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鍾響起。

    舉國同哀……個屁。

    最起碼在江雲舒麵前，滿殿的宮妃沒有一人為皇帝的死哀傷。

    隻有懼和恨。

    宮妃八十餘人，全都被關在一個大殿裏。外頭，衛軍層層看守，翅難飛。

    皇帝今年不過二十餘歲，宮妃大多更為年輕，都是鮮得花骨朵一樣的年紀，如今卻要早早凋零。

    宮殿裏滿是哭泣之聲，膽小的宮妃已經嚇暈過去。

    突然，一個宮妃高聲喊道：“掌印！妾有要事要回稟掌印！”

    外頭的衛軍置若罔聞。

    宮妃狠狠心，雙手護住肚子，朝著窗外喊道：“妾有孕了！妾已經懷上了皇帝的龍種！”

    一石激起千層浪。

    大殿裏霎時間混起來。

    許多宮妃立刻也大喊自己有孕，還有一些人飛奔到第一個喊自己有孕的宮妃麵前，掐的脖子、踢的肚子。

    衛軍衝進來製止了這場混。

    第一個大喊自己有孕的宮妃被帶走了，餘下的宮妃哪怕喊破嗓子，也無人理會。

    大殿裏安靜下來，彌漫著絕的氣息。

    江雲舒又又累，靠在牆角，迷迷糊糊地想自己的後事。

    桃葉和柘枝不用殉葬。江雲舒被關進大殿之前，爭分奪秒地摳發冠上的珍珠寶石！

    桃葉和柘枝幫一起摳！

    然後藏在倆上，給們傍。

    們應當會平安回到侯府吧……自己也隻能為們做這麽多了。

    事到如今，猜到嫡姐為什麽突然要和換親了。

    以前打死都想不明白的事，突然變得如此清晰明了。

    嫡姐知道進宮後等待的不是榮華富貴，而是死路一條吧？

    隻是不知道嫡姐有什麽來曆，穿越？重生？還是預知未來的金手指？

    江雲舒回想起自己剛穿越的時候，以為自己拿的是宅鬥劇本。

    後來進宮了，以為自己換了宮鬥劇本。

    現在才知道，原來本不是主角，隻是一個早死的小炮灰啊。

    不過活兩輩子，已經賺了一輩子了。

    這十六年裏的每一天，都是白賺的。吃了許多上輩子沒吃過的味佳肴，穿了許多上輩子沒穿過的漂亮裳……

    還學會了早已失傳在曆史長河中的麗舞蹈！

    還認識了真心的人。

    桃葉、柘枝、喬姨娘……江雲舒隔著裳，手指輕前的平安扣。

    沒舍得將這枚平安扣送給桃葉和柘枝，戴在上怕是也會被太監搜走，那就死之前含在裏吧……

    太監們手捧白綾走進來，請宮妃們自縊。

    掌印謝凜換了另一紫，腰間的金帶更寬更華麗，他角一勾：“娘娘們，請吧。”

    江雲舒心想，謝凜長得像神仙，其實是地獄裏的修羅惡鬼。

    許多宮妃被嚇得當場暈過去。

    謝凜眼中浮起淡淡的厭煩：“娘娘們不願自己走，咱們便送一程吧。”

    謝凜話音落下，太監們紛紛拿出一隻小瓷瓶，摁住旁的宮妃，掰開往裏灌！

    是毒藥嗎？

    “娘娘，咽下去吧，這可是青春永駐的好東西。”

    江雲舒看清了，太監往宮妃裏灌的竟是水銀！

    人間地獄，不過如此。

    江雲舒看到謝凜朝著自己走來，他一手拿著白綾，另一手拿著瓷瓶。

    “婕妤，選一個吧。”

    江雲舒垂眸：“沒想到，掌印竟親自送我上路。”

    “臨死之前，我還有一個問題。”

    謝凜饒有興味地看著江雲舒：“娘娘請問。”

    江雲舒手指了指：“這殿裏了一個宮妃，真的懷孕了嗎？”

    謝凜微愣，然後笑了：“娘娘死到臨頭，還有閑心管別人的閑事。”

    江雲舒：“反正都要死了，在死前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謝凜盯著江雲舒的眼睛，慢慢說道：“那我便告訴娘娘……是。”

    “太醫已經診過脈，吳婕妤真的有孕了。”

    “不必死了。”

    “同為婕妤，可惜娘娘沒有這個好命呢。”

    謝凜想從江雲舒的眼睛裏看到什麽，嫉妒、仇恨、瘋狂、絕……可他什麽都沒看到。

    的眼神如此平靜，像雨後澄澈的天空。

    謝凜不明白，明明是侯府裏養長大的小姑娘，不曾經曆任何風雨，為什麽在死亡麵前如此從容？

    那些為做宰幾十年的老狐貍，在他麵前尚且怕得要死，如今他一手毒藥一手白綾，麵前的小姑娘竟還能平靜地和他搭話。

    “其實我也懷孕了——”江雲舒說道。

    謝凜立刻拎起江雲舒的手腕，修長白皙的手指搭在的脈搏：“娘娘可沒有喜脈。”

    江雲舒愣住，謝凜一個太監，還會診脈？

    立刻改口：“不是現在，是兩年前。”

    的瞎話說來就來：“兩年前，大明湖畔，皇帝微服出巡……我給皇帝生過一個孩子！”

    謝凜不由自主地跟著江雲舒的話去想，皇帝這兩年可曾出京微服私巡……

    “有沒有生過孩子，讓宮裏的姑姑一驗便知。”謝凜冷笑。

    這一回，換江雲舒拎起謝凜的手腕。

    這才發現，謝凜的手生得極。

    修長白皙、指節勻稱、指甲修剪得恰到好。

    江雲舒到的，極為細膩。

    這隻手簡直像是無瑕白玉雕細琢而。

    江雲舒的雙眸終於泛起一不一樣的神采，像是微風吹皺的湖水。

    人間煉獄般的宮殿中，藏在角落，握著謝凜的手，緩緩送下。

    “何必勞煩宮裏的姑姑？”

    “掌印既懂醫，一驗便知。”

    謝凜還沒回過神來，指尖便到一抹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