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鏤雲開月館留夜所帶來的影響，連李氏都特意晴容來提醒自己如今風頭過盛，已為眾人所忌。

    “什麽張弛有度啊？”水月不明白李福晉何以大老遠睛容特意來傳這麽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是以小聲問著在邊的墨玉。

    墨玉搖搖頭道：“我也不太明白，應該是姑娘小心些的意思吧。你們不知道，今兒個在嫡福晉那邊請安的時候，年福晉對姑娘嫉妒得兩隻眼睛幾乎要滴出來，一直在變著法挑姑娘的話，若非嫡福晉和李福晉幫著姑娘說話，隻怕還不能這麽順當的回來呢。”

    “哼，活該不舒坦，反正不滿姑娘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小常子的事我可沒忘，說到底還不是怕有一天姑娘會奪了的地位與寵。”水秀不屑地道。

    “就……就是!”連結的小路子都忍不住話，年氏將小常子害這副德行，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小常子是眾人中心思最活絡靈敏的一個，聽完眾人的話他搖搖頭道：“你們把事想的太簡單了，逞一時痛快對事本有益無害。所謂張弛有度的意思就是鬆有度、收放自如，做任何事都要保持一個平衡。看來連李福晉都發現了，姑娘現在看似榮寵無限，其實就好比走在鋼上，一個不小心就會掉下深淵，萬劫不複。”

    “你念過書？”淩若忽地回過頭問，出賣為奴的一般都出貧苦，食尚且不裹，更甭說讀書習字，像墨玉、水秀等人皆不識字，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而今聽小常子的言語，分明是念過書的樣子，是以頗為好奇。

    小常子忙答道：“回姑娘的話，奴才家裏在遭災前頗有幾分薄產，所以奴才有幸在私塾呆過幾年，識得幾個字。”

    小常子的家人送他私塾念書，想來也是希他走讀書一途，以後考秀才中進士，可惜一場洪災，將所有希都變了泡影，家產沒了，人也沒了，僅剩小常子一人為能混口飯吃活下去，不得不賣為奴，被人呼來喝去。

    淩若一陣唏噓，忍不住為小常子可惜，又問道：“你本名什麽？”

    小常子著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奴才本名李衛，後來了府高管家說這名字不好聽，是以改了姓常，常衛。”

    “常衛？”一聽這名字淩若險些當場笑出來，好不容易忍住，神極為古怪。

    能忍住墨玉等人可忍不住，包括小路子在他們都是第一次聽說小常子的名字，一聽“常衛”二字立刻笑得前俯後仰，東倒西歪。

    水秀扶了同樣笑彎腰的墨玉上拭著笑出來的眼淚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常……常衛那不就是腸胃嗎？我說……我說小常子你是不是得罪了高……高管家，不然他怎麽把你好好的李字改常字，腸胃腸胃，知道的是你，不知道的還以為誰的腸子和胃跑出來了呢。”

    “就知道你們會笑我，還是姑娘好，就一人沒笑。”小常子氣呼呼地回了一句，心裏早不知罵了高福多次了，改什麽不好，改這麽個字，要不是他確信那是第一回見高管家，真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什麽時候得罪過他。

    “好了，都別笑了。”淩若臉頰一陣陣搐，這個笑忍得可真辛苦，待眾人止了笑聲後才不聲地了繃得有些酸痛的臉頰對小常子道：“你既念過書，那往後得空時便教教墨玉他們，識幾個字總是有好的，往後要倚靠你們的地方還有很多。另外從今兒個起你就恢複本姓吧，你父母在天有靈也盼著你能將李氏一脈傳下去。”

    一聽說要讀書寫字，大字不識幾個的墨玉等人皆苦了一張臉，不過他們也知姑娘這是為自己好，是以都不曾反對。

    笑鬧過後，見淩若依然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李衛大了膽子道：“姑娘，恕奴才多說一句，風頭太盛恐怕弊大於利既然連李福晉都特意派人來傳話了，可想而知您現在的境並不妙，府中對您不滿的絕不止年福晉一人，咱們現在勢單力薄，不妨暫避其鋒芒。”

    淩若輕撥著切拇指大小的瓜，銀簽子不時到明的冰碗發出“叮”的一聲脆響，“我明白。”停一停又道：“你們在外麵行事也要小心謹慎些，萬不可因我有了幾分恩寵便肆意妄為，若有犯者絕不輕饒!”

    見諸人一一答應，正待命他們出去，忽見小路子一直在不停地扯李衛的衫，而李衛麵有豫，似有話要說又不敢說的樣子，逐問其可是有事。

    李衛猶豫片刻，又看了看有著著急的小路子一眼，咬牙道：“姑娘，您要小心著些李福晉。”

    淩若心下微微一驚，麵上卻是一派若無其事，抿了抿耳邊的碎發道：“為何這樣說？”

    話既然已經說出口，自沒有再收回的理，李衛把心一橫，不顧眾人詫異的目道：“姑娘可還記得奴才說過的朱格格？”見淩若點頭他方繼續說下去，“奴才和小路子曾侍候過朱格格一段時間，朱格格心地很好，待人也很和善，是除姑娘以外唯一一個沒有打罵過小路子的人。當時很貝勒爺寵，還懷上了孩子，貝勒爺說過隻要平安生下孩子不論男都封為庶福晉，而與李福晉極好。”

    “你說暴斃了，與腹中的孩子一起。”齒相間，有仿佛不是自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小路子在一旁黯然垂淚，小常子睨了他一眼傷地道：“暴斃隻是為堵眾人之口，事實上朱格格是自盡亡。”在眾人驚異的目中他繼續道：“就在朱格格懷孕到七個月的時候，突然像著了魔一樣，瘋瘋顛顛哭鬧不止，還一個勁的說自己懷的是一個魔胎，不能讓他生出來，甚至拿剪刀要肚子，不得已之下將綁了起來，之後大夫來看過，說朱格格是得了瘋病，沒的治。貝勒爺知道後就命人將看管了起來，準備等孩子生下後再想辦法。誰知就在那一天夜裏，朱格格趁看守的人打瞌睡的時候掙了束縛，懸梁自盡。”

    “這一切跟李福晉有什麽關係？我瞧著人好的啊。”水秀不解地問。

    淩若將銀簽子往冰碗裏一扔，拍一拍手冷冷道：“當時年氏未曾進府，府中應是李氏管事，既如此，那替朱格格安胎請脈的大夫也當是請來的。一個大夫也許治不好瘋病，但卻有辦法讓好端端的一個人變瘋。”這還是有一回無意中聽容遠說起的，有些看似無害的藥在相互作用之下可使人心火虛旺，神錯，形同發瘋。

    銀簽子在冰碗裏閃爍著寒冷迫人的芒，水秀幾人忍不住打了個寒，若真是這樣，那李福晉就太可怕了。

    “奴才們也隻是懷疑，是與不是無從知曉。將這事說與姑娘聽，隻是希姑娘能防著李福晉幾分，莫要太過相信。”

    “我知道。”淩若的回答出人意料，隻見走到雕花紋錦的長窗前，那裏擺放著一隻黃玉雙魚花，裏麵了幾枝新鮮摘下來的玉簪花，花如其名，潔白如玉。

    “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好，連溫姐姐自己都說當日替我廷請太醫是存了別的心思，何況李氏。”手指微一用力，將一朵開得正好的玉簪花折在手中把玩，“這人表麵和善，實際城府頗深，數次賣好於我，不過是想拉攏我以鞏固在府中的地位，我於來說不過是一枚棋子。”當日雖迫於形勢向李氏示好，但在心底，從未如相信溫如言一般相信過李氏。

    回，將玉簪花在水秀鬢邊淡淡道：“這些話我本不想說，但既然提起來了也好，往後你們心裏都要繃著弦。”

    “奴婢明白。”水秀垂首道，餘下幾人亦一一點頭，生存在這貝勒府裏，最要的就是看管好自己的，明白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不是每個主子都像淩若這般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