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俊臣并不知道他回京的消息造了多大的影響，他此時只是坐在馬車當中，掀開車廂上的窗簾，打量了北京城的繁華。

這座城市不愧是大明朝的都城，作為這個時代最大的城市，比趙俊臣想象中還要更加繁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喧喧嚷嚷，頗顯活力，百姓們無論是裝打扮還是神面貌，比起趙俊臣回京時路過的那些城鎮，都要強上不。

走馬觀燈，七回八轉，趙俊臣顧著看熱鬧，竟是忘記了路程與時間，不知不覺間，已是到了目的地——他在北京城的府邸。

“爺，我們回府了。”

馬車外，響起了許慶彥那略帶興的聲音，這次潞安府之行把他給憋壞了，回到京城，讓許慶彥有種被釋放的快。

趙俊臣并沒有回話，只是跳下了馬車，向著自己在北京城中的住所看去。

然后，趙俊臣有些被驚呆了。

前些日子在潞安府祭天之時，張琦為趙俊臣羅列的罪狀之一，就是他在京城的這府邸，占地百畝，建造奢華，直至今日，還依然在不斷的擴建，據傳前后耗費銀兩多達數十萬，強占了不的民宅，讓數百戶百姓無家可歸，流離失所。

那日與張琦辯論，趙俊臣幾乎駁倒了張琦所有的論點，唯獨關于這宅子的罪名，趙俊臣只是岔開了話題，甚至沒敢接話。

因為，口才再好，也無法反駁倒鐵一般的事實。

而在這一刻，趙俊臣終于知道自己在京中的府邸是多麼的奢華和龐大了。

眼前這府邸，門闊墻高，雕磚漆木，檐牙高啄，巷子左右，盡在其中，此時為了迎接趙俊臣回府，院門大開，向去，更是富麗堂皇，規模龐大，庭閣高樓，樹木假山，到約可見，重檐重拱，長廊如帶，更顯華貴。

而趙俊臣所看到的這一切，還只是冰山一角，中詳細，還不知要奢華什麼樣子。

面對如此奢華的府邸，趙俊臣不僅沒有毫幸喜，反而只覺得無奈，他知道，只要這府邸還在，那就是一個活招牌，世人就永遠無法改變對他的看法，因為這里絕不是一個清應有的府邸。

另一邊，許慶彥卻猶不自覺，反而向著趙俊臣嘆道：“爺，我們終于回來了，還是在家好，潞安府那種偏遠之地，哪里能比得上京城繁華，連個稍微能看過眼的屋子都沒有，不過好在還是回來了，這些日子可真是苦了咱們了。”

趙俊臣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問道：“慶彥，你說咱們這府邸，建造的如此奢華龐大，怕已是不下于各王府，會不會逾制越矩？”

對于趙俊臣的擔心，許慶彥卻毫不在意，反而疑的看向趙俊臣，問道：“爺你怎麼會擔心這個？咱們趙府連皇上都來過，也沒說什麼，又哪里會逾制越矩？”

趙俊臣點了點頭，并沒有反駁，只是舉步向著府中走去。

就在這時，府中人亦是得到了趙俊臣歸來的消息，喧鬧一片，更有一大群人，在一個小嫵子的帶領下，快步向著趙俊臣迎來。

然后，趙俊臣終于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如意夫人”方茹。

………

一淡青，盡顯態妖嬈，白皙的鵝蛋臉上，杏眼含春，似喜非喜，煙眉兩彎，似蹙非蹙，盼顧之間，風萬種，煞是嫵人。

若說還有什麼缺憾，那就是的高略有不足，只比趙俊臣的下略高一點，但小的態，讓在嫵妖嬈之余，又多了幾分楚楚人的味道。

雖說趙俊臣在前一世見慣了各類貌子，但見到方茹后，也依然是不由的出現了一瞬間的驚艷。

另一邊，方茹領著一眾趙府仆從來到趙俊臣前后，在其他人向著趙俊臣下跪行禮時，方茹卻走到趙俊臣的旁，也不顧他人的眼，直接挽住趙俊臣的胳膊，軀溫，半依在趙俊臣的上，吐氣如蘭，聲音，輕聲細語道：“老爺，您終于回來了。”

并不習慣與陌生子如此親，但趙俊臣為方茹的大膽作風驚訝之余，還是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道：“是啊，終于回來了。”

方茹黛眉微皺，只覺得趙俊臣的反應有些不對勁，但想到趙俊臣一路奔波，必然勞累，也就釋然了，轉頭看向那些猶在行禮問安的仆從，聲喝道：“你們還愣在這里干什麼？老爺一路辛苦，還不迎老爺回府洗塵？”

話聲剛落，數十名仆從轟然而散，迎接的迎接，準備的準備。

這方茹，說到底，只不過是趙府中的一位侍妾罷了，所謂侍妾，不過比丫鬟下人地位略高，古時的員富豪們，經常在舉手之間就把侍妾送人，侍妾的地位之低賤，由此可見一斑。

而這方茹，能卻以侍妾的份，對趙府下人指揮喝令，如臂驅使，即使有趙俊臣的寵信，想來也很難做到，但看趙府中人對這方茹的敬畏，卻已是深人心，完全是把當做趙府的主人來看待，其手段能力，不由讓趙俊臣頗詫異。

“哼~！”

另一邊，見到這般場景，許慶彥重重的哼了一聲，以表達不滿。

但方茹好似沒聽到一般，淺笑依然，對趙俊臣說道：“老爺，你一路辛苦，我們回府說話吧。”

趙俊臣點了點頭，在方茹的帶領下，向著趙府中走去。

進趙府，正如趙俊臣之前所猜想的一般，其奢華堂皇，遠超想象，是來來往往的仆人丫鬟，僅趙俊臣所見，就已是不下近六七十人。

當眾人來到正廳之后，方茹先是引著趙俊臣在主位落座，然后又接過邊丫鬟送來的茶水，放到趙俊臣的手邊，接著又繞到趙俊臣的后，細的小手在趙俊臣的肩頭，輕輕按。

趙俊臣不好拒絕，只能一邊，一邊飲茶，卻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而那方茹，見趙俊臣不說話，卻也沒有開口，只是在一片安靜中，認真的為趙俊臣按著。

反倒是許慶彥，看方茹這般作態，卻是越加的看不慣，輕聲嘟囔著什麼，約能聽到“狐”二字。

不得不說，方茹的按技很好，在那小手輕輕按之下，趙俊臣渾的疲憊漸漸不見，頗為舒服。

又過了片刻后，趙俊臣終于開口了，笑道：“好了好了，不用按了，舒服多了。”

聽趙俊臣這麼說，方茹來到了趙俊臣的側，彷如普通侍妾一般，就這麼規規矩矩的站著，水杏般的雙眸滿是開心，笑道：“老爺舒服了就好，這一路遙遠顛簸，可苦了你了。”

見方茹這麼站著，趙俊臣指著旁的位置，說道：“坐吧坐吧，我坐著，你站著，這樣說話可不舒服。”

說著，趙俊臣又轉頭向著許慶彥看去，笑道：“你也是，坐下說

話吧，在潞安府也沒見你這麼客氣，怎麼回到家里反而規矩起來了？都是自己人，這麼規矩干嘛？”

聽趙俊臣這麼說，方茹也不推辭，就這麼坐在了趙俊臣的邊，輕笑道：“老爺你這次去潞安府，不是說一個月就能回來嗎？結果一走就是兩個月，家信也不來一個，可是被什麼事耽擱了？”

許慶彥亦是坐到一旁，聽到方茹的話后，輕聲嘟囔道：“爺做什麼事，哪里是一個侍妾能管的。”

然而，方茹好似沒聽到一般，只是明亮雙眸直直的看著趙俊臣，等待著趙俊臣的答復。

見方茹如此，趙俊臣沉片刻后，只好把自己在潞安府祭天滅蝗的事向著方茹解釋了一遍。

聽了趙俊臣的解釋，方茹小微張，一臉的驚訝，只覺得趙俊臣在潞安府的所作所為與他往日的風格截然不同。

接著，方茹第一次與許慶彥說話了，卻是指責：“與百姓一同滅蝗，早起晚睡，日日辛苦，老爺哪里過那樣的罪，你怎麼也不攔著？”

不待許慶彥回話，方茹已是轉向趙俊臣，眼眸之中滿是心疼，輕聲埋怨道：“老爺，你也是的，這些年來你哪里做過力活？那些日子可真是苦了你了，怕是累壞了吧？”

趙俊臣輕輕一笑，搖頭道：“不過是撲殺蝗蟲罷了，邊一群地方員幫襯著，想不懶也不行，又哪里會累著。”

方茹輕出一口氣，說道：“那就好。”

接著，方茹卻是黛眉微蹙，道：“不過，滅蝗就滅蝗吧，老爺你又何必親自與潞安百姓一同手？”

趙俊臣嘆息一聲，說道：“這次潞安府之行，卻是讓我想明白了許多事，那日被百姓用石頭砸了腦袋后……”

“啊！”

話到一半，就聽方茹一聲輕呼，然后起快步來到趙俊臣的前，仔仔細細的檢查著趙俊臣的腦袋，一臉的擔憂。

趙俊臣之前說話，方茹只是靜靜的聽著，即使心有疑，也從不，但這一次，卻大為失態。

“別擔心了，沒什麼事，當時暈了一下，但第二天也就沒事了。”

說話之間，趙俊臣也終于明白，原先的那位趙俊臣為何會如此寵信這方茹了，并不僅僅只是因為方茹的相貌與手段。

與這個方茹在一起，趙俊臣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不管何時，方茹那一雙明的眸子總是盯在自己上，好似這個世界除了趙俊臣，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了，一舉一，一哭一笑，全是因趙俊臣而起。

聽到趙俊臣的寬后，方茹眼中的擔憂稍減，但讓趙俊臣瞠目結舌的是，下一刻的方茹卻是眉目含煞，眼中閃過怨恨之，碎牙輕咬，向著趙俊臣問道：“那些襲擊老爺你的百姓，都是怎麼死的？襲擊欽差可是大罪，卻不能讓他們死的太過暢快了。”

趙俊臣終于知道許慶彥為何會說方茹子偏激了，誰能想到，前一刻還小鳥依人的方茹，竟能說出如此狠毒的話語？

愣神片刻后，趙俊臣解釋道：“那些襲擊我的百姓，我全都給放了！”

“什麼！？”

方茹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趙俊臣。

另一邊，許慶彥卻一拍桌子，喝道：“區區一個侍妾，還要對爺的決定指手畫腳不？”

方茹一如既往的沒有理會許慶彥，只是看著趙俊臣，等著解釋，滿臉的不可接。

趙俊臣嘆息一聲后，對著方茹說道：“坐下說話，不要奇怪，我是深思慮的。”

自從聽許慶彥說過，這方茹是自己從前貪污賄時的得力助手后，趙俊臣就打算找機會向解釋清楚自己如今的想法了，此時正是機會。

“那日被百姓用石頭砸了腦袋后，我就在想，潞安百姓如此怨恨于我，見微知著，如今我在朝野間的名聲，怕已是狼藉不堪了，古往今來，似我這樣的員，沒哪一個能落得好下場，如今之所以沒人敢我，那是因為陛下健在，但陛下如今已是五十有余了，又能護得了我幾年？所以，我才趁著潞安府蝗災之際如此作為，期能賺個好名聲。”

聽趙俊臣的解釋后，方茹恍然，道：“老爺你這是在做面子功夫，百姓愚昧，不管咱們底下是怎麼干的，但對外一幅清臉的話，這聲譽，自然也就慢慢轉變了，到那個時候，老爺你在民間有了聲，就算皇帝更替，也好隨意對付老爺了。”

許慶彥應和道：“爺他就是這個意思，這次在潞安府，爺銀子沒拿，前后二十多萬兩銀子的收，但面子功夫做得好，潞安百姓如今已是把爺當了青天在世，離開潞安府的時候，是萬民傘就收了一百多吧。”

頓了頓后，許慶彥滿是惡意的看了方茹一眼，又說道：“俗話說的好，當婊子也要立牌坊嘛。”

說這句話的時候，許慶彥在“婊子”兩字上加了重音。

自見面以后，方茹一直是對許慶彥的冷嘲熱諷視而不見，但百花樓的那段日子卻是的忌與心病，聽到許慶彥這麼說后，一，臉微白，擺之下，拳頭握的的。

趙俊臣瞪了許慶彥一眼，剛準備說些什麼，但下一刻，方茹不僅恢復了尋常，神反而愈加的嫵了，瞥了許慶彥一眼后，對著趙俊臣聲說道：“老爺，雖說如此，為了大局，那些百姓不責罰也就罷了，但跟隨你去潞安府的那些隨從，卻眼睜睜的看著老爺你被人襲擊，護衛不力，不能救主，說他們是廢也不為過，這種人留在府中也沒用，不如全趕出去吧。”

聽到方茹這麼說，許慶彥冷哼一聲，面鐵青。

看著兩人明爭暗斗，趙俊臣暗暗搖頭，岔開話題道：“其實，不僅僅只是在朝野之間聲名狼藉的問題，我如今的形勢，說是危機四伏也不為過，朝廷之上政敵無數，宮之中宦不滿，尤其是東宮的那位太子，一旦讓他繼位，我必然不會有好下場，這些問題，有些能解決，有些能嘗試解決，有些本無法解決，但無論如何，今后我們的作風做法，也需要變一變了，不僅要在朝野之間改善譽，更要聯宦，外結朋黨，許多利益，亦要讓給他們，如此一來，雖說我們到手的利益會些，但卻是長遠之道。”

方茹聽趙俊臣這麼說后，亦是面慎重，沉片刻后，點了點頭，說道：“老爺你考慮的有道理，現如今咱們確實該找些盟友了，否則一旦出事，連個幫襯的都沒有，從前確實是疏忽了。”

話雖這麼說，但方茹看向趙俊臣的眼神，卻是愈加的疑了，只覺得趙俊臣去了潞安府一趟后，好似換了個人一般。

其實，這些問題，方茹早在之前就曾向趙俊臣提過，只是那時的趙俊臣心中只有銀子，又哪里能聽得進去？方茹無奈，只能夫唱婦隨了。

注意到方茹眼中的疑，趙俊臣連忙再次岔開話題，問道：“別顧著說我了，這段時間，獨留你在京中，可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