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和云里霧里搞不清楚，但也沒人理他。他覺得惱火，又想起剛才自己這一通熱臉冷屁，更為生氣，招手就要帶著小廝走，哪想急火火剛出了門就撞上一個人。

他往后退了步，剛想要罵人，卻認出那是馮氏，堪堪閉了。

馮氏也還記得他，眼睛瞪大一瞬。

胡安和頭都脹了一圈，他按著鼻梁，又解釋一遍，“大娘，那日你家的攤子……”不是我讓人砸的。

馮氏哪有心思聽他啰嗦，沒等胡安和說完便就繞開了他，忙忙去找阿梨。手里提著食盒，問了句“阿梨好些了嗎”，就要將粥盛出來。

米粥白糯糯，上面一層粘稠粥油，馮氏絮絮念著說，“我還煮了三個蛋，就算不想吃粥，也總要吃個蛋，要不然虧了的子怎麼補回來？”

薛延看著馮氏被食盒勒出紅痕的手，眼里酸，一時不知該怎麼與解釋。

可該說還是得說，總是瞞不過去的。

阿梨聽不見聲音，但看著馮氏一點點斂起的笑容，漸紅的眼眶，也知道薛延在說什麼。頭發苦，但又不得這樣抑氣氛蔓延，往前探拉住馮氏的手，溫溫道，“阿嬤你不要急，我覺著好多了。”

頓一頓，阿梨又笑道，“阿嬤，我想吃你燉的粥了。”

馮氏的眼淚接連順著頰邊往下淌，上前抱住阿梨的肩，哭著道，“我這麼好的閨兒，怎麼就這麼苦命呢？”馮氏閉眼，一遍遍重復著，“憑什麼啊，憑什麼要這樣啊！”

薛延站在一邊，拳頭垂在側，了又松，最后輕輕拍了拍馮氏的背，說，“阿嬤，你別哭，你哭著，阿梨就更難了。”

馮氏慢慢抬頭，緩了好一會，抹了把淚，低聲說，“不哭了，哭又有什麼用。日子總要過，咱們就算傾家產也得治。”

薛延長長呼出一口氣，上前抱住兩人的肩。

胡安和傻呆呆站在一邊，看著這一幕，愣著說不出話。他忽然也覺得鼻子酸了。

馮氏阿梨的臉，也出個笑，說，“阿梨乖，沒事的，只要咱們家還在，哪里有什麼度不過去的坎兒。”知道阿梨聽不見，但還是忍不住又重復一遍，“咱們心在一起，沒什麼過不去的，你好好的，誰都不會拋下你的。”

薛延抿，心疼的像是鈍刀割。他終于知道什麼是一個家，什麼是擔當，卻是用這種幾近慘烈的方式。

薛延說，“阿嬤，我今晚帶著阿梨去寧安。”

馮氏說好，過一會，又抬頭問，“這個點兒了，哪里去找車？”

薛延眉頭皺了皺，還未開口，就聽旁邊傳來句趴趴的聲音，“要不然，去我家里弄一輛馬車吧。”

薛延回頭，見是胡安和在說話，有些意外。

胡安和撇撇，道，“你可別誤會，咱們一碼歸一碼，我還是恨你，你五年前罵過我一場，昨天又打了我一頓，這仇咱們一輩子完不了。但我和阿梨無仇無怨，這事我見著了，總不能放手不管，那多缺德。”

他嘟囔著，“我爹好歹也是這的父母……”

薛延沉沉看著他，好半晌沒說話，最后忽而上前一步。胡安和下意識往后躲開，卻被拍了拍肩膀，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薛延，聽他極為鄭重地朝他道了句謝。

胡安和忽然覺得暈乎乎的。

而待他再緩過神來，已經帶著小廝行往回家備馬車的路上了。風吹的胡安和腦門一陣冰涼，他打了自己一掌，低低地罵自己賤皮骨，當初一時薛延的氣，現在一輩子都翻不回來了。

窩囊！

兩個時辰后，一輛馬車駛上隴縣道，劈開夜向南而去。

第25章 章二十五

到了寧安是在第四日早上, 天剛蒙蒙亮。駕車的馬年紀大了, 不了這樣的長途跋涉，幾乎剛到城門口便就兩一跪了下去。車廂猛烈晃兩下，阿梨被嚇了一跳, 但被薛延抱在懷里, 倒是沒什麼大礙。

晨未散，天還有些涼, 薛延將阿梨的領整好, 牽著下車。

車夫皺著眉打量那匹氣吁吁的馬，搖頭道, “這馬許是完了，不歇上幾日再走不的。薛公子，接下來路程我怕是送不了您二位了，您們多保重吧。”

薛延早已預料到, 他神平靜，道了句, “麻煩了，幫我與胡公子說一聲，待我回去，必登門致謝。”

車夫應了聲，薛延瞧瞧天, 也不再逗留，牽著阿梨往城里走。

這幾天接連奔波，白日趕路, 只晚上時候才得以找個客棧稍作休息，薛延擔憂阿梨，一眼都不敢離開，吃飯只是匆匆幾口，洗澡更是不出空來。他平素也是干干凈凈的，現在卻裳褶皺，滿臉胡茬，落魄的不像他。

城門已開，進城路上擁著挑了擔子趕早集的農戶，有的提著自家種的菜，有的是做好的包子饅頭，甚有的提了兩只活。一路上嘈雜喧嚷，烏煙瘴氣。

薛延本想背著阿梨走，被搖頭拒絕，他無奈，只能將阿梨圈在懷里，用裳圍住，慢慢往前挪。

中間路過一家餛飩鋪子，薛延買了碗，阿梨胃口仍是不好，了幾個便就吃不下，薛延哄著多喝半碗湯，而后幾下把剩下的餛飩進里。吃過飯，又坐了會給阿梨歇腳，才招手要店家結賬。

整頓飯里，他一直擰著眉，只有在面對阿梨的時候才會稍松一些。以往時候薛延也不多笑，但卻沒有像今天這樣過，從眼神里就可以讀出他的焦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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