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客廳裏, 除了電視機裏烏啦烏啦的廣告聲，一時間再沒有任何聲音。

    沈祺然怔怔地看著邵行，半晌才回過神。

    “你……”

    此時梅姨已經端著沏好的茶回到客廳, 沈祺然立刻閉上了。梅姨放下托盤, 把兩杯熱氣騰騰的花茶遞給沈祺然和邵行。

    “這是大小姐特意送來的新茶葉，聽說有安神功用, 喝了可以睡個好覺！”

    “謝謝梅姨。”沈祺然接過，抿了一口，覺得清香四溢, 齒留香，味道非常好。

    喝第二口的時候，沈祺然悄悄看了邵行一眼，對方正垂眸看著手裏的茶杯，氤氳的熱氣模糊了臉頰剛的廓, 整個人顯得比平時要和許多。

    可能是覺察到他的目, 男人抬眸朝這邊看來，沈祺然立刻像電般迅速移開視線，隨即又覺得自己似乎反應太過度了。

    啊啊啊啊沈祺然你在幹什麽啊！不就是對視了一下嘛，有什麽好躲的！

    ……但這也不能全怪自己。

    誰讓邵魔王剛才說了那種、那種會讓人產生奇怪聯想的話啊！如果不是知道邵魔王的底細，換別人, 怕不是真要誤會邵行可能對他有好什麽的呢……

    電視廣告結束, 狗婆媳劇繼續上演, 梅姨著小手帕, 又開始看得淚眼婆娑。沈祺然其實很雷這種劇, 但晚上他看到星網上那些汙蔑他的言論, 心裏不太痛快, 不想一個人在房間待著, 才跑來客廳和梅姨蹭電視。

    但現在，那種煩悶的憋屈，已經然無存了。

    ——因為邵行的那番話。

    沈祺然眼睛盯著電視上正在進行的婆媳撕大戰，心裏像鑽進了一隻蹦蹦跳跳的小鹿，撲騰撲騰把撞得他心猿意馬。他借著倒茶的機會，飛快瞄了邵行一眼，發現對方一點要離開的意思都沒有，坐得拔筆直，目不斜視地看著電視裏的劇。

    沈祺然：“……”

    ……不是吧，難道邵行喜歡看這種劇？口味這麽特別的嗎？

    沈祺然嚐試著把注意力集中到劇上，三分鍾後，宣告失敗。他默默出智能機，想刷一會兒星網，卻又擔心再看到什麽毀心的帖子，正猶豫不決著，手裏的智能機突然震了一下，收到一條信息。

    ——邵行：不舒服？

    沈祺然愣了愣，猜到可能是自己心浮氣躁坐立不安的樣子被邵行看到了，所以才會這麽問。他咬了咬，訕訕打字。

    ——沈祺然：沒有，就是不太看得下去這個劇……邵哥你喜歡看這個？

    ——邵行：不喜歡，看不下去。

    “……”

    那你還一副看得很認真的樣子！

    ——沈祺然：既然看不下去，為什麽還要留在客廳啊？

    消息發送完畢，那邊幾乎是秒回。

    ——邵行：你不也一樣？

    “……”

    說得也是哦。

    沈祺然看著屏幕上的對話，突然很想笑。坐在這裏的三個人，其中兩個心思都不在看劇上，而且明明就挨著坐在一起，還非要在智能機上打字流，也真是夠無聊的。

    他忍不住又瞄了邵行一眼，對方也在同一時間投來目，彼此視線匯，邵行輕輕勾了勾角，沈祺然也忍不住彎起眼睛，無聲地笑了笑。

    一旁的梅姨正看到激之，想拉著沈祺然一起大罵惡婆婆，結果剛轉過頭，就看到那小兩口在旁邊眉來眼去，於是又默默地把頭轉了回去。

    ……咳咳，不應該在屋裏，而應該在屋底。

    一夜過去。

    克拉麗起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腦查看星網上的輿論風向。

    砸了重金讓黑子和水軍在星網上抹黑r先生，雖然剛開始時，不人對水軍言論持懷疑態度，但三人虎，謀論永遠有生存的土壤，經過一天一夜的傳播，不路人心裏已經種下了懷疑的種子。

    而且r先生躥紅太快，嫉妒眼紅他的人也不，隻要有人帶了頭，之後煽風點火的工作，自然會有不人替去做的。

    克拉麗看了一圈，發現一切都在朝著預期的方向發展，心裏越發快意，洗漱完畢後，就準備開始自己的星網直播。

    自從登上收益總榜前二十，直播間的人氣就居高不下，當然，為了維持住這個排名，克拉麗也一直在讓人幫自己刷收益，現在的位置已經爬到了第十四。令惱火的是，沈祺然爬榜的速度也很快，因為除了付費下載的收益，對方又多了一塊大頭收益——授權改編的版權費。

    《小夜曲》這首歌如今已經紅遍了整個帝國，很多主播都想蹭它的流量，在自己的直播間演奏這首曲子吸引，甚至是想改編神力版本再火一次。雖然r先生定下的授權改編費不算高，隻有2000星幣，但架不住申請的人多，而且這筆費用也計算在收益中，所以r先生的總榜收益排名瞬間像坐了火箭一樣，一夜之間就躥到了第二十名。

    不過克拉麗計算過了，離活結束隻剩三天，現在又有謠言的影響，隻要自己運作得當，對方就算排名還會上升，也很難追上自己的。

    克拉麗調試好全息設備，進了星網直播間。收到信息提示的觀眾們紛紛湧。克拉麗容貌姣好，很甜，音樂演奏方麵也很出，已經擁有了一批固定的，笑容甜地和直播間觀眾打招呼，不人紛紛投遞禮。

    “今天大家想聽什麽歌呢？”克拉麗笑靨如花道，“歡迎點播哦。”

    互區立刻熱鬧起來，們紛紛諫言。

    ——要不要彈《小夜曲》哇？最近超火的，好多主播都買了演奏版權，神小姐姐要不要去也買一個？

    ——是啊是啊，彈這個聽說很吸的，小姐姐來一個吧！

    ——想聽想聽！如果能改編神力版本就更好了，期待神姐姐的二創！

    克拉麗：“……”

    為什麽的直播間裏也有人在討論《小夜曲》啊？！一大早能不能別來添堵了！

    克拉麗隻是略一走神，又冒出來好多請願讓彈奏《小夜曲》的，克拉麗心頭冒火，卻不得不控製住即將扭曲的表，勉強出一個溫可人的微笑。

    “謝謝大家的推薦，但我還沒有買《小夜曲》的版權，抱歉啦，請大家點播別的歌吧。”

    既然沒有版權，們也不強求，又開始點播起其他歌。

    ——那就彈奏《樂神》吧，小姐姐這首曲子聽一百遍都不膩呢！

    ——《翠林湖》也好聽呀，我想聽這個~~

    ——都彈都彈，神彈什麽都好聽！

    隻要不提《小夜曲》，什麽都好說，克拉麗出了真心實意的笑容：“好，那就按順序來，先給大家彈奏一首《樂神》吧。”

    這首歌是克拉麗的拿手曲目，每次彈奏都能收獲一片好評。和往常一樣，悠揚的琴聲在直播間響起後，虛擬空間的上方就被誇讚的彈幕刷屏了，不斷有人打賞出高級禮，克拉麗正著眾人的讚，彈幕區的畫風突然出現了變化。

    ——什麽神主播，原來就是個惡毒的白蓮花！

    ——我居然給這種人打賞過錢，真是瞎了眼，還老子的錢！！

    ——蛇蠍心腸說得就是你！堂堂一個分院長居然去欺負新人，我嘔！！

    ——不知的親們快去看活區公告！這個人就是個惡毒的巫婆！

    直播間都配有房管，出現辱罵的言論都會第一時間去刪除，但這次不知為何，房管居然遲遲沒有手，任由它們飄在房間上方，打賞的花束和星星不見了，甚至有人開始刷臭蛋，而且數量越來越多。

    怎麽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麽？

    克拉麗有些慌張，顧不得曲子隻彈到一半，立刻停了下來。本想問問況，視野卻驟然一黑，原來被踢出了自己的直播間。

    克拉麗：？？？

    等克拉麗再試圖登陸，係統就提示的直播間已經被封。克拉麗去看收益總榜排名，發現自己的名字也從上麵消失了。

    的第一反應就是，難道是沈祺然的報複？

    但轉念想想又覺得不對：自己明明做得很蔽，兩人之間更是毫無集，沈祺然怎麽可能知道diss他抹黑他的就是自己？

    想到直播間提到的活區公告，六神無主的克拉麗連忙點進方界麵，原本首頁上絢麗醒目的慶典宣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鮮紅的公告通知。

    【鄭重公告：經慈善慶典委員會核實，參賽者“克拉麗”（星網直播間id：xxx），雇傭水軍違規刷直播間數據，同時抹黑詆毀同賽人員“r先生”，不擇手段，行為惡劣，經慶典主辦方商議，永久封其星網直播間，吊銷其音樂執業資格證，三年不得再從事音樂行業的相關工作。……】

    除了公告，下麵還附上了長達數頁的證據截圖：克拉麗和錄播雲平臺某名高管的對話，讓對方故意不要給r先生安排好的宣傳位置，把r先生活曲目的推薦頻段定在流量最差的淩晨；還有克拉麗和黑子水軍做易的通話錄音，聊天截圖，數次的轉賬信息，以及之前抹黑言論中，所有水軍的ip地歸屬，一樁樁一件件，指向清晰，證據確鑿，錘得死死的。

    在證據之後，方又放出了《小夜曲》傳播數據的追溯圖，所有付費下載的ip地址完全是常規分布，沒有任何有幕後推手的痕跡，有力佐證了《小夜曲》的走紅完全是靠網友們自發傳播和口碑效應的結果。

    雖然公告發布隻有短短半個小時，但下麵的評論已經破了數千，並在迅速上漲。

    ——這個人真是太惡毒了，一個慈善質的公益慶典都要搞別人，祝明天司馬。

    ——還好r先生實力過，抗住了暗箱作，否則我們就沒有聽到《小夜曲》的機會了。

    ——這是什麽絕地翻盤逆襲流的套路！果然是金子就會發，r神牛！

    ——這個克拉麗好像是安珀斯音樂學院的分院長？校方不趕把這個垃圾踢出去，準備留著過年嗎？

    克拉麗的份背景被網友們了個底朝天，結合買水軍給自己刷收益的事實，之前質疑過數據爬升太快的幾個零星帖子也被頂了上來，下麵一溜人打卡留名。更多的網友則湧到了安珀斯音樂學院的方平臺下，在留言區義憤填膺地要求學院也做出回應。

    於是慶典方公告發布的一個小時後，安珀斯音樂學院也發布了一則方通告，總結起來就一個核心意思——

    【……經校方商議，現給予克拉麗士開除教職分，永不錄用。】

    邵行看著腦上的頁麵，黑眼眸中倒映出屏幕上的紅通告。

    辦公室的門是虛掩的，約能聽到外麵的人在小聲議論著這場引全網的大事件，而這些吃瓜的人，恐怕做夢都想不到：主導了這場皮反黑事件的本尊，就坐在這間元帥辦公室裏。

    手邊的智能機震了一下，邵行垂眸去看，是沈祺然發來的消息。

    ——謝謝。

    雖然隻是短短兩個字，邵行卻盯著屏幕看了許久，之前冷峻的神，也如冰雪初融般，染上了一抹溫的暖。

    以前他在邊境服役時，流流汗都無所謂，最致命的隻有一句話——你們知道嗎？他可是中將之子，所以才……

    人言可畏。殺人誅心。

    輕描淡寫一句話，就足以抹殺和否定掉所有的努力，這種滋味，隻有經曆過的人才懂。堂堂正正的績，清清白白的名譽，憑什麽被上“特權份”的標簽就要一筆抹消？

    他不允許這種事在沈祺然上重演。

    好在，他做到了。

    慘遭活主辦方的公開罰，又有眾多網友排山倒海的口誅筆伐，安珀斯音樂學院也將直接除名，曾經的社圈避唯恐不及，克拉麗走投無路，隻能求助於最後的希，二皇子艾瑟了。

    “殿下，我隻是一時鬼迷心竅，我是有錯，但也不該就這樣被開除出學院！”不顧仆從的阻攔，強闖進艾瑟的寢宮，哭得梨花帶雨，“求您了，您去和院長說說，不要讓我離開學院，我的實力並不弱，給我一點時間，我不會比任何人差！”

    艾瑟坐在窗邊的塌上，看都沒看跪拜在腳邊的人，隻是漫不經心地瀏覽著腦。

    “我為什麽要幫你？”等克拉麗哭夠了，艾瑟才語調慵懶地開口，“你知道的，我邊隻留有價值的人。”

    聽出對方的言外之意，克拉麗渾一震。想過自己可能會不再寵，可能被訓斥，被冷落，甚至排出那個計劃，但絕沒有想到艾瑟會將毫不留地拋棄。

    “不！殿下，你答應過那位大人，會好好培養我的！我以後會是王陛下的……”

    艾瑟腦屏幕的指尖突然一頓，他終於轉過頭來，深藍的眼眸裏湧著冰冷的寒芒，倒映出地上神倉皇的人。

    “你敢威脅我？”

    極度危險的預讓克拉麗渾戰栗，拚命搖著頭：“不，艾瑟殿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想留下來，想留在你邊，我還有用，我可以很有用……”

    哭著想爬到艾瑟腳邊乞求他的寬恕，卻發現自己手腳發麻，寸步難行，同時嚨也似被什麽堵住，一點聲音都再發不出來了。

    是神力的製！

    艾瑟對外公布的資料裏，神力評級隻有s級，但能影響到別人的，卻是神力突破ss級才會備的技能。

    克拉麗睜大了眼睛，眼神中有著難以置信的震驚和恐懼。

    這個人，居然不知不覺間已經……

    房門被打開，幾名帶著麵的黑侍衛魚貫而，將克拉麗從地上暴地拖拽起來。雖然克拉麗想要掙紮，但發不出聲音，四肢也麻木無力，隻有絕的眼淚不斷從眼底湧出來。

    沒有再看人一眼，艾瑟冷淡地將視線重新移到腦屏幕上。上麵顯示的是錄播雲平臺的界麵，上麵的收藏夾裏隻有一首歌：《小夜曲》。歌曲後麵備注著這首歌累計的播放次數，999 。

    “別讓我再見到。”艾瑟冷冷道。

    “遵命，殿下。”

    克拉麗被帶走，大門重重關上，室重歸平靜。艾瑟指尖輕點，頁麵上的歌曲又一次開始播放，清澈靈的鋼琴聲回在偌大的房間，他仰靠到塌上，愜意地閉上了眼睛。

    對大部分人來說，r先生的份是未知的，但像艾瑟這樣的人，想要探查到對方的份，完全易如反掌。

    “你還藏著多我不了解的驚喜呢……”

    歌曲不斷循環，艾瑟眉間的戾也慢慢散去。突然，毫無預兆地，他的太鼓了一下，皮下有什麽在蠢蠢，艾瑟驟然睜開眼睛，深藍的眼眸中，多了幾顆的紅點，若是仔細去看，會發現那些紅點還在緩緩移，仿佛是遊的爬蟲。

    明明房間空無一人，艾瑟卻突然開口，仿佛是在和誰認真地對話。

    “別打他的主意。”他的聲音低沉而喑啞，“他現在可是邵行的人。”

    一陣漫長的沉默，良久艾瑟才再度開口。

    “耐心點。”他低聲道，仿佛在安某人一般，“那位元帥先生被瘋的樣子，我當然很期待，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太的鼓漸漸平息，男人的眼眸又一次變純粹的深藍，他躺回塌，在一直沒有停歇的悠揚音樂聲中，重新閉上眼睛。

    “……現在，還不是時候。”他輕聲重複著，宛如自言自語。

    也宛如，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