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沒兩步，曲沛沛又忽然道：“你先去，我去房裏取幾兩銀子，若路上有看得上的東西，我買給你。”

    “你真好。”祁桑了眼角的淚，滿眼激。

    去了後院，果真停著一輛馬車。

    上了馬車等了會兒，曲沛沛就上來了，換了一套小廝裝扮的裳，帶著頭巾，見祁桑盯著自己瞧，於是道：“我擔心路上被人瞧見太招搖，就換了套不那麽顯眼的裳。”

    說完，親自到外頭，用力一甩馬鞭，馬車便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院子。

    ……

    第二日。

    是個豔高照的好天氣。

    祁桑又買了幾株花樹苗，正挽了袖在院子裏吭哧吭哧刨地。

    邢守約就端坐在院子裏煮茶吃點心，打趣：“好好刨，過兩日我再教你箭，日後你若真跟我去了戰場，可是要陪著我上陣殺敵的。”

    可真瞧得起。

    祁桑了口氣，指著一旁同樣袖手旁觀的扶風：“你就學他吧，你倆一起欺負我。”

    泥土的清香鋪滿整個院子。

    邢守約瞧了一會兒，終是不忍心，過去從手裏接過鋤頭，然後看了一眼尚未好全的手心。

    “去那兒坐著，我來。”

    “心疼啦？”

    祁桑不走，歪著腦袋趴在他肩頭笑。

    肩頭落兩條細細的小辮，是今早邢守約親手為編的。

    這會刻桃木簪的手就是不一樣，編的花樣都是未見過的，祁桑很滿意，對著鏡子瞧了又瞧。

    邢守約空出一隻手來靠過去。

    他指間勾著發辮尾端，瞧著比自己矮一個腦袋的姑娘，生生的小臉，一雙撲棱棱的杏眼裏映出的是自己的模樣。

    有什麽東西滿溢於口間，催得他聲音比往日裏更：“我們桑桑真好看。”

    “嗯嗯，我知道。”

    “……不知。”

    祁桑氣惱，拿手去掐他腰間的。

    邢守約笑著躲了，邊躲邊刨坑，兩人就這樣打著鬧著，等樹苗種上了才發現種歪了。

    “就這樣吧，我可不想再刨一遍了。”

    祁桑率先表明態度，拒絕再勞。

    邢守約瞧了一眼，歪了就歪了吧，便是歪著長，日後差不多恰好在牆頭之上，也別有一番意境。

    他也陪著坐回藤木長椅，一杯茶還未飲盡，扶風便走了過來。

    他剛剛俯下同祁桑說句話的功夫，那邊人已經自顧自地進來了。

    祁桑詫異挑眉，起迎接：“祁桑見過大理寺卿陸大人。”

    邢守約也陪著一同起。

    來人一絳青長衫，眉眼端肅，探究的視線落在臉上：“大清早又來叨擾祁姑娘了。”

    “不麻煩。”

    祁桑笑笑，側讓出了路：“陸大人是有什麽話要同祁桑說麽？不如去前廳稍候片刻，我這剛種完花樹苗，一泥汙，換件裳就去。”

    “不必了。”

    陸西陵抬手：“祁姑娘穿這一就很好，隻是……昨夜京中出了個命案，曹家公子曹四周慘死於他名下的一座府邸之，聽聞先前曹公子同祁姑娘有些過節？”

    祁桑睜大眼睛，吃驚地看著他：“陸大人，若不是先前同您沒有任何集，祁桑真要誤以為您是故意來找祁桑麻煩的了，怎麽樁樁件件的命案都能同祁桑扯到一起去呢？”

    陸西陵：“……”

    這話原本是陸西陵要說的。

    怎麽什麽案子都同祁桑扯上關係呢？

    這是不是也太巧合了些？

    “我前些日子是同他見過一麵，我本想遣府上一個小廝去總督府送句話的，不料忘記將備好的一些小吃食給他帶著了，便同扶風一道追了上去……”

    說著說著，忽然頓住，眼眶泛紅：“後頭的事，想來不必我說，陸大人應該也是知曉的，小廝慘死於醉酒後的曹公子之手，便是連我，都險些遭了毒手，若非固侯不放心追來，怕是陸公子今日也隻能對著我的墓碑問話了。”

    陸西陵沉默著不言語。

    那夜之事，京中傳得沸沸揚揚，但曹氏一族背靠閣府，而邢守約又是手握兵馬的固侯，那夜說來說去也不過隻是死了幾個護衛，曹四周同另一個公子後來見勢不對，趕跑了。

    雙方都沒再提此事，三廠一衛同大理寺自然也懶得去手。

    可如今曹四周死了，他父親又是正三品的工部侍郎，是姚閣老的心腹人，自然是鬧得沸沸揚揚。

    三廠一衛不管，大理寺不得不出麵將案子接了過來。

    “所以如今陸大人來，就是因為當日我險遭曹公子毒手，反而來怪我是殺人兇手麽？我一個手無縛之力的姑娘，闖進他曹公子的府邸殺人？您覺得可能麽？”

    陸西陵終於出聲：“有人指證你。”

    祁桑一怔，似是無奈道：“這次是連證人都事先找好了麽？先前刑部尚書的事沒能如願將祁桑扯進來，如今這人倒是學聰明了。”

    坦然道：“既是如此，那祁桑便同陸大人走這一遭，祁桑心中無愧，自是不怕多走幾遭大理寺獄。”

    邢守約不疾不徐道：“我同你一道。”

    陸西陵道：“固侯……”

    “昨夜我一直同祁桑在一，若祁桑有嫌疑，我自然也避免不了。”

    “……好吧。”

    陸西陵也不堅持，側道：“請。”

    ……

    大理寺。

    地上躺著一首，白布被半掀開，可以清楚地看到曹四周頸項細細的一條紅線。

    祁桑冷漠地掃了一眼，收回視線。

    陸西陵道：“祁姑娘年紀輕輕，膽子倒是不小，一般姑娘瞧見了便是不當場昏死過去，也是要嚇得花容失躲避不及的。”

    祁桑坦坦地在正廳中央站定：“大人不必試探我，我祁桑心中無愧，自然也無須在此演些個花容失的戲碼。”

    旁，跪著的是數名家仆護衛，還有低垂著頭不敢出聲的曲沛沛。

    祁桑怔了一怔：“沛沛姑娘怎地也會在此？”

    曲沛沛弱的子輕輕一抖，沒說話，隻是把頭垂得更低了。

    陸西陵在案桌之後落座，提點了一句：“便是此次指認祁姑娘的目擊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