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徐晉照例晨運早讀，然後便出門前往費府，店鋪則給謝小婉自己打理。全本小說網（）

費府在縣城的北街，徐晉雖然冇去過，但以費閣老的名氣，隨便在街邊打聽一下便知。

徐晉來到費府門外，但見朱漆銅皮的大門，兩邊各有一座威武的石獅子，真正的高門大戶，庭院深深，不是普通人家能比，徐晉估計這幢宅子說也得上千兩。

徐晉上前握住黃澄澄的門環敲了敲，片刻之後大門緩緩打開，一名約莫三十來歲的門房探頭出來看了一眼徐晉，喜道：“原來是徐小公子！”

這名房門當日也在大船上，所以認得徐晉。

徐晉微笑著點了點頭：“徐晉應約來訪，麻煩代為通傳一聲。”

“老爺待過了，徐小公子來了便請進來！”房門把大門打開，友善地把徐晉迎了進去。

大戶人家規矩十分講究，下人各施其職，房門把徐晉領進門後，便有其他家丁帶他到客廳。

“徐公子稍坐，小的這就去通知老爺！”家丁給徐晉斟了杯茶，便往宅請費宏。

片刻之後，家丁返回，態度更加熱了，恭敬地道：“老爺讓徐公子到書房，請跟小的來！”

一般況下，主人會客都會選擇在前麵的客廳，隻有特彆深厚，又或者親近的人纔會邀請到書房談。這上饒縣中，有資格進費宏書房的還真冇幾個，日前費采的好友趙教習來訪，也隻是在前麵的客廳小坐。

穿廊過園走了數分鐘，徐晉終於跟著家丁來到費宏的書房外。

“老爺，徐公子帶到！”家丁隔著門恭敬地喊了一聲，聲音很低，跟平常說話一般。

“讓他進來！”費宏平和的聲音傳出。

“徐公子請進吧！”家丁推開門低聲道。

徐晉點了點頭，邁步行了進去。

費宏的書房很大，恐怕有五十平方，對著門是一幅屏峰，上麵掛著《燃藜圖》。

轉過屏峰便見穿著一家居便服的費閣老，正站在案前揮毫，他後是一排古古香的書架，上麵擱滿的書籍，讓人一眼便覺得此間主人滿腹經綸。

徐晉走近並未打招呼，免得打斷對方，稍微掃了一眼費宏所寫的容，竟然正是自己前段時間在消寒文會上“作”的《卜運算元詠梅》

當費宏寫完擱筆，徐晉這才行禮道：“末學後進徐晉，拜見費前輩！”

費宏微笑點頭，道：“已是懸岸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隻把春來報。嗬嗬，徐小友既有青雲誌，可曾習得安邦？”

“晚輩慚愧！”徐晉暗汗，這首詞是太祖寫，他老人不僅有青雲誌，還有屠龍。

費宏嗬嗬一笑，從案後轉了出來，走到茶幾旁坐下道：“徐小友，這邊坐吧！”

徐晉淡定地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費宏暗暗點頭，換一些地方員，在自己前麵恐怕也不如此子自若，有時真難把眼前這小子當未年人。

費宏拍了拍手，一名年輕丫環便推門行進來，練地沏了壺茶，又給兩人各斟了一杯，然後無聲地退了出去。

費宏喝了口茶，忽然微笑問道：“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徐小友，這句作何解？”

徐晉微愕，他現在對《論語》滾瓜爛，自然知道這句話出自《論語》的淵篇，隻是不知費宏突然問起是什麼意思，是考究自己對經義的理解，還是考究自己的治政理念？

徐晉斟酌了一下，答道：“百姓富足了，君上又如何不富足？百姓若不富足，君上又如何能富足？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君為國之本，民為君之基，基礎牢固了，自然國泰君安。”

費宏不眼前一亮，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句話簡練扼要，一語道儘本。

費宏本來隻是想考究一下徐晉的經義水平，冇想到這小子竟然又吐金句，於是興趣大增，便與徐晉談論起治國之道來，到後來更是談天論地，無所不談。

徐晉雖然披著十來歲的皮囊，但裡卻是幾十歲的老油條，更何況有著後世先進數百年的思想觀念，再加上絕佳的口才，每有一針見的新奇言詞，讓老費既驚且喜。

“妖孽啊！”費宏心裡都不知把這詞重複了多遍，自己今天約這小子來，本來還想教導他八文，冇想反而自己在談話中獲益良多，頗啟發。

時間在不經意間流走，費宏卻越聊越起勁，徐晉不有些鬱悶了，老費今天找自己來難道就是為了侃大山？

這時，管家周衡匆匆行了進來，湊到費宏耳邊低聲地說了句什麼，後者頓時麵微沉。

徐晉約聽到“寧王”兩個字，不由心中一，莫不寧王賊心不死，又來找費家麻煩？

這時費宏把周管家揮退出去，對著徐晉微笑道：“徐小友，老夫有客來訪，暫且失陪一會。嗯，中午就留在府裡用飯吧，對了，既然得空，徐小友不如以“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為題，作一篇文章？”

徐晉此時才明白費宏今天找自己來的目的，不心中激，點頭道：“晚輩自當遵命！”

“孺子可教也！”費宏捋著長鬚微微一笑，轉行出了書房。

……

費宏行到了書房外麵，麵頓時沉下來，袖一拂，大步往前院行去，心道：“寧王此獠，掘我祖墳，殺我大哥，竟然還敢派人上門，豈有此理！”

此時，前院的客廳，一名穿藏青長衫的文士，約莫四十歲許，形高瘦，神矍爍。此人正是寧王府中的主要謀士劉養正，舉人出，自視甚高，常以管仲、劉伯溫自居，積極為寧王出謀劃策，乃寧王府中的文膽。

這時，費宏走進了客廳，正揹著手欣賞廳中佈置的劉養正轉過來，好整以暇地抱了抱拳：“劉某見過費閣老！”

費宏淡道：“老夫已辭致仕，已經不是閣老，劉舉人所來何事？”

劉養正乃福州舉人，由於參加會試落榜，生高傲自負的他冇有再參加以後的會試，後來投靠了寧王，為府中的謀士。費宏此時呼他劉舉人，顯然有諷刺的意思！

劉養正微笑道：“費前輩，這好像不是待客之道啊，劉某遠道而來，連口茶水都未曾喝上！”

費宏冷道：“家中已經無茶葉，讓劉舉人見笑了！”

眼下費家與寧王勢水火，掘祖墳殺兄，這是何等大仇和恥辱，費宏就算脾氣再好也不會給寧王的走狗好臉。

劉養正麵微變，不過馬上又換上一副笑臉，拍了拍手，一名跟班便從門外行了進來，手裡提著一隻籃子。

劉養正接過籃子打開蓋，出裡麵的四樣品，分彆是：棗、梨、薑、芥。

費宏皺了皺眉，冷道：“劉舉人這是何意？”

劉養正微笑道：“聽聞費前輩與新任的江西巡孫遂是好友，這四件禮麻煩費前輩轉送給孫巡，就說這是寧王的好意！”

費宏麵一沉，冷道：“請轉告寧王，送禮豈能假借他人之手，讓他自己把禮送給孫巡便是。”

劉養正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淡道：“費閣老與寧王也算是姻親，何必拒人千裡之外呢，大家和和氣氣豈不是好！”

費宏一拂袖，冷聲道：“劉舉人不必多言，如果冇有其他事便請回吧！”

劉養正角閃過一冷笑，把籃子蓋好回給仆從，拱了拱手道：“那劉某告辭了，希費閣老不要後悔！”說完轉行出去。

走出費家的大門，劉養正回頭瞟了一眼門上“費府”的金匾，冷冷地笑了一聲。

前月，寧王派了賊匪衝擊鉛山縣，殺了費宏的大哥，費宏上疏請求朝廷派人調查，而新任的江西巡也在向朝廷請兵剿滅鉛山縣的賊匪。

不久前，寧王在京城的耳目收到訊息，兵部已經批覆了江西巡孫遂的請兵要求，而皇帝也派了使者前來調查費宏大哥被殺之事。寧王擔心事敗，所以今天特意派了劉養正來找費宏送禮給孫巡，其實是試探費宏願不願意和解。

而且，寧王送的四樣東西：棗、梨、薑、芥，諧音便是“早離疆界”，意思是讓巡孫遂早點離開江西地界，不要多管閒事。

現在費宏斷然拒絕了，顯然不打算跟寧王和解，決心死磕到底！

“劉先生，費宏那老匹夫不識好歹，那咱們要不要？”劉養正旁邊一名管事模樣的男子抬手作了個抹脖子的作。

劉養正淡淡地道：“孫遂的請兵要求已經得到兵部的批覆，而皇上也派出欽差前來鉛山縣調查，此時不宜再費家。莫管事，你派人時刻盯著費家，若又風吹草，立即派快馬回報！”

莫管事恭敬地道：“劉先生放心，就算費府有一隻蒼蠅飛出來，也逃不過屬下的眼線！”

劉養正點了點頭，緩步上了候在道旁的馬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