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流渡口也是熱鬧異常，不斷有戰船陸續到此集結，或是裝著糧草，或是裝著攻城械。

    革離君派兩千軍士日夜把守渡口，以防有變。

    也幸虧是何青去得早，要不然就算是以著押鏢的名義，怕也別想到碙州島去。

    陳江涵派去采購瓷罐的人都被擋在西流渡口，沒法回到碙州島。

    這幾年來，革離君不斷招募私兵，至今兵員多達六萬之巨，分為六軍，每軍逾萬人。就這，還不算各地的駐軍在，若是加上駐紮各縣的駐軍，那還得多上兩萬人。

    當然，要不是有這麽多兵力，他也沒底氣進攻碙州島。

    但這日夜裏，卻還是有艘小船飄飄向著碙州島而來。

    挖掘陷阱的士卒都已歇息，碙州島沿岸隻有巡夜的士卒還在巡邏。

    小船在夜中徑直向著島嶼西側的絕壁劃去，這絕壁上頭，就是南宋行宮的一角。

    以前，小金、樂舞姐妹倆，還有那些黑人都是從這裏攀爬上去的。對於常人來說，要攀爬這絕壁自然難如登天，但對於稍有手的練家子來說，隻要有鐵爪鉤在手，要攀爬上去也不算太難的事。

    隻見這小船在絕壁靠岸，然後小船上那人影竟是徒手向著上麵爬去。

    形極為矯健，在絕壁上隻如同壁虎般手腳並用，爬得飛快，而且姿勢還頗為好看。

    不過十來分鍾，就已經攀爬到崖畔上，然後躥到林子裏，往行宮跑去。

    到行宮外數十米的地方，才停下來，藏在樹後頭。

    有前麵兩次被刺的經曆，趙庭學乖了，現在已然讓士卒將行宮牆外五米的樹木盡皆砍伐掉。哪怕是夜裏，此時也有兩隊侍衛在這裏舉著火把來回巡邏。

    莫說是人，便是蝙蝠，要穿過這五米的空白區，也得被侍衛發覺。

    那人躲在樹後想了想，過幾分鍾，嘟起紅，忽學了幾聲鳥鳴。

    兩隊巡邏的侍衛沒覺得有什麽異常，但在趙庭的臥房裏，樂舞卻是忽地跳起來，“姐姐來了！”

    和穎兒都還沒有睡，在這裏陪著趙庭。這些時日來，趙庭熬夜是常有的事。

    趙庭許久沒有見到樂舞這樣興高采烈了，正想著事，被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後也不出驚喜之，“你姐姐來了？在哪呢？”

    樂舞笑道：“你聽這鳥聲，這隻有我和我姐能學得出來。”

    說著也嘟起嘟嘟的，學了幾聲鳥鳴，然後便忙往外邊跑去。

    趙庭也連忙跟上。

    自從那天夜裏見過樂嬋容貌，他至今念念不忘。

    穎兒、李元秀自然也連忙跟著。

    等他們到外麵，樂舞已經翻上了牆頭。不過，卻又忽地愣住，隨即又跳了下來，垂著頭向回走來。

    趙庭奇怪道：“怎麽了？”

    他也聽出來那鳥鳴聲是從牆外邊傳進來的，不覺好笑，樂嬋竟然仍然是選擇攀崖。

    樂舞垂頭喪氣道：“我還是不要見姐姐的好，小金的事……”

    這些天來為小金神傷不已，此時得知姐姐來到本來高興不已，可在牆頭上時卻突然想起姐姐肯定會問小金，這讓得的心很是複雜。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姐姐，姐姐也是將小金當最親的夥伴的。

    趙庭也是愣住，然後歎息道：“這事是朕的錯，朕和你姐姐說。”

    樂舞道：“可是姐姐還是會傷心的。”

    趙庭道：“但遲早會知道，不是麽？”

    說著他走到牆邊，讓李元秀將他舉到牆上麵去，對著外麵林子裏喊道：“是樂嬋姑娘嗎？請過來吧！”

    巡邏的侍衛見到自家皇上爬牆頭，還在喊什麽姑娘，都是嗔目結舌。

    樂嬋從林子裏走出來，到空地上，跪倒在地，“民樂嬋見過皇上。”

    雖然穿著黑，但仍是將形勾勒出來，瓜子臉，柳葉眉，瓊鼻立，顯得極。

    趙庭見真的是，高興不已，連連道：“快些請起，快些請起，樂嬋姑娘請進來吧！”

    那兩隊侍衛跪在地上行大禮，他都沒工夫搭理。

    樂嬋站起來，走到牆邊，忽地躍起，腳在牆上連踏兩步，人就已到牆頭，翩翩如仙。

    趙庭這瞬間看得是授魂與，隻覺魂兒都飛到樂嬋上去了。

    樂嬋倒是沒瞧見他眼神，看到樂舞就在下麵，忙跳下去走到妹妹前。

    樂舞低眉順眼地喊了聲，“姐姐。”

    樂嬋對的子卻是極為了解，見這般乖巧，的腦袋，帶著淺笑問道：“怎的這般乖巧？是不是又闖什麽禍事了？”

    以前，這妹妹若是隔著幾日不見，總是會直接撲到懷裏的。

    樂舞不敢說金龍的事，仍是低著小腦袋，隻是說道：“姐姐你怎的來了？父親呢？”

    樂嬋聲道：“父親病好轉，在家歇息，我沒什麽事，就尋思著過來看看你。”

    前段日子樂舞給家裏寫過家書，說現在在趙庭的邊做侍。

    對於這件事，樂嬋心裏還是有些激趙庭的。不僅不計前嫌，還這般善待的妹妹。

    趙庭這個時候也跳下牆來，讓李元秀接著落地，走到樂嬋旁邊，笑瞇瞇看著，並不說話。

    等兩姐妹說完這兩句，他才說道：“外邊涼爽，要不去朕的臥房裏再聊？”

    碙州島這邊晝夜溫差極大，白日裏溫度極高，太火辣，但夜裏卻是有些寒冷。

    樂嬋道過謝，幾人便往趙庭臥房裏走去。

    到得裏麵，趙庭讓穎兒去拿些茶點水果，然後又笑瞇瞇看著樂嬋。

    因為他隻是個孩子，樂嬋被他這樣看著，也沒覺得什麽古怪。

    樂舞心裏始終想著小金的事，低著頭不說話。

    樂嬋問趙庭道：“皇上，樂舞在宮中可還聽話？”

    最擔心的就是這個，所謂伴君如伴虎，可樂舞子野，還真擔心這妹妹鬧出什麽事來。

    趙庭聞言連忙答道：“聽話，特別聽話，還救過朕的命呢！”

    樂嬋並不知道黑人行刺的事，奇怪道：“救過您的命？”

    趙庭便將那也黑人的事，還有樂舞帶著他跳海，又被小金相救的事給全部說了出來。

    隻是小金的死他沒直接說，怕樂嬋一時間接不了。

    樂嬋聽完，素來清冷的俏臉上也不出幾抹笑容，隨即問道：“那小金呢？”

    樂舞在旁邊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趙庭道：“小金它……”

    話還沒說完，樂嬋已經是察覺到不對，臉倏的有些蒼白起來。

    趙庭見狀，不忍再說下去。

    樂嬋瞪眼看向樂舞，語氣頗有些重，“小妹，小金呢？”

    樂舞隻是哭。

    趙庭歉疚道：“樂嬋姑娘，這事怪朕。那夜朕被賊人用暗所傷，暗上又粹了毒，為了救朕的命，樂舞才不得已給朕服食了小金的蛇膽。你若有氣，便拿朕撒氣吧……”

    樂嬋臉更為蒼白，軀搖晃幾下，差點暈厥過去。

    在心中，小金就是的家人。

    這個剎那，無盡的悲傷侵襲的心頭。

    可又怎麽可能拿趙庭出氣？

    也很明白，小妹肯定也是萬般無奈，才會忍著心痛親手摘下小金的蛇膽。

    想到這裏，忽然想起，小妹此時的心裏肯定比自己還要憂傷。

    忍不住流出淚來，抱住低頭啜泣的樂舞，姐妹倆抱頭哭泣。

    趙庭在旁邊看著，自責之餘，心裏暗暗發誓，等解決革離君，一定要將那些黑人給揪出來！

    穎兒端著茶點水果進來，見姐妹倆在哭，悄然將東西放在桌上，也沒有說話。

    過去許久，姐妹倆才漸漸止住哭聲。

    樂嬋自己紅著雙眼，卻還是為樂舞抹去眼角的淚水，輕聲道：“小金是為了救皇上而死的，也算死得其所，小妹你也不要太過傷心。若是姐姐在，也會選擇和你同樣的做法。”

    剛剛止住哭的樂舞聽到這話，差點又哭起來。

    樂嬋自己其實也是傷心難忍，站起對趙庭道：“皇上，天已晚，民就先行告辭了。”

    現在很想找個地方藏起來大哭一場。

    趙庭自然舍不得走，想了想，說道：“樂嬋姑娘的父親病已經好轉，姑娘何不在宮中暫住幾日？現在雷州知州革離君意謀反，不日則來攻打碙州島，有你在這，也能護著樂舞。”

    說著，他還朝低頭不語的樂舞嚕了嚕。

    樂嬋一時也是有些猶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