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起床時已經中午，江特助考慮周到，送服時還順便帶了午飯。

    吃過午飯後，倆人開車回老宅。

    沈熙懶懶地靠著車窗，角勾著清淺的笑意。

    天空是一碧如洗的淺藍，過濃的樹葉，灑落一地斑駁的影，烈日沒以前灼烈，地給樹梢蒙上一層薄薄的暖。

    這次回去的心和以前都不一樣，是雀躍欣喜的，又著點期待。

    恰巧遇到等紅燈，回眸，傅司宴正笑著凝著，角牽起來點，眉眼溫和，上那點混不吝的氣也弱化許多。

    沈熙：“……”

    沈熙想踢他一腳，又想起他還在開車，忍下了，隻瞪著他，嗔道，“你笑什麽？好好開你的車。”

    強勢傲得不像話。

    綠燈亮起，他緩緩匯車流，一手搭著方向盤，神漫不經心，卻開得極穩。

    傅司宴邊笑意加深，“知道了，老婆。”

    沈熙：“……”

    ——

    一個半小時的車程。

    車子開進老宅大門，停在專用的停車場。

    沈熙無意中瞥見旁邊有輛車，車牌號有點眼，但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爺爺沒像往常來門口接，倆人往老宅裏麵走，穿過雕花長廊，長廊裏的花蕊悄然探出頭，微風吹過，灑落一地的花瓣，鼻間有淡淡的清香。

    沈熙停下腳步，吸了吸鼻子，“傅司宴。”

    “嗯。”他應著。

    “我們以後也養花吧，”沈熙眼眸彎彎，“什麽品種都養。”

    傅司宴笑了，“那你養得活嗎？”

    沈熙不滿地瞪他，“哪有你這麽說話的，肯定養得活。”

    傅司宴牽起的手，若無其事地往前走，邊走邊說，“記不記得你以前養過的花，沒一盆能從你手裏活著出來。”

    沈熙：“……”

    眼看著孩要氣得炸，傅司宴靠近些，把人摟在懷裏，一手在腦袋，了的頭發，順著，“好，你想養就養，養多都行。”

    沈熙被哄的高興了，仰著小臉，認真思考著，“除了養花再養幾隻寵吧，小狗小貓，小鳥烏，還有金魚。”

    傅司宴：“……”

    “好，”傅司宴無奈地笑，牽著往前走，“想養什麽都行，都聽你的。”

    走著走著，沈熙忽然想到什麽，側頭看向傅司宴，“你確定今晚陪我在老宅住？公司不忙嗎？”

    來之前，傅司宴已經把大部分事給江特助理，如果有什麽需要急理的，他也可以遠程線上辦公。

    傅司宴了的手，語氣帶著寵溺，“不忙，你想住多久都行。”

    話落，倆人已經走到庭院裏。

    整座庭院是中式建築，青石磚鋪地，古古香，布局規整，院種著一棵百年梧桐樹，樹蔭下，有兩人對坐著喝茶閑聊。

    沈熙腳步忽然頓住。

    轉看著傅司宴，彎著眼眸，出討好的笑，“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改天再來。”

    傅司宴跟在後，視線輕易越過肩膀，把不遠的場景盡收眼底，他低眸，玩味地看著，“長本事了，在哪惹的桃花，都找家裏來了？”

    沈熙皺著眉，忍不住掐了下他的胳膊，小聲，“胡說什麽？”

    還想說什麽，爺爺的聲音傳來，笑瞇瞇地跟他們招手，“你們回來了？快過來坐。”

    梧桐樹枝繁葉茂，遮擋住烈日驕，當時爺爺有喝茶的雅興，特意讓人打造了仿古的圓式石桌石凳。

    除了爺爺，樹下還坐著一個人，沈熙小時候的玩伴，顧清越。

    顧清越大幾歲，也笑著跟打招呼，“小熙回來了。”

    沈熙笑著，“嗯。”

    他們兩家是鄰居，以前經常在一起玩耍，後來他們家搬走，很久都沒再聯係。

    顧清越屬於鄰家大哥哥的類型，眉宇間著一溫和的氣質，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

    在看到傅司宴時，他短暫愣了下，然後沒等沈熙做介紹，他率先出手，語氣溫和，“你好，顧清越。”

    傅司宴側頭看了一眼，

    他很跟人握手，沈熙知道，正想著怎麽緩和氣氛時，就見傅司宴手，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你好，傅司宴。”

    沈熙：“……”

    沈熙坐在爺爺邊，沈慕海拉著的手，笑瞇瞇地問，“今晚不走了吧？”

    沈熙乖巧地應著，“在這兒住一晚，明天再走。”

    沈慕海皺著眉，“怎麽隻住一晚？不能再多住幾天？”

    沈熙周一就要上班，隻能住一晚就走，但還沒想好怎麽把上班這事告訴爺爺，正為難著，就聽傅司宴的聲音響起，“主要是我公司忙，臨時走不開，我又想讓熙熙陪著。”

    新婚小夫妻如膠似漆，總想時時刻刻都黏在一塊，沈慕海看到他們好，心裏自然也是高興的，“好，那就住一晚。”

    沈熙：“……”

    期間，許叔添了兩杯茶，四個人坐在樹蔭下閑聊，主要是爺爺和傅司宴在聊些公司的事，沈熙時不時搭一句話，旁邊的顧清越從始至終都很說話，安靜地坐在一旁聽著。

    顧清越坐在對麵，沈熙抬眼，很多年沒見，他和記憶裏沒太大變化，眉眼神都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子安安靜靜地，不說話。

    小時候和林淺調皮搗蛋，他總會嚴肅地板著小臉說這樣不好，然後在們闖了禍後，他又一人把事擔下來。

    沈熙正出神想著，沒察覺到自己視線在他上停留很久。

    直到旁邊投過來一道涼淡的目，猶如實質像要把盯出個，回眸，就看見傅司宴正看著，似笑非笑的眼神，像是在說“你在看什麽？”。

    沈熙：“……”

    他們的話題很無聊，無非是公司經營還有現在的市場局勢，沈熙聽不進去，困意慢慢席卷上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沈慕海看一眼，慈祥的目裏帶著滿滿的寵溺，“小熙，你應該多學學，不能隻懂書本上的知識，多實踐才能出真知。”

    沈熙乖巧地點頭，“好。”

    在長輩麵前永遠是這副乖巧模樣，澄澈的杏眸，單純的人畜無害，說什麽就乖乖地應著，誰見了都喜歡。

    傅司宴有點想笑。

    過了一會兒，沈慕海起，笑嗬嗬道，“我去散散步，活活筋骨，你們年輕人聊。”

    跟在爺爺後，像抓著救命稻草似的，“我陪您一起。”

    “不用，”沈慕海拍拍的頭，一臉慈祥，“你們聊，待會兒吃飯再喊你們。”

    沈熙：“……”

    沈熙不得不留下來麵對這種修羅場麵。

    和顧清越隻是兒時玩伴，很多年都沒聯係，但知道傅司宴吃醋的勁，再加上剛才看顧清越被他抓包，沈熙忽然有點心虛。

    慢吞吞地挪到剛才的位置，挨著傅司宴坐下，沒話找話，“還要喝茶嗎？我去倒。”

    沈熙剛想起，就被旁邊的傅司宴按住手腕，他嗓音著被茶香氤氳過的清冽，“不喝，你坐。”

    沈熙被迫按著坐下。

    顧清越在這時開口，“小熙。”

    沈熙抬眸，“嗯？”

    “這些年過得好嗎？”顧清越挲著茶杯，似有些猶豫，“這些年我一直在國外，前段時間回國才知道沈家出事，所以想著來看看爺爺，你……”

    舊事重提，沈熙心還算淡定，無悲無喜地點點頭，“好的。”

    傅司宴掃了他一眼，輕嗤一聲，“三年前的事現在拿出來說，會不會太晚？”

    他眸冰冷，淡淡地著對麵的顧清越，周氣很低，給人很強的迫。他隨意坐著，散漫不羈的姿態，先前在爺爺麵前收斂著的緒全都出來，

    顧清越似乎沒想到他會接話，頓了下，重新揚起溫和的笑容，“我和小熙很多年都沒聯係，當年發生這事我正在國外，並不知道。”

    傅司宴剛想說什麽，胳膊就被拽了下，接著一隻小手探進掌心，輕輕了他。

    傅司宴側頭，見孩正歪著腦袋看他，輕眨了下眼，似乎在說：你別說話好不好？

    孩以為他不同意，討好似的撓了撓他掌心，像羽輕輕掃過，傅司宴無奈妥協。

    沈熙鬆了口氣，想出手卻被他握住，轉向對麵的顧清越，溫和地笑笑，“很多年前的事，都過去了，就不提了。”

    石桌本來就沒多高，倆人在對麵那點小作他看得一清二楚。

    來時他聽爺爺說沈熙和傅氏掌權人結婚，當時他以為是聯姻，為給沈熙以後找個好歸宿。

    但現在看來並不是，倆人你來我往的意不像是演戲，就像剛才聊天時，他給添茶倒水遞衛生紙，一切都做得遊刃有餘，不像刻意為了裝恩做給別人看的。

    沈熙這話看似沒什麽，但意思明顯是偏向傅司宴的。

    他低頭喝了口茶，掩蓋失落的緒，抬頭時依舊是笑著，“小熙，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沈熙並不打算把上班的事說出來，想了想，“再說吧，還沒想好。”

    顧清越抬頭看著，笑著說，“不瞞你說，我打算回國發展，接手家裏公司，你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公司？”

    沈熙還沒說話，手心就被了下，不輕不重地，卻暗含警告的意味：你敢答應試試。

    沈熙第一次見到他這麽稚的一麵，忍不住想笑，安地了他掌心，禮貌回絕，“不用的，我剛回國沒多久，還沒玩夠。”

    顧清越了然，“在國外辛辛苦苦讀書，回來是該好好去玩一趟。”

    “嗯。”沈熙說。

    顧清越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語氣著點無奈，“小熙現在也不喜歡哥哥了，以前小時候總攆在我後喊哥哥，有時一個沒注意你就跑得沒影，我們父母還開玩笑要給咱倆定娃娃親。”

    沈熙忽然心虛，垂著眸子不敢看傅司宴，敷衍地笑笑，“小時候的事，我都忘了。”

    “確實很久了，”顧清越看著，語氣溫和，“我以後都在國，如果你以後有什麽事都可以找我，能幫的我一定幫。”

    這隻是寒暄的客氣話，沈熙點頭應著，“嗯，謝謝。”

    顧清越似乎想到什麽，拿出手機，“我們加個聯係方式吧，日後也方便聯係。”

    沈熙：“……”

    沒那個膽量當著傅司宴的麵加聯係方式，笑笑，禮貌拒絕，“我走得急，沒帶手機。”

    很拙劣的借口，顧清越似乎沒意識到，仍拿著手機看向，“那你電話號碼多？我加你微信，到時候你同意就好了。”

    沈熙蹙了蹙眉，剛想說話，就被傅司宴按住手腕，了手指，清冽的嗓音傳來，“幫我重新泡杯茶。”

    沈熙一時沒反應過來，“嗯？”

    傅司宴聲，“茶沒味了。”

    沈熙知道他的意思，但不放心倆人單獨待一起，坐在那猶豫著沒。

    傅司宴挲著手指，輕聲，“乖，幫我泡一杯。”

    他漆黑的眼底沒什麽緒，神淡然，隻是看向的目和，沈熙端著茶杯起，凝視著他，“好，老宅裏什麽茶都有。”

    刻意加重“老宅”兩個字，傅司宴也秒懂的意思，他角噙著笑意，輕聲安，“放心，不會吵架。”

    沈熙猶豫了下，“我很快回來。”

    傅司宴笑著，“好。”

    他看著孩穿過青石板路，走進裏，穿著一件法式碎花，羽般的烏發散在後，發梢渡上一層淡淡的金，背影恬靜溫。

    直到目送進了茶室後，傅司宴才收回視線，眉宇間的溫和頃刻間散盡，深邃眼眸冰冷，目如薄刃一寸寸在顧清越臉上劃過，周的低氣籠罩著這一方天地。

    迫很強，顧清越頓了下，才不不慢地開口，“這才是我悉的傅司宴。”

    他角掛著溫和的笑容，“剛才我差點以為認錯人了，我想傅氏掌權人怎麽和傳聞中不一樣，反倒是個乖巧老實的。”

    傅司宴黑眸凝著他，坐姿懶散隨意，迫卻依舊不減，語氣和幾分，“嗯，我比較怕老婆。”

    顧清越：“……”

    短短幾句話，倆人之間氣氛已是箭弩拔張。

    顧清越笑了下，像閑聊般，好奇問他，“你和小熙什麽時候認識的？聽爺爺說你們剛結婚沒多久，婚禮都還沒辦。”

    “不急，”傅司宴端起旁邊沈熙位置上的茶杯，輕啜一口，不不慢地說，“人都是我的，婚禮急什麽？”

    顧清越臉上的笑容僵了下。

    傅司宴放下茶杯，眸涼淡，西下的雙疊著，從容不迫地凝視著他，“至於什麽時候認識的，不勞煩你心，比你認識的晚，但比你深。”

    顧清越像聽到什麽笑話似的，他提醒道，“我和小熙從小就認識，算得上青梅竹馬。”

    有時男人的好勝心很奇怪，可能是青梅竹馬這個詞刺激到傅司宴，鬱結著不快的緒也愈來愈強烈，他神不變，緩緩說，“我和小熙談了四年，今年剛結婚。”

    顧清越笑意僵住，“談？我怎麽不知道？”

    傅司宴擰著眉，睨他一眼，語氣不鹹不淡，“我們談還需要跟你匯報？”

    顧清越沒接他話，目越過他看向後，語氣溫和，“小熙。”

    傅司宴愣了下，轉頭就看到沈熙端著一杯茶站在他後，正笑地看著他，目著幾分揶揄。

    他知道剛才那話被聽見了，沒顧得上多想，他起去接過手裏的熱茶，放到桌子上，又替攏著擺方便坐下，照顧得無微不至。

    顧清越將這一幕收眼底，心裏泛起一陣酸楚，等沈熙坐下後，他狀似無意問道，“我聽爺爺說，你們沒打算辦婚禮？”

    沈熙點頭，“嗯。”

    “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怎麽會不辦婚禮，”顧清越頓了下，淡淡道，“是有別的原因嗎？”

    這話明顯意有所指，傅司宴忍耐度向來有限，黑眸冰冷，剛想懟回去就聽到孩溫的嗓音響起，“沒別的原因，是我不想辦婚禮，婚禮隻是個形式，隻要是他就行，其他的都無所謂。”

    顧清越明顯僵住。

    傅司宴頓了下，孩拽著他胳膊，眼眸彎彎像亮的月牙，輕聲嗔他，“你怎麽把我的茶喝了？”

    先前鬱積在心底的那鬱氣隨著這些話全都消散了，他角噙著笑意，直勾勾地看著，小聲哄著，“待會兒賠給你，乖點，別讓外人看笑話。”

    “外人”是誰，大家都心知肚明。

    顧清越著茶盞的手指用力，手臂上青筋迭起，卻無可奈何，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他再待下去就是自討沒趣，他起，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傅司宴，話卻是對沈熙說的，“小熙，我公司臨時有點事，就先走了，改天再來找你聚。”

    “嗯，好。”沈熙說。

    起準備去送，剛下臺階就被傅司宴攔住，他握著手腕，先一步起，“我去送，你先喝茶，待會兒茶涼了。”

    顧清越腳步一頓，像沒聽見似的繼續往前走。

    ——

    倆人穿過庭院，走進雕花長廊，過鏤空的雕花牆壁，空氣中浮著細小的灰塵顆粒。

    傅司宴停住腳步，踩著那一縷進來的，他淡淡開口，“我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但你想都別想。”

    前麵那人也停住腳步，顧清越仍是謙謙君子的模樣，他笑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打的什麽主意，傅總私自就給我安個不清不楚的罪名。”

    傅司宴一瞬不瞬地凝著他眼睛，黑眸裏著疏離寡淡的緒，似乎並不想跟他打啞謎，直接挑明，“你想和沈家合作，扳倒傅氏，但你沒想到沈家三年前就已經退出市場，計劃落空。”

    傅司宴看他一眼，繼續道，“甚至還過和小熙聯姻的心思。”

    顧清越僵在原地，說不出話。

    顧清越家裏公司和傅氏許多業務重合，兩家是競爭對手，顧家父母做事總是瞻前顧後，施展不開手腳，這就導致顧家現在和傅氏相比沒任何優勢，完全被吊打的狀態，照這樣發展下去，到最後隻能被市場淘汰，並購重組。

    顧清越不想看自家企業落敗，於是放棄優越的薪資回來接手公司，傅氏業務龐大，涉及領域廣泛，超越傅氏簡直是天方夜譚，所以他了和沈家合作的心思。

    顧清越心思被拆穿，他佯裝不下去，“傅總留步，不用送了。”

    “要送的，”傅司宴神疏離淡漠，語氣玩味，“你是客人，來家裏做客哪有不送的道理。”

    傅司宴單手袋，踩著長廊的青石磚，不不慢地跟在他後，看著他氣急敗壞卻仍裝得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直到他啟車子，傅司宴繞過車，走到主駕駛位，過半降下的車窗，最後丟下一句話，“再警告一句，別打沈家的主意，更別打沈熙的主意。”

    他站直子，氣質矜貴，散漫地勾著，語氣卻發狠，“不然顧氏怎麽沒的你都不知道。”

    顧清越握著方向盤的手心已經冒著一層細的汗珠，他眼睜睜看著那人離開。

    這才是真正的傅司宴，殺伐果斷，桀驁不馴，天生自帶的攻擊就讓人而生畏，和涼亭下喝茶的判若兩人。

    ——

    傅司宴回到庭院時，就看見涼亭下，孩倚著棗紅的亭柱，抬著瓷白的臉孔著他，烏亮的眸子像被水洗過似的，眼底是一圈細碎的暖。

    輕歪了下腦袋，輕笑，“傅總，我怎麽不知道和你談過四年？”

    眨眼，笑得單純無害，“如果沒有可是要補回來的，一天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