從前：“我現在知道和你朋友的好了。我想上哪，隻要和家裏說一聲跟周沉出去，誰都不會攔著。”

    “利用我？”周沉問。

    袁飛勾過他的肩：“哥，我明正大的。”

    機單純的人不惹人討厭。

    周沉和他這麽多年一直保持好友關係，工作上有聯係，閑暇時湊在一起打打牌，講講圈裏的見聞。比起李木，袁飛最大的優點是沒那麽聒噪，也不風。

    周沉不願意說話的時候，他同樣能安靜不開口。

    即便話題卡在那，也不會想方設法往下接。

    周沉在沙發上閉目養神，手邊一杯咖啡卻急速見了底。袁飛沒說話，書又送了一杯進來，繼續鼠標看項目書。

    四十幾頁的項目書快要見底，周沉終於起。

    他右手搭在後頸上活了一下，肩膀後，即便一個舒展的姿勢都被他做得矜貴異常。

    袁飛關上頁麵，問：“休息好了？”

    “嗯，走了。”

    “合著上我這睡午覺來的啊？”袁飛揶揄，“還喝了我兩杯牙買加藍山。”

    周沉側目：“回頭賠你？”

    “我哪有這麽斤斤計較。”

    他說著起相送。

    兩人穿過走廊，袁飛一休閑裝，周沉手裏則拎著件西裝外套，看起來各有各的鬆弛。

    直到邁電梯間，袁飛才問：“微澳這兩天很忙？”

    “哪天不忙？”周沉不答反問。

    “也是。”袁飛笑笑，“哥，力試著放一放。你這人就是太繃，不會生活。”

    周沉像是會錯了意。

    “你也覺得我這個人很乏味？”

    “也？”

    袁飛心驚，誰這麽大膽？

    周沉矜持自省：“是我對自己的個人評價。”

    “……哦。”

    空氣靜了數秒，袁飛說：“還好，作為朋友來說我覺得還好。人各有格，我覺得哥你偏穩重，穩重有穩重的好。”

    “你什麽時候也會說車軲轆話了？”

    “主要你今天……”袁飛頓了頓，“沉哥，你有點反常。”

    電梯抵達樓層。

    因為那一句“反常”，兩人都沒進電梯。電梯門在提醒音中打開，又關閉，鋥亮如鏡的金屬倒映出周沉蹙起的眉。

    他沒，側頭一瞬不瞬地看著袁飛。

    袁飛鼻子，又撓撓頭：“我……說錯了？”

    周沉提起西裝，轉順著來時的路往辦公室走。

    袁飛莫名，快步跟了上去。

    重新回到辦公室，周沉依然坐在那張寬大的單人沙發上。他形往前微傾，西裝扔到了一邊，兩條手臂的手肘都支在膝蓋上，指尖相握，好整以暇地抬頭看袁飛。

    “說說，我哪裏反常了？”

    “？”

    這不反常嗎？

    袁飛在心裏好一頓吐槽，麵上卻維持住了鎮定。

    “我懂，最近公司事多，到了上新係統的關鍵期，我們是朋友嘛，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哥你當然可以跟我說。力別搞那麽大，多丟給李木那小子，反正他閑得慌就會出去闖禍，要還有別的——”

    “和公司無關。”周沉打斷。

    袁飛怔愣，啊？和公司沒關係？

    反常超級加倍。

    他靜心想了會兒，不是公事那就是私事。一個普通人，煩心事多半和錢有關。但在周沉這，首先排除這個選項。

    和錢無關，那麽就是人際關係？

    親？友？？

    親？沒聽說周家有什麽異。

    友？最近誰都沒惹他。

    那——

    袁飛問：“你剛和嫂子吵架了？”

    “沒有。”

    他不著頭腦：“那是……”

    周沉握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敲擊自己手背，從容的語速裏滲出並不從容的心：“向知南現在人在哪？”

    袁飛恍然大悟，原來是這茬。

    他想起前些天李木在群裏發起的探討。

    當時大家得出什麽結論來著？

    哦，對！周沉和沈頤喬神仙眷，天作之合。什麽前男友不前男友的，他們恩如此，有什麽好心的？

    袁飛將結論誇大其詞說了一遍，末了，忍不住勸：“沉哥，你這就是杞人憂天了。”

    不知何時，周沉敲擊的手指不了。

    他鬆開手，肩線平直地靠進沙發，因為頭頸低垂，袁飛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隻看見周沉被打理得一不茍的黑發自額前散了幾縷，那副英相平白多了點破碎。

    袁飛想，這些都是他想象力太過泛濫。

    周沉那樣的人固若金湯，他的字典裏才不會有破碎二字。

    “哥，向知南構不威脅。”

    是嗎？

    周沉垂眸，視線落在左手無名指上。

    如果向知南構不威脅，當初他就不會為他和沈頤喬結婚的催化劑。與袁飛說的恰恰相反，向知南這三個字，在沈頤喬心裏很重要，非常重要，重要到可以為此決定人生中最重大的婚姻。

    周沉想起那天，靜謐的書房。

    沈頤喬坐在書桌那頭，雙手局促地搭在膝蓋上，神卻時時恍惚，似乎隨時都有可能開小差去想別。

    周沉替沏了茶。

    蓮心煮得爛，百合洋甘明目安神。

    沈頤喬低頭啜飲一口。

    “想好了嗎？”說這句話時，周沉話語裏有難以捕捉的意。

    沈頤喬低聲說：“想好了。”

    為一件大事而來，眼皮張地輕，卻還是道：“周先生，我答應你說的。我想試試，和你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