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事還是給白千帆留下了影，娘說過，看不穿服的男人會長針眼，眼睛腫得象核桃那麼大，須得用金銀花的梗每日輕輕上七七四十九下，才能消掉。滿世界尋金銀花，終于在前院的圍墻邊找到一叢，花開得正好，金銀兩混雜在一起，說不出的好看，濃濃的香氣撲鼻，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眼睛腫了不怕，怕的是讓人看出來長了針眼，一個小姑娘看不穿服的男人，別人會怎麼想，以為是個小不正經的貨吧。從小到大，夫人就這樣罵，罵娘是老不正經，是小不正經，對娘沒印象，有印象是娘，那是個忠厚老實的婦人，個頭不高，壯實，慈眉善目的，尤其喜歡笑，笑起來出一口大牙，后來有顆門牙掉了，笑起來就有些稽，卻是難過，因為那顆牙是為了被夫人的嬤嬤生生打掉的。

后來，弄了好些蟲放在那個嬤嬤的服里，蜇了一紅腫的疙瘩，才算出了一口氣。

真想娘啊要是娘還在就好了，楚王府雖然不是什麼好地方，比白相府卻好多了，娘也能過兩天清閑日子。

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彎下腰仔細尋找金銀花的梗，不是什麼梗都行，得挑一些，一些的，先采一些，用完了再過來采就是。

心挑選了十，用手帕包起來，揣在袖筒里，轉回后院，走了兩步，聞到了廚房里飄過來的香氣，早飯吃過了，但是存糧沒有了，尋思著不如再拿兩個饅頭回去，萬一沒有午飯吃，也好填補一下。

于是溜進廚房，躲在籠后面，這時侯的饅頭已經不燙了，一次就拿了兩個，揣在袖筒里，輕手輕腳退出來。

出了門，有人喊，“哎，你，抱捆柴火進去。”

哦了一聲，從墻邊拿了一捆柴火送進去，再次出來，一只黃的小卻到了腳步，似乎并不畏懼，還在鞋梆子上啄了幾下，瞧得有趣，手在袖筒里掰了一點饅頭，碎撒在地上，小歡快的吃起來。

看了一陣，抬腳離開，可那小也怪，見走，饅頭也不吃了，跟著就追上來，伴在腳邊。

白千帆有些奇怪，蹲下來問它，“你是要跟我走嗎”

小不會說話，睜著一雙小圓眼看，頭一偏一點，似乎對很好奇。

白千帆嘗試著手它，小也不躲，乖乖的站著，輕輕了它頭上的絨，“別跟著我，我自己還吃不飽呢，養不活你。”

站起來轉走開，小卻又跟上來，快，它也快，慢，它也慢，白千帆簡直是驚奇，真是只通人的。蹲下來，把它抱起來，小任抱，頭一一的，端詳著。

白千帆笑道：“好吧，既然你愿意跟著我，我就收留你，不過跟著我只有茶淡飯，你可別嫌棄，是不著的。有我一口，就有你一口。”

看看四下無人，抱著小匆忙往后院去，聽到后邊有人大喊一聲，“站住你這

個賊”

白千帆嚇得撒丫子就跑，可手里抱著，跑得不利索，前面有人聽到喊聲，過來堵，后面的人也追上來，幾個富力強的廚娘和小廝們一擁而上，把白千帆逮住了。

白千帆別的不怕，就怕他們著小，力喊，“別著我的，別著我的啊”

大家把推倒在地，一個廚娘奪過小，啐了一口，“你的你好意思說這是你的這明明是廚房養的，老母抱一窩仔，剛好十二只，你這個賊，這麼小的也，你喪了德啊，說，哪里當差的，給大總管發落，賞三十大板。”

這時另一個廚娘發現了地上的饅頭，剛才一頓推搡，饅頭從白千帆袖筒里掉了出來，尖著嗓子啊了一聲，“原來你就是那個饅頭的賊，我就說嘛，每天都饅頭，敢是你的，你不饅頭，現在還上了，快打發人去報大總管。”

白千帆臉上沒什麼表，看著廚娘手里的，嘀咕著：“是小自己要跟我走的。”

“嘿，你這個賊丫頭，信口雌黃，小是自己要跟你走的，饅頭也是自己跑到你袖筒里去的”

白千帆不說話了，只是看著小，小也看著，突然翅膀撲棱了一下，象要朝飛過去。卻被廚娘牢牢抓住，狠狠敲它的腦袋：“不知死活的畜生，要跟小賊走嗎拿你燉蘑菇吃。”

“別打它”白千帆撲過來想搶小，被廚娘用力一推，又跌到地上去了。

廚娘兇的指著，“要不是王府里有規矩，今兒我們就活剝了你。”

雖然沒有活剝了，但這些廚娘一個賽一個的厲害，長得高大壯實，跟男人沒區別，打罵起來卻比男人要險，掐一把，擰一下，白千帆了不，但這些對來說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可憐那只小，被廚娘掐著脖子，覺小命不久矣。

一時間，有了天涯同是淪落人的慨，不是和人，是和一只。

坐在地上正唏噓，就聽到一個小廝扯著嚨，“大總管發話了，把賊打一頓，找人伢子賣了。”

幾個廚娘手正，一聽這話，立刻就挽袖子，氣勢洶洶的上來打。

白千帆雖有幾招花拳繡，面對這麼些兇悍的廚娘，也只有抱頭挨打的份。幸慶的是，那只小終于從廚娘的手里逃，振翅飛到一旁，卻不走遠，站在那里看著白千帆。

白千帆被廚娘們一頓好打，頭發扯得七八糟，袖也扯裂了，袖筒里的東西掉了一地，顧不得抱頭，慌不迭的撿了往懷里揣，臉上立刻被廚娘又黑又尖的指甲抓得生疼，差點沒摳瞎的眼睛。

一個管事的過來，說，“出出氣就行了，別把人打死了，大總管不是發話了麼，人牙伢子賣了。”

白千帆把垂在臉上糟糟的頭發拂開，平靜的看著們，“你們不能賣我，我是楚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