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穗醒來的時候，差點被嚇了一跳。

屋里點著一盞煤油燈，一個壯實的影從坐在床尾，背對著。

起去上廁所。孟思昭聽到靜，轉過頭來，黑的眸子閃著異樣的芒。

金穗被他看得不自在，問道：“現在幾點了？”

“十二點。”

“你怎麼不去睡？”金穗問他。

他沒有回答，看披著服問：“你要上廁所嗎？”

金穗點頭：“嗯。”

“外面黑，我給你拿著燈。”孟思昭站起來，舉著煤油燈，開門先出去。

煤油燈套著玻璃燈罩，在室外不容易被吹滅。他在前面，等金穗出去之后，自站到后，這樣就不會擋著。

金穗聞到他上有很濃的酒味。輕捂著鼻子，孟思昭覺到的嫌棄，便離得遠一點。

從廁所回到廂房，金穗打呵欠說：“你快去睡覺吧，時間不早了。”

“酒喝多了，睡不著。我們聊聊？”孟思昭說。

雖然他的語氣里有詢問的意思，但金穗聽出來有不容讓人拒絕的命令。想來是要談離婚的事，就坐在凳子上，用一種知的聲音說：“要離婚是吧？沒問題，不過我們把賬算清楚就行！”

孟思昭訝異：“誰說我要離婚？”

“聽你爸和許秋平的意思，這婚非離不可的。”金穗說。

孟思昭眼神黯下去：“他們說有用，當初我還用得著跟你結婚？”

咦？這個丈夫好像有主見的。金穗說：“三人虎啊！”

“你什麼時候會拽這種深奧的語？”孟思昭敏銳地抓住其中關鍵信息追問。

金穗不以為意：“看書，剛學到的。”

桌子上還擺著從顧璇那兒借來的書。孟思昭沒有過多地懷疑，接著問道：“你們怎麼住到這兒里來？”

金穗想了想：“哦，他們說我嫁進門的時候，你姐過世還不到三個月，住那兒不吉利，前兩年一直鬧，非著我搬到這兒來。”

“他們？你指我爸，還是許秋平？”孟思昭再問。

“有區別嗎？如果沒有他的默許，許秋平再橫，又能把我怎麼樣呢？”金穗揶揄道。

他的手了那床被子，里頭的棉恕一坨一坨的，娟娟和婷婷著睡一起，似乎在夢里還冷得發抖。他重新站起來，去正屋把孟思明房間的那床被子抱過來，換下原來的被子。

“你怎麼什麼都不跟我說？”孟思昭換完被子，繼續跟說話。

“我說什麼你信嗎？我說什麼你爸和許秋平都要看過，我又敢說什麼？你花二百塊錢彩禮把我娶回家，這就是我的原罪，你知道嗎？”聊了幾句，金穗不困了，定定地看著孟思昭說。

他生得濃眉大眼，五正氣十足，放在電視劇里，就是正義男一號的那種形象。

孟思昭低下頭，誠懇地說：“我的錯。我不該聽信他們的一面之詞。”

金穗不想聽他道歉，不是原來的那個人，對眼前這個男人并沒有什麼和怨念，是要考大學要離婚的。如果過多地把放在這個男人上，并不是好事。

想到這兒又問：“所以，我們什麼時候離婚？”

今天晚上說得最多的字就是離婚，這使得孟思昭有些生氣，這種氣不是因為自己于被狀態的不甘，而是氣自己無能，給人造委屈。

“你真的把我寄回來那兩個月的工資領了？”他不愿意談離婚這件事，他從來沒有想過離婚。人家在家里委屈帶大兩個孩子，良心上他就過不去。

金穗一聽他提這個氣也來了，生地說：“領了，花完了。”

孟思昭看這個防備的心理，想著也許是他語氣太嚴肅了，于是換個口氣說：“花完就花完，我又不找你拿。”

這下換金穗驚訝：“怎麼的？你不想追究這件事？”

孟思昭站起來，雙手在軍兜里：“我能怎麼追究？按理說錢應該寄回來給你的，你是我妻子。”

“妻子”這兩個字似乎是特意加重語氣強調，聽上去深意重。

不是來談離婚的，其他事就不那麼重要了。金穗掀開被子，冷冷地對他說：“那沒什麼事就先這樣，我要睡覺，上一天工累死了。”

“你干什麼還要去上工？”孟思昭問。

“許秋平、陳大業都不上工，陳媛媛也不想上工，我再不上工，家里真喝西北風啊？”金穗沒好氣地回答道。

孟思昭聽到這個回答，心沉到了底。他端起金穗原先蓋的那床被子，走出廂房，隨手掩上門，在門口站了許久，直到凍麻了，才回到孟思明給他騰的房間。

第二天早晨吃早飯的時候，孟思昭對父親說：“金穗蓋的被子太舊了，該換一床新的，娟娟婷婷睡了還冷得發抖。”

孟廣安沒有應下，倒是許秋平先說：“往下天就暖和了，再蓋一陣子也沒事的。家里沒有棉花，也沒有錢換。”

孟思昭說：“我每個月把工資都寄回來，不至于連打一床新棉被的錢都沒有吧？”

說起這個許秋平就來氣：“你一個月才寄多錢回來？我們這一大家子要吃要喝的，哪里還剩什麼錢？”

金穗不開口，向他投去一個同的眼神。

“家里除開金穗之外，還有六個勞力，掙工分養四個孩子都綽綽有余，何況我每個月再寄幾十塊錢回來，按理說過得比村子里誰家都好。怎麼我的妻子和侄，還蓋著破被子？”孟思昭語氣平緩，不急不徐地說。

這一句話，問得啞口無言。

金穗把子了，有人撐腰就是好。

陳媛媛道：“這兩個月你不是沒錢回來嗎？”

孟思昭只需要向掃一個眼神，就著脖子不敢說話了。

“你三年不回家，一回家里，大清早地就要向你親爸問罪嗎？”孟廣安一開口，就要用父親的尊嚴問他。

“我是問罪嗎？金穗蓋的被子很破，這是事實吧？我說要給換一床新被子，你怎麼就認為我在問罪？”孟思昭也嚴肅地說。

飯桌上的其他人都不敢說話，陳大春和胡慧芳只想快速把碗里的食拉完，然后早點去上工。

“那你是什麼意思呢？這點事你非得找我給你拿錢辦？”孟廣安看著金穗，那眼神恨不得剜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