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廳裏果然備好了茶酒，許多仆從侍奉其中，宗守淵端坐在那裏，抬眸看向來人，並沒有起行禮的意思，隻不鹹不淡告罪一聲，“我的腳不便，失禮了。”

    “……無妨”，寶親王皮笑不笑地點頭應道。

    這家夥一向如此桀驁不馴，從前沒傷的時候也不見得多有禮數，如今更是裝也懶得裝一下。

    一想到自己這些年曾被甩過多臉，寶親王的神微微扭曲。

    隻廢掉一條，到底還是太便宜這家夥了。待他日後登基做了皇帝，定要讓他一無所有，再將他狠狠踩在腳下辱。

    寶親王深吸一口氣，暫且忍耐，將所有暗念頭藏在心底，挑了個與宗守淵麵對麵的位置坐下來，臉上浮現微笑，“宗小將軍看過拜帖，想必已經知曉了本王今日的來意。”

    “春消、玉醉、蓮香”，他抬手輕拍兩下，三個奴婢立刻小步挪向他。

    來到主子近前，們沒有毫猶豫，作自然地跪下去，低眉斂目，像是被完全馴化的奴隸。

    寶親王抬手住距離他最近的年妙蘭的下，將的臉蛋展示在宗守淵麵前，緩緩幾下，語氣意味深長，“陛下賞給本王的奴，似乎與宗小將軍的夫人頗有些淵源……”

    跪在腳邊任他隨意狎弄的玩，與宗小將軍明正娶的夫人是脈相連的姐妹。他的態度如此輕蔑，不僅是在辱年荼，更是在辱鎮國公府。

    宗守淵的臉倏地沉了下去，眉眼浮現出狼一般的兇戾。

    他不在乎自己是否辱，但無法忍任何人用這樣惡心的語氣提起年年。

    發現他被激怒，寶親王心很好地瞇起眼眸，左右環顧，“怎麽不見夫人？不在府上嗎？”

    一邊審視宗守淵難看的臉，他故意嘖歎一聲，“本王今日特地帶上春消、玉醉和蓮香來與夫人骨重逢……夫人如若不在，那真是可惜。”

    有貴客登門拜訪，為正妻的年荼理應與夫君一同迎客，何況今日來訪的不僅王爺一人，還有與淪為奴婢的繼母與妹妹。將心比心，寶親王堅信，沒有任何人能不想親眼看一看仇敵落難的畫麵。

    可年荼竟然不見蹤影。

    寶親王忍不住勾起角。

    看來近些日子外麵的傳聞多半是真的——宗守淵這個格暴躁的莽夫，當真對自己的夫人了拳腳。

    也不怪他如此肆無忌憚。這門婚事本就是方高攀，如今年家徹底垮了，年荼連個能依靠的娘家都沒有，自然任人欺淩。

    但，兔子急了還咬人。

    被到絕境的弱子，也不失為一枚好棋子。年荼再不得寵，畢竟占著個夫人的名頭和枕邊人的位置，隻要利用得好，必能發揮奇效。

    寶親王越想心越妙，不輕不重地拍了拍年妙蘭漂亮的臉蛋，吩咐，“去跳舞。”

    至於另外兩，自然也不能閑著，一人琴奏樂，一人唱曲相合。

    無論是薑氏還是年家兩姐妹，皆是王府後臨時學來的才藝，與“湛”二字毫不相幹，甚至稱得上拙劣。寶親王生風流，邊缺不了鶯歌燕舞，眼界頗高，像這母三人一般的貨，向來不得他的眼。

    他居高臨下睨著賣力表演的三人，搖頭嗤笑，挑眉向宗守淵，“年家的子雖矣，卻無趣，不懂如何討男人歡心，想必宗小將軍也有同吧？”

    同是年家調教出來的人，年荼說不定還比不過的兩個妹妹知識趣。

    聽金鶯玉蕊傳遞消息說，宗守淵待夫人本就冷淡，自們府以後，年荼就徹底失寵。寶親王自認了解男人的喜好，對此沒有毫疑慮。

    哪怕宗守淵隻是垂眸喝酒，目本沒落在眼前的三個人上，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也隻當是默認，心中更安定幾分。

    主子沒興趣看的表演，不代表下人也沒興趣。國公府平時沒什麽歌舞娛樂，今日難得一見，家丁仆從興致盎然，直勾勾盯著瞧個不停。

    眾目睽睽之下，年妙蘭輕晃腰肢，羅翩躚，年妙竹著嗓子唱些詞豔曲，薑氏卑微跪在一旁，從前不沾春水的指尖早已被磨出一層糙繭。

    許多視線從四麵八方落在們上，刺得們麵皮火辣辣的，滿臉漲紅。

    從高高在上的主母小姐淪為人人皆可采擷的玩，無論們再怎麽認命，都無法淡然之。

    恥辱時時刻刻折磨著三人的心，可是王爺不停，們不敢停下，隻能迫自己想些別的，將注意力移到別去。

    別想們自己，多想想年荼……

    貴客登門造訪，都沒有現，一定是被打得沒辦法見人、趴在病榻上爬不起來了吧！

    那樣脆弱的子骨，沒人都一步三，再挨過一頓毒打，真不知道還能有幾天好活！！

    一想到這些，年妙竹忍不住想笑，不慎唱錯了一個音，十分明顯，異常稽。

    頓時，寶親王冷了神，撂下手頭的茶盞，吩咐隨從，“掌。”

    “！！！”

    “饒命！”，年妙竹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嚇得花容失，跪地求饒，“求求王爺！饒了奴婢這一回吧！！”

    隻來得及哭求一句，扇般的掌就掄在了的左臉上，扇得一個趔趄，歪倒在地，不等緩過神來，又被拽直，右臉也挨了響亮的一記掌摑。

    一時間，啪啪的掌聲和嗚嗚痛哭聲幾乎掩蓋了琴音，薑氏與年妙蘭臉蒼白，驚懼不已，呼吸都了節奏。

    都說宗小將軍脾惡劣，王爺又何嚐不是喜怒無常？

    們為奴為婢侍奉在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挨打早已是家常便飯，可們怎麽也想不到，明明近些日子王爺格外偏寵們，還特地帶們來看年荼，竟也會突然當眾發難，半點分不留。

    年妙竹在挨打，們既不敢求，不敢停止表演，更不敢出錯。可是心已經了，琴音到底還是錯了一拍，舞步也隨之踏錯。

    寶親王居高臨下，一個眼神下去，就有兩個隨從領會吩咐，大步上前，紛的掌聲劈裏啪啦織在一起。

    “見笑了”，他緩緩轉過，朝著宗守淵輕笑頷首，“本王一向憐香惜玉，但是該調教時，也從不心慈手。”

    他吹了吹滾燙的茶湯，輕抿一口，“人還是要多多教訓，才能更溫順婉，宗小將軍以為如何？”

    “……嗬”，宗守淵冷笑了一聲，“不敢茍同。”

    欺負年年的家夥挨打，他樂見其，但寶親王這荒謬的論調，他發自心的厭惡。

    寶親王哈哈一笑，當他是在。

    原以為宗小將軍不在乎形象，看來也是在意的。都把正室夫人打得沒法出麵見人待客了，竟還不肯承認！！

    他撂下茶盞起，“本王方才飲了許多茶，先去更。”

    說著，他不顧還在罰的三個奴婢，從們邊邁過，大步流星，徑自向外走去。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見一見年荼，收下這枚棋子。

    宗守淵神淡定，未做阻攔，隻點了兩個仆從，讓他們跟著寶親王，“你們兩個，去給王爺引路。”

    名義上是引路，實則是監視。

    盡管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下人畢竟不便明目張膽地盯著王爺淨手，隻能在東圊外麵駐足，守在唯一的出門口。

    兩人剛剛站定，便有什麽東西從門竄出來，一陣風似的掠過他們畔，迅速跑遠。

    “那是什麽？？！”

    “好像是隻貓……”

    二人各自鬆一口氣，都沒放在心上。

    遠遠聽見這兩句談，橘皮的貍貓抖了抖耳朵，眼眸中流出人化的不屑。

    能變形，是他們皇族的辛。談空凜信任宗守淵，或許會允許他知曉這個，但也僅此而已，這個絕不可能傳到普通仆從耳中。

    隻要擺宗守淵的視線，他就可以用形隨意探遍整個鎮國公府，何愁找不到年荼？

    橘貓的眼底燃起熊熊鬥誌，開始搜尋年荼的影。

    這邊沒有……

    那邊……也沒有……

    變形，他的嗅覺也隨之變得靈敏，可以輕而易舉地找到附近藥味濃鬱的地方。

    可是到轉了半天，他隻找到幾片藥圃、一藥材庫房，找到了府上醫師的住，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臥榻不起的傷患，卻是個如假包換的男人。

    一通作猛如虎，始終找不到年荼的蹤影，寶親王疲憊地蹲在地上，信心大減，陷懷疑。

    難道年荼已經被打死了？宗守淵把這件事瞞了下來？？

    算了……來都來了，總不能白跑一趟，既然找不到年荼，那就去宗守淵的書房看看能不能搜出些機。

    時間寶貴，容不得過多猶豫。寶親王迅速敲定主意，來到書房外，邁著囂張的貓步，大搖大擺推門而——

    聞聲，桌案後端坐著的人抬起頭。

    四目相對，橘貓前爪抬空，瞪大眼睛，渾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