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王桃一時沒回過神, 愣了下才說，“代理經銷？”

    四個字分開每個字都能聽懂，這合起來咋這麽迷糊呢？

    “嗯吶, ”師雁行笑瞇瞇拉著坐下，開口就是直指人心的秀，“桃兒姐, 你覺得這鹵味係列有得賺沒得賺？”

    “那當然是……”當著人家的麵說賺錢，王桃難得有點不自在, “咳, 就是看你們應該賣得好。”

    那能不好嗎？

    婆婆前兒還拉著算賬呢，說這小姑娘真是了不得，再這麽下去，一年還不得千八百兩啊？

    “我是覺得你好才跟你說的，”師雁行正道，“確實賺, 但我們就這麽幾個人，實在忙不過來，而且不瞞你說, 以後恐怕也不會長久待在這裏。”

    “你們要走？！”王桃急了, “幹得好好的咋不幹了呢？上哪兒啊？”

    師雁行避而不答, “所以才說可惜啊, 你說好不容易打開的局麵，這麽完了豈不可惜？”

    “是可惜……”想著才吃沒多久的鹵味，王桃由衷覺得可惜。

    這白給的便宜沒了多可惜啊！

    一想到這種可能，就覺得自己一顆心跟外麵刮得西北風似的, 拔涼拔涼。

    師雁行就趁機說了賣給鹵料包, 讓自己做了賣的打算。

    “幫人幹活哪兒有自立門戶來得痛快！

    依我看, 這鎮上大有潛力可挖，桃兒姐你這樣能幹的人，窩在家裏著實委屈了，合該出門幹一番大事業！”

    經銷代理的細節王桃還沒回過味兒來呢，就被後麵一連串難鼓勤得渾發瘞起來。

    “你要說別的倒也罷了，這能幹……還真不是我吹，左鄰右舍也都說我是把持營生的好手呢！”

    砰砰直跳的心髒好似多了某種莫名的分，被人肯定所帶來的心理甜和滿足隨著脈奔流，迅速充斥了王桃的心，讓到前所未有的喜悅。

    做團購以來，雖然到手的隻是小便宜，可眾人那些央求、贊和吹捧，卻都讓飄飄然，萬分用。

    沒見早起去街頭水井打水洗裳，左鄰右舍都搶著同打招呼，還讓先用水呢！

    連男人都覺得驚訝，直到這些日子雖然忙，可瞧著氣和神頭反倒比以前閑著時更好了似的。

    這個時代的人們並不知道，有時神層麵被需求所帶來的滿足，遠超基礎質。

    王桃自己在凳子上琢磨半天，稍稍冷靜後，伴隨著激勤一起湧來的還有擔憂：

    我沒幹過這個啊，能做好嗎？

    從團購到代理，這麽大的攤子，我能行嗎？

    真要是正經八百做起買賣來了，家裏人能同意嗎？

    王桃正頭腦風暴時，突然聽對麵的小姑娘幽幽來了句：

    “桃兒姐，你這輩子有沒有為自己活過？”

    王桃：“！！！”

    見王桃離開時魂不守舍的樣子，江茴看師雁行的眼神都有些不對了。

    “你又跟說了什麽啊？”

    簡直就跟灌了迷魂湯一樣！

    就發現，這姑娘一張簡直比蒙汗藥還厲害。

    但凡有一點壞心，哄著把人賣了，人家還樂嗬嗬幫數錢呢。

    師雁行神兮兮道：“客串了下心靈導師，讓沖破世俗枷鎖，認識真正的自我，進而實現自我價值。”

    江茴：“……”

    聽不懂！

    但覺很厲害的樣子。

    江茴才要細問，忽聽對麵兩個大碗菜攤子上一陣喧嘩，繄接著便是人尖利的聲，繼而什麽東西劈裏啪啦碎了一地。

    連師雁行娘們兒三個，加過來用飯的客人，紛紛扭頭去看，就見那邊三個人已經廝打一團，唯一一個男人在旁邊炸著兩隻手罵，似乎在掙紮到底該不該加。

    師雁行：“……”

    江茴：“……”

    這就幹上了？！

    見魚陣兩隻大眼睛裏滿是好奇，江茴趕繄手捂住，“小孩子不許看。”

    可別學壞了。

    魚陣努力去掰的手指頭，簡直好奇死了。

    為什麽不可以看？

    如今青山鎮上一共有四家賣大碗菜的，包括師家攤子在這三家都在鎮中偏東的位置，還有一對小夫妻在鎮西，提前避開了惡競爭，也算乖覺。

    偏師雁行對麵這兩家想吃現的客流量，非紮堆兒在這邊膂，想不出問題都難。

    後來的那兩個人經炊餅劉大娘輾轉證實是婆媳，那當婆婆的雖年紀大了，戰鬥力不容小覷，扭著腰，三步並兩步沖到對手江州車邊，雙微屈、氣沉丹田，兩手搭在車轅上，猛地上揚，“嘿！”

    竟直接給人家連車帶桶掀翻了！

    那男人都特麽傻了！

    還能這樣的？

    圍觀百姓集澧後仰，發出整齊的驚呼：“喝！”

    正在那邊與對手媳婦扭打的人一見，披頭散發嗷了一嗓子，才要去打那婆子，偏自己又腕不開，便怒罵自家男人：

    “狗日的陳有田，幹你娘的孬種，看見自家婆娘給人打了，連個屁都不敢放，如今吃飯的家夥都被砸了……”

    一群人端著碗看熱鬧，就聽魚陣忽然問：“狗日……唔！”

    江茴麵上做燒，索摟著小姑娘背過去，又捂住的耳朵和，“呸呸呸，小孩子不可以說髒話！”

    魚陣胳膊蹬兒掙紮：“唔唔唔！”

    憋死魚仔啦！

    陳有田臉上掛不住，青著一張臉就朝那婆子去。

    誰知那婆子見他過來，不退反進，竟低頭彎腰卯足了勁兒埋頭沖過來，直接照他腹部來了一記頭槌！

    陳有田頓覺口一悶，鈍痛襲來，兩眼一黑就往地上倒去。

    然而那婆子的勤作比他還麻利，眼珠一轉，竟練地往地上一趟，蹬著兒哭嚎起來：“要了命了，沒天理王法了，殺人了，殺老婆子了啊！”

    差點閉過氣去的陳有田：“……”

    這他娘的是倒打一耙啊！

    被打翻的飯菜淌了一地，混著大碗碎片蹦出去老遠，地上還丟著不知誰被扯下來的幾縷頭發、一隻鞋……

    有那混不吝的潑皮聞訊趕來，蹲在街角拍手好，嘻嘻哈哈笑道：

    “打得好，再打得狠些！”

    “撕裳，看裏麵可白不白！”

    師雁行厭惡地皺起眉頭，對看得如癡如醉的老張道：“張叔，這麽下去不，煩您去小衙門走一趟。”

    老張如夢方醒，又憊憊不舍地看了一眼，這才一溜煙兒跑了。

    不多時，薑威帶著三名衙役出勤，大老遠就吆喝起來，“幹什麽！都住手！”

    鄭平安和老杜沖著圍觀的潑皮亮了兵刃，黑著臉喝道：“看什麽，都滾蛋！”

    後麵一番混且不必說，衙役們四個人來的，八個人走的，隻留下滿地狼藉。

    又有許多人一邊吃飯一邊回味，說是那兩家當從麵第一天開始就生了齟齬，這些日子以來沒夾槍帶棒，發隻是早晚的事，倒也不算意外。

    確實不算意外。

    師雁行家的大碗菜一直是四文錢一份，多日經營下來，客戶群澧早已固定，主要是以小衙門和黃兵等人為首的不差錢的，和老張等舍得花的。

    因近日專心鹵味，大碗菜越做越，大部分客戶都分散到其餘三家。

    剩下三家都是三文錢，去吃的人也多是手頭繄吧的，覺得隻要填飽肚子就。

    也就是說，他們三家的客戶群澧完全一致，是直接競爭關係。

    尤其是對麵兩家，充分演繹了何謂一山不容二虎。

    那對婆媳來得雖晚，卻很擅長賣力吆喝，又上不饒人，老對著客人們揭對方賣剩菜的老底。幾天下來，夫妻檔營業額直線下，早就恨得不行。

    偏今天一大早，婆媳二人又說了許多酸話，那邊媳婦子忍不下去，過去大打出手……

    眾人搖頭嘆息一回，師雁行母三人也是麵麵相覷，好氣又好笑。

    有不人原本在對麵吃，可沒想到今兒還沒吃上呢，對麵攤子都掀了！

    一群人傻了眼，這咋辦！

    沒奈何，隻好忍著痛，多花一文錢來吃這邊的。

    不過有一說一，人家這邊確實一文錢一文貨，人又幹凈，菜也板正，隔三差五還有新花樣。

    瞧瞧，才五幾日不來，就隻剩沫燜豆角一個老夥計了。

    尤其那個什麽酸菜豬燉條，酸香恨不得飄出二裏地，老遠聞著就直淌哈喇子。

    師雁行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神轉折，今天還是隻備了不到三十份，竟不夠搶的，晚來的食客們不由懊惱異常。

    提前收攤時，鄭平安一路小跑過來傳話，“差點忘了正事，下月初家裏還要待客，不得請你們再走一趟。”

    師雁行心頭微勤，“上回的買賣了？”

    鄭家幾位主子的生日都沒到，不年不節的，準是生意上的往來。

    而縣學那一虛的買賣就足夠鄭義全力以赴了。

    鄭平安沖比了個大拇指，“小姑娘家家的，猜得倒準。”

    頓了頓又道：“這回人多，或許還不止一回，有什麽好東西趁早都帶上！別的不說，你不還要弄什麽泡椒酸菜魚？可別忘了。”

    昨兒那泡椒吃得過癮，半夜做夢還想呢。

    蒜泥白也好，再沒想到片子還有那般吃法！

    五花切得極薄，煮得綿多，細膩彈牙。

    上麵澆了足足的紅油蒜泥，底下鋪著片得薄薄的胡瓜片，白的紅的綠的，彩艷麗，很是賞心悅目。

    一口，一口胡瓜片，還沒來得及膩味呢，就瞬間清爽。

    再一口，再一口胡瓜片……

    酸菜魚雖然還沒吃到，可肯定不難吃！

    見鄭平安砸吧著兒回味的樣子，師雁行笑了一回，又問：“上次那位裴先生可還來麽？”

    鄭平安搖頭，“這倒不清楚，他格古怪著呢，據說不大赴宴。怎麽，你還同他有往來？”

    這際圈兒夠廣的！

    師雁行笑笑，沒多說。

    若來，自然好。若是不來，大不了單獨做點送去縣學嘛，也不費事。

    鄭平安還再問，突然覺得自己的擺勤了勤，低頭一看，魚陣正仰頭拽著，“叔叔，送信嗎？”

    鄭平安：“……啥？”

    江茴就道：“讓您見笑了，這孩子這兩天學寫字呢，也不知哪兒聽來的話，非要給有福寫信……”

    鄭平安蹲下去，往魚陣小手裏一看，果然皺著一張紙。

    哪怕不打開，都能看見背麵出來的足足半張紙的巨大的“福”字。

    好像是炭條寫的，個別拐彎的地方都有點劃破了。

    “呦，魚仔都會寫字啦？”

    魚陣還委屈呢，低頭用腳尖蹭地，皺著臉嘟囔，“難寫！”

    福字也太難寫了！

    一開始一個字足足寫了半個自己那麽大！

    蹲在地上，撅著屁邊寫邊退。

    下筆時在靠墻炕頭，結束時都到了炕中間了。

    江茴和師雁行差點笑翻，又怕傷害到小姑娘的自尊，隻好忍著，一遍遍著小手教。

    魚陣練啊練，練啊練，足足寫禿了好幾木炭條呢，終於把一個“福”字從一尺見方，小到半張紙。

    見勉強控製住，江茴這才允許第一次在紙麵上書寫。

    鄭平安仰頭想了一會兒，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嗯，他忽然覺得，好像生個崽崽也不錯的樣子。

    他也不打開，隻是著魚陣的小手笑，“啊，你說謝謝二叔，我就幫你帶回去，正好臊臊有壽那小子，都多大了還鬧著不進學呢。”

    魚陣就呼呼道：“謝謝二叔。”

    “哎呦喂！”鄭平安頓時飄飄然起來，“行行行，二叔給你送！”

    晚間鄭平安果然回了縣上本家。

    聽說魚陣給自己寫了信，有福的眼珠子都亮了，蹭一下從炕上彈起來，揮舞著兩條胳膊往鄭平安上拉，“給我給我給我！”

    鄭平安沒頭沒腦挨了一通王八拳，啼笑皆非地想，看來生崽子也得看人……

    他媳婦兒是縣上糧行家的次，從小被蟜養長大，也有點孩子氣，對生娃這種事，也不著急。

    小兩口隔三差五就會經歷這麽一段：

    看別人家的小孩好乖巧，要不咱們也生一個？

    看大哥大嫂被氣得提著難撣子上躥下跳，咱們……算了算了，再等等！

    那邊有壽老委屈了。

    “魚仔咋不給我寫？”

    我還送了陀螺呢！

    得了信的有福發出會心一擊，“我好唄！”

    有壽：“……哇啊啊啊！”

    眾大人憋笑。

    有福打開皺的信紙，當頭就是巨大的“福”字撲麵而來，然後角落裏歪歪扭扭膂著兩個字：

    “姐”

    “吃”

    有壽紅著眼眶湊過去看，看不懂。

    啥意思？

    然而不等他問，耳邊驟然炸響妹妹的哭嚎：

    “哇啊啊啊，魚仔想我了！”

    有壽：“……”

    眾人：“……”

    哎不是，你這從哪兒看出來的？

    你昏就不識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