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蓁半倚在病床上，目愣愣著站在門口清冷高瘦的人。

    自己從昏迷中清醒的時候，段夏末正在米國宣傳自己的電影。因為出意外拖了些進度，幸運的是在最後及時提了申請。

    這份幸運也同樣帶給了雲蓁，老天像是給了一次重生的機會，讓能解開那麽多年的心結。

    來探的段夏末一墨綠的法式連，長發剪短，八個月沒有染過的頭發已經恢複原有的茶。

    和自己，雲念一脈相承的發。

    段夏末手裏握著兩座小金人，款步走向雲蓁，拉過一旁單人椅坐下。

    致的角淡淡笑開：“上陣父子兵。拍電影還是要靠一家人齊心協力才行。”

    說完這句調笑話，將手裏的兩座小金人給。

    一座是最佳外語片獎。

    一座是最佳新人獎。

    雲蓁接過獎項，蔥白的指尖細細描繪底座上的幾行字母，一滴眼淚不期而至，落在小金人的臉上。

    的母親的兒如此的優秀，再也不是沒有人要世可憐的孤兒。

    當第二滴眼淚順著下頜線堪堪要滴下時，被一隻略帶細紋的手掌接住，隨後那隻手不停著養胖的臉蛋。

    著著，段夏末手心下的臉蛋越來越小，小到一直手掌都能整個包住。

    眼底泛起意，眸子湧起的水氣如同二十七年前那個雨夜。

    段夏末心頭酸，緩緩開口：“二十七年前，我帶著你從周正囚我的私宅裏逃出來。車子是我臨時搶來的。當時你太小，又沒有安全座椅，隻能把你綁在副駕駛座上。”

    “幸好那時你睡著了，手裏攥著你最的照片不吵不鬧。可那天的雨很大，山路很急，就和大出事的那天一樣。”

    越說聲音越抖，直到再也控製不住想要宣泄的，哽咽出聲：“因為我不悉山路，開得又慌張。車輛在路過一個急轉彎時，我控製不住方向盤，車瞬間側。”

    說到這，段夏末頓了頓，不斷閃的眸子像是此刻正在經曆那場驚心魄的變故。

    “翻倒時巨大的慣把你甩出了窗戶，掉下了山崖。”

    雲蓁著趴伏在床邊抖著雙肩的人。

    明明自己是這個故事裏的主角，可由於的不記得，聽來倒更像是故事的旁觀者。

    由於雲念也是掉山崖，就像是命運的回，所以能同作為母親親眼看見自己孩子生死不明的痛苦。

    這樣的共驗，讓雲蓁清楚意識到當年段夏末不是故意棄的，應該和自己想的一樣——

    如果兒死了，也不想再活下去。

    雲蓁抬手在頭頂猶豫片刻，最後將二十六年的執著，輕輕放下。

    像是到來自緣的微妙聯係，段夏末抬起淚眼婆娑的眸子。

    著從來清高的人現在哭花了妝容，雲蓁的心弦微微，淡聲問道：“是因為以為我摔下山崖死了，所以才沒來找我的嗎？”

    這個問題一直在心裏盤著——為什麽不來找我？

    原以為當自己問出口的時候應該激萬分，的心卻異常的平靜，就像是在問今天天氣怎麽樣。

    雲蓁抬手了幾張放置在床頭櫃上的紙巾遞給。

    段夏末接過後，自然地說了句謝謝。

    話一出，兩人默契地低低苦笑。

    錯過的二十幾年，讓們為最親的陌生人。

    段夏末幹眼淚，嗡聲道：“當時我了重傷，在醫院裏躺了一個月。是周正派人去找的你。而他說……。”

    在猶疑的片刻，雲蓁接過話頭：“他說我死了，是嗎？”

    提到周正，段夏末漂亮的杏眼裏閃著不明愫的冷，切齒地說道：“他告訴我，你已經死了，找到時麵目全非。所以我連‘你’最後一眼都沒有見到……”

    說著，段夏末覺得這話有些不妥，畢竟以為死去的兒還活著，便改了一種說法。

    “他就把它火化了。”

    雲蓁眸閃，仿若眼前正燃著那團火。思忖著，既然自己還活著，那周正當年就是在撒謊。

    一個父親怎麽可能偽造自己孩子的死亡，唯一的可能就是——

    孩子不是他的。

    明知道這是唯一的答案，還是想問清楚：“周正是我的父親嗎？”

    “不是。”段夏末倏爾激起來，遠比之前的悲傷，眉宇間添了強烈的緒，“他不是你的親生父親，林洙才是。”

    “林洙？”雲蓁眼眸了下，低低地重複這兩個字，腦海閃過那次在日式溫泉山莊的談話。

    林洙死了。

    被周正死的。

    “蓁蓁，你好些了嗎？”段夏末突然岔開了話題，像是極不願提及這件事。

    死去的人已經過去，母親都不在追究，還執迷什麽。

    雲蓁微微一笑：“醫生說再過一個月我就可以出院回家療養。”

    段夏末握住放置在白被褥上的手，輕輕著，意味不明地問道：“那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雲蓁微不可覺地蜷了下手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卻是問：“段小姐和二叔準備什麽時候結婚？”

    聽自己段小姐，段夏末先是一愣，然後心髒痛了下。

    做了二十六年的陌生人，一下讓改口，換誰都接不了。

    段夏末淡淡笑開：“我和卓倫商量過了，我們都到這個歲數，也不打算要孩子。那個紅本對我們倆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不——”

    知道的心結，段夏末拍了拍的手，阻止說下去：“大人的事不需要你這個孩子心。卓景和我說了，他已經向你求婚。雖然你們早就領了結婚證，但他還是想要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

    雲蓁耳微微發紅。

    三叔怎麽什麽話都往外說。

    段夏末站起，彎腰俯，開額前的發，親了親。

    “我的兒一定要幸福喲。”

    驀地，的話化一陣風吹進雲蓁的眼裏，掀起平靜湖水下的洶湧波濤。

    這一刻做了半輩子孤兒的執念終於是放下了。

    雲蓁抬起雙手環在段夏末的脖頸，在耳邊呢喃道——

    “媽媽。”

    ***

    十個月後，連城大教堂。

    “媽媽，你今天真漂亮。念念什麽時候才能穿上這麽漂亮的子？”穿著花白紗的雲念仰著子趴在雲蓁上，看正在化妝的媽媽。

    雲蓁低眸，恬恬笑著，剛想回答話，隻聽後男人驅趕孩子的聲音：“雲念，你不知道你媽過傷還趴在上麵。是不是小屁了？”

    雲念側頭看見正裝西往這邊走，吐吐小舌頭，趕從雲蓁上起來。

    人小鬼大，心裏清楚得很——媽才是爸的親閨，自己最多算是個贈品白得的兒。

    在陸卓景抓住打小屁前，雲念趕溜出休息室，在門邊對他做鬼臉，囂道：“我去找外公。”

    陸卓景額頭顳側管一陣狂跳。

    原本二哥就了他一頭，現在輩分又漲。以小屁孩日益進的演技，等會酒宴上陸卓倫肯定不會輕饒自己。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把他灌個半醉丟房門口，讓雲蓁空守著。

    “三叔，怎麽了？”

    人如羽般的聲音，將陸卓景從烏七八糟的想法中拉回注意力，他視線落在化妝鏡上，兩人的目在鏡中匯。

    此時化妝師完了所有妝發造型，悄悄退了出去，給新人留出單的空間。

    男人彎腰俯，從背後將整個人圈進懷中，下擱在的肩膀上，薄輕咬著的耳朵，嗓音低沉曖昧：“今天你真漂亮。”

    雲蓁抿笑道：“我現在知道念念的小像誰了。”

    陸卓景裝傻，挑眉問道：“像誰？”

    “像爸，滿的糖炮彈。”

    “那你嚐嚐甜不甜。”

    說著，陸卓景單手扣住的下，迫使半轉過頭，深深吻了下去。

    雲蓁掙紮了一下，在息間提醒道：“三叔，膏會被吃沒的。”

    陸卓景不在乎，還有些氣惱接吻時的三心二意，更是故意折磨，的瓣，直到吸腫了才放開。

    “咳咳——”

    輕咳聲從門邊響起，兩人看去，是趙曉藝和蘇明禮。

    陸卓景麵突然沉了下去，但不是針對蘇明禮。隻是好不容易得的親熱時，就被他們給破壞了。

    趙曉藝見大老板麵不好，不敢往裏麵走，幸好雲蓁招手替解圍，趕從陸卓景旁溜了進去。

    既然已經被人破壞了氣氛，陸卓景悻悻然抬外往走，與蘇明禮錯而過時，聽見他淡淡說了句：“恭喜。”

    陸卓景停下步子，扯笑道：“謝謝。”

    男人間，敵間，因為一場生死離別，什麽都放下了。

    陸卓景沿著走廊往賓客聚集的方向走。

    有時他回頭想來，能停在此刻該有多好，很多時候人必須跟著浪往前翻滾。

    就在他快要走進人群時，背後突然出現的蕭雷住了他：“總裁，周先生的信件。”

    他沒能走進那個禮堂。

    聽見周先生三個字，陸卓景形一滯，眼底瞬間結出冷霜，轉接過蕭雷手中的文件袋，踢開一旁空著的會議室厚重的門，沉著腳步走了進去。

    蕭雷也跟了進去，反手鎖上門。

    打開文件袋，裏麵是關於陸卓倫研究所的資料，以及幾張他與一個外國人握手，談，吃飯的照片。

    陸卓景瞇著眼眸仔細翻閱兩遍資料，著紙張的手背發出條條駭人的青筋。

    蕭雷見到他這副要殺人的模樣，不安地問道：“總裁，出什麽事了？”

    話音才落，一聲刺耳的APP提示音響起。

    陸卓景扔下手中的紙張，掏出手機，是份郵件，署名周正。

    【雲蓁是我周正的兒。】

    【你陸家配不上。】

    【把今天的婚禮取消掉。給你一周時間和離婚。】

    【不然，陸卓倫將以叛國罪在牢裏待一輩子。】

    在他看完最後一個字，郵件被自帶病毒銷毀。

    陸卓景倒口氣，閉了閉眼。

    二哥是專項研究航天航空技的，之前他一直待在國外研究所。米國那方麵不願意放他回國，因為他真得很出。

    尤其最近在推進上取得了巨大突破。

    陸卓倫不過是和從前國外的好友見麵就被誣陷通敵叛國。

    看來周正這次是鐵了心要一石二鳥。

    一來阻止段夏末和二哥在一起，二來要把雲蓁在他手裏為他政治聯姻的籌碼。

    想到這，陸卓景揮拳砸向桌麵，指間鮮飛濺，落在陸卓倫照片的人臉上。

    很見到暴怒的總裁，蕭雷意識到事件的嚴重，想開口詢問他要怎麽做。

    陸卓景的聲音比他快了一步：“去和雲蓁說一聲，在教堂裏等我一會。”

    此刻的雲蓁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隻是滿心歡喜地握著由雛製的手捧花，頭戴著長長的白紗，眼神定定向教堂關閉的大門。

    後除了莊嚴的神像，還有特意為演奏婚禮進行曲的陸霖樂團。

    悠揚的琴聲伴著一分一秒過去的時間，在空曠的教堂裏回。

    觀禮的人群開始有了小小的議論聲。

    婚禮上都是新郎等在舞臺，新娘在場外由父親攜手送至新郎手中。

    盡管他們的結婚流程有變，但雲蓁依舊堅定地等著的三叔。

    他說要等他。

    那他一定會出現。

    突然，教堂大門被打開。

    眾人齊齊回頭。

    雲蓁微不可覺地鬆了口氣。

    門越開越大，一條影背著而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