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前蘇婼代扶桑：“你不用跟著我，你帶人去趟麻鴨胡同，按我說的辦事。”說完代了幾句。扶桑稱是離去。回府路上蘇婼便閉目養神，先前那把鎖還沒有鑄完，貨的日期勢必得延後，天氣寒冷，又畏寒，這韓陌，真是阻財路。

    馬車進了角門，起下車。

    暮籠罩在靄靄白雪之上，混淆著了滿目灰蒙蒙。府裏點起了滿庭院的燈，束束黃暈像是利劍，把這暗沉的天刺出一個個窟窿來。

    角門車夫正在裝車，走過去：“二爺回來不曾？”

    車夫稟道：“回大姑娘，二爺回來了。”

    蘇婼頓住腳步：“那你裝車是去接誰？”

    “黃家先前遣人送來消息，說黃家老太爺子大好，二太太明日一早便要回府來。先前大太太吩咐，讓小的明兒趕早過去接。”

    “二嬸的父親病了？”

    昨日回府，徐氏就曾提及二嬸黃氏回娘家了，倒沒細問是什麽緣故，原來是黃老太爺病了。

    黃氏的祖父是書畫大家，是燕京名士，黃氏通文墨，又和，從前與母親謝氏是極要好的妯娌。

    對蘇婼也很關照，謝氏過世之後，更是對百般嗬護，守著從那段艱難的日子過來，後來蘇婼遠嫁喪夫，逃家歸京之後，也是蒙黃氏掩護。

    故此聽得的消息，蘇婼不得要停步問問。

    “大姑娘才回來，不知道，黃老太爺打從去年喪子，就隔三差五地染病。”

    蘇婼點點頭。

    既是明日就回來，那就明日見麵再說。

    眼下還有手尾沒理完。

    “蘇祈呢？”

    進了後院，直接奔向蘇祈還沒來得及搬出去的怡誌堂。

    蘇祈自挨了那兩下打，直奔回府，哪裏也不敢去。蘇婼突然而來的張明顯是提防到了韓陌，難道韓陌放他走，還有別的算計？想到先前的兇殘，他簡直不敢往下想，要是韓陌真的派人跟過去了，發現了的，他的下場會是怎樣！

    雖說他長這麽大除了蘇綬以外，還沒有誰敢他一手指頭，蘇婼幾次三番地衝他手，令他到十分窩囊而且生氣，但是他又越來越強不起來——天知道怎麽會有那麽厲害，除了有湛技藝，還料事如神，竟然算到了韓陌會迫他印證開鎖的本事！這讓人完全看不的深淺，真就讓人不由自主地心裏發怵。

    何況，這麽厲害，自己往後有求於的地方說不定還多著呢！就比如每月一次的考試……

    這麽想著，他心裏就越發安定不下來。

    一麵忐忑用了晚飯，一麵不時地打發人去打探蘇婼回來沒。

    因此蘇婼前腳進了角門，後腳他這邊就收到了消息，立刻爬起來想要以什麽辦法能把安下去。主意還沒有想出來，院門就啪嗒被推開了，隨著一路上下人陸續響起的“大姑娘”，腳步聲已經到了窗戶底下！

    蘇祈連忙從往外看過去，堪堪對上蘇婼一雙能活活把他淩遲的目！

    他心下猛地沉了，趕迎到房門下，踮著腳給打簾子：“您回來了？”

    等進來，又親手執起溫在小爐灶上的茶壺，給挑好茶現沏了一盅，給端到了炕桌上：“您慢用。”

    蘇婼寒著臉坐下，掃了眼簾櫳下的下人，待人走幹淨，然後就劈頭一聲怒斥：“你幹的好事！”

    蘇祈一個哆嗦：“我又怎麽了？！”

    蘇婼用慣於掄錘的右手將他拍在榻上，然後反手鎖住他的脖子：“我千叮嚀萬囑咐，讓你管好自己的，你做到了嗎？你從韓陌那兒出來，是懷著什麽要的心來找我的？是不是想著破罐子破摔，打量著就算讓他發現了，你也不管了？”

    蘇祈年方十一，又是讀書人家的子弟，力氣真不算太大，而蘇婼製鎖練就的手勁可不是一般眷可比，再說前世走江湖，多也習得了幾手防，這麽一鎖，蘇祈竟然奈何他不得！

    臉帖著床榻的他眼看著臉頰磨得生疼，而蘇婼的目卻越來越寒。素日什麽都沒放在眼裏的他此時卻心生一懼意，勉力地張說：“母親辛苦生下我，你就這樣對我……你，你對得起麽？”

    蘇婼聞得此言，眼中驀然綻開了刺眼的芒！“你還有臉提母親？！要不是因為你，會那麽早走！”

    這句話瞬間把屋裏的氣氛降低到冰點……

    隨著這咬牙切齒的話語，手下也更用力了，被拿住了七寸的蘇祈哪裏還能彈？！

    眼看著臉他由白轉紅，又由紅轉青，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蘇婼才猛地把手收回來。

    蘇祈連忙起開，著脖子咳嗽順氣。人也蜷坐在錦榻下方，咳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

    麵前的蘇婼站在離自己三步遠，不算高挑的材看去卻如樹樁一樣直，那張雖然出眾，但無論如何也算不上和善溫的麵相，在這樣的冷漠凝視下，更顯得冷清了。

    這麽冷漠殘忍的行為，讓人簡直不能相信出自一個同胞的親姐姐，蘇祈臉龐抖著，眼圈早已紅了，起伏的膛也看得出來他逐漸凝聚的怒氣，當這腔怒氣慫恿終於忍不住要衝咆哮出聲時，房門這時候卻讓人叩響了，扶桑聲音在外響起來：“姑娘，奴婢回來了，事也辦了。”

    蘇婼目掃回他上，緩步走回榻邊上坐下：“你去應韓陌的約，最後是怎麽走的？再給我說一遍。”

    蘇祈發出底層之怒：“我為什麽聽你的！”

    蘇婼嗤地笑了下。

    這時候外頭的扶桑低聲說了句什麽，而後就有一道稚的嗓音響起來：“扶桑姐姐，二爺他平時不這樣。”

    這話慢聲慢氣的，還帶著幾分勿庸置疑。

    蘇婼微微側首，而蘇祈卻像是石化了一樣頓時僵立在原地！

    “……阿吉？！”

    他失聲喚了一句，而後就一陣風地衝向門口！

    隻不過閉的房門無論如何推也推不開，——這門竟然讓人從外麵給扣住了！

    蘇婼舉起小爐灶上的茶壺，給自己杯中添了些滾水，說道：“想出去，先老實給我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