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庭洲似乎是常客，老板是個平平無奇的中年男人，將兩份牛面端上來時，稔地跟他閑談：“有段時間沒見你來了，最近忙？”

賀庭洲把碗里的蔥花一顆顆挑出來：“嗯，忙著關顧別人家的生意呢。”

老板笑呵呵地也不生氣，看向霜序的眼神是善意的：“頭回見你帶人來，這麼標致的小姑娘，是朋友吧。”

賀庭洲沒否認，一副烈郎怕纏的口氣：“為了我要死要活的，被纏上了，能怎麼辦。”

霜序在老板有點意外的表中出一個皮笑不笑的微笑，懶得解釋了。

這間店雖然開得偏僻不起眼，味道卻出奇的好，湯底鮮香濃郁，面是手工拉的，又細又有彈。

一碗熱湯面下肚，河邊心冷的風都隨之消失了。

霜序吃得有點熱，鼻尖都熏起微紅，抬起頭才發現賀庭洲在看。

他的面就沒吃多，靠著椅子的姿勢很懶，把玩著面店的陶茶杯，兩條長擱在方桌下，顯得十分屈就。

“好吃嗎？”

霜序點了兩下頭，有點好奇：“這麼蔽的店，你怎麼會知道的？”

“沒聽說過燕城是誰的地盤？”他的狂妄就像呼吸一樣自然，“這沒有我不的地方。”

霜序口一句：“廁所你也很嗎？”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真是狗膽包天，都敢跟他抬杠了。

賀庭洲右眉微微上抬：“話這麼多，吃飽了？”

“吃飽了。”霜序拿紙巾細細地干凈，白天涂的口紅早就掉了，呈現出潤紅瀲滟的本。

賀庭洲瞥過一眼：“吃飽了就去付賬。”

“我付賬？”杏眼微微睜大了一圈，倒不是不愿意，只是沒想到。

不管是跟沈聿還是岳子封那幫哥哥一起吃飯，從來沒有人會讓一個妹妹付賬。

“不然我付？”賀庭洲心安理得地像個大爺，“把你從河邊撿回來，送你回家，還得請你吃面，你暗我還是我暗你？”

“……”

“沒帶錢？付不起你哥來。”

“……”

霜序歇菜，老實地拿手機準備去付款。

打開手機才發現有二十多通未接來電，除了司機汪叔和付蕓的，還有沈聿的。

還有置頂的微信消息。

哥哥：【在哪】

哥哥：【小九，接電話】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正想給沈聿回過去，付蕓的電話又打進來。

剛一接通，付蕓就焦急地問：“霜序，你跑哪去了？”

“陪陸小姐逛街去了，您不是知道嗎？”有點沒搞清狀況。

“老汪說送完漫漫回去接你，就找不到人了，電話也打不通，急死我了。”付蕓語氣責怪，“你這孩子，怎麼不接電話呀？”

在橋上發呆的時候沒留意時間，這會才發現從離開商場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

“我開會調靜音，忘記調回來了。”霜序懊惱地了額頭。

“你哥開車出去找你了，你快給他回個電話。”

沈聿的電話幾乎是剛撥過去就接通了，霜序了聲“哥”，突然又哽住，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解釋自己今晚的“失蹤”。

電話里沉默片刻，沈聿開口時聲線依然溫和，問：“去哪了？”

“吃面。”霜序說。

“地址給我。”

霜序把面店的地址報過去，沈聿說：“別跑，等我一會。”

霜序“嗯”了聲，掛斷電話，在原地默默站了片刻。

這個時間店里沒有其他客人，安靜得出奇。

想起還沒付款，重新拿起手機問正在準備打烊的老板：“多錢？”

老板笑容友善：“賀先生已經付過了。”

付過了？

霜序扭頭，原來的位置空無一人，賀庭洲不知何時已經出去了。

走出店門，賀庭洲正靠在車上煙。

他寬肩長，材跟架子似的，襯被微風鼓起，映著車燈的，一落拓風流。

“我哥來接我，我在這等他。”霜序想了想，還是對他說了聲：“庭洲哥，今天謝謝你。”

雖然沒想跳河，但當時心的確很壞，有個人把從河邊的冷風里拉回來，帶吃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的謝是真心的。

煙霧繚繞里，賀庭洲瞥一眼，回答也很“賀庭洲”：“謝著吧。”

他掐了煙，直起上車，柯尼塞格在囂張狂傲的聲浪中揚長而去，大概迫不及待找他的艷遇去了吧。

沈聿到這時，已經是二十分鐘之后。

老板心地很好，或者是看賀庭洲的面子，一直等到沈聿來接才打烊。

這老胡同更深夜靜的，一個小姑娘不安全。

霜序跟老板道了謝上車，沈聿看了眼這間樸實而偏僻的面店：“怎麼跑這麼遠來吃面？”

說不清自己什麼心理，下意識瞞了賀庭洲的名字：“有個朋友推薦的，這家的面很好吃。”

“跟朋友一起來的？”沈聿問。

“嗯。他先走了。”

車開出胡同，駛上柏油馬路，車廂里靜默片刻，沈聿不經意地問：“跟漫漫聊什麼了？”

“沒聊什麼。”霜序回答，“陪給媽媽買生日禮了。”

“買了什麼？”沈聿問。

頓了下，下午一家店都沒逛過，一時之間編都不編出來：“咖啡……店。”

謊撒，后半部分讓陸漫漫自己去圓吧。

回到沈家時，客廳燈火通明，出差的沈長遠已經回來了，付蕓還沒睡，正在客廳等著他們。

看到他們回來，付蕓提著的心才徹底放回肚子里，忍不住嗔怪道：“你跑去吃面也不跟老汪知會一聲，人找不到，電話也不接，讓我們一通好找。這麼大人了怎麼還像小孩一樣，想一出是一出的，不知道考慮后果。”

霜序低頭道歉：“對不起，干媽，讓你們擔心了。”

沈長遠拍拍付蕓的肩，讓冷靜：“人找到就好，霜序又不是故意的。”

又對霜序說：“你干媽就是關心則。一會聯系不上你就擔心，自己在家里急得團團轉，還把你哥都回來了。”

霜序點頭：“我知道的。”

付蕓氣還沒消：“我不是要怪你，你做事要有分寸，只是讓你陪漫漫去買份禮，你再不高興也不能玩失蹤……”

沈聿直接打斷，抬手輕輕拍了下霜序的腦袋：“上去休息吧。”

霜序看了眼付蕓，因為沈聿的袒護，付蕓臉更差了。

沈聿神清淡：“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