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需清洗好傷口……唉，我還是給你理一下吧。”

    他將藥手臂放在自己上，輕挽起袖子，手指如羽一樣輕，拿出藥箱理了紅腫的部分。

    藥慢慢放下袖子，自顧自說，“薛大夫的麵太難見，不是無法可想，誰願自殘呢。我並不是子男扮裝而已。若非男人都有憐香惜玉之心，我又怎能用這麽一點傷就麵見尊駕？”

    毫不掩飾諷刺，在薛青連發火讓滾出去之前，舉起那枚金印，“你的看門狗不替我通傳，我隻得出此下策。”

    薛青連看見那印章，臉突然凝重，將印子接過，挑開車簾在下盯著細看，又手指來回婆娑，確定是真的才問，“印子主人呢？”

    “在青石鎮，中了七日奪命散，快死了，若昨天見了你，怕此時你已為他上過藥了。還好今天就是十四，不然等到初一，你就在他墳前祭拜吧。”

    “回府！”青連挑開簾子喝了一聲。

    “我需回去拿藥箱，還要準備些藥材，你先回去，記住不可給他吃喝任何東西。”

    “為何。”

    “我的藥雖管用，卻十分疼痛，嚴重時會讓人失屎尿齊流。”薛大夫一派雲淡風輕。

    “你我同為男子，本人說話直白些也無妨吧，到時還請小人打打下手。”他重重咬著“男子”二字。

    車駕絕塵而去，留下藥一人在揚起的灰土裏發呆。

    藥駕車去了小姐同自己逃走時去過的荒地，在墳子中找到點翠頭麵。

    直接置於車中始終不放心，還是將首飾盒粘在車底板上才作罷。

    胭脂心神不寧，將挖了幾鏟的坑棄在那裏，走到藥房門前，推開條門，一氣浪湧出，熏得退後幾步。

    幾乎以為男人已經爛在房裏了。

    拿巾捂著口鼻進去看了一眼，那人麵孔泛著黑青，不似活人，使手探探鼻息，又探不出什麽。

    隻得薅了屁上最輕的絨，放在男人鼻下，絨還有輕微。

    男人隻餘一口氣吊在那裏。

    中午忙完那陣生意，大牛過來了，提著酒糟放在院中。

    盯著那大坑問胭脂，“請問秦家小叔，挖這麽大的坑做什麽用。”

    “春生兄弟去了哪裏，今天一整天都不見他人。”他又問。

    胭脂因大牛說出小姐的事，一直耿耿於懷。

    雖然也借他家躲過兵，終對他沒好，搭不理。

    “做些泥磚好加高院牆，我侄子沒規矩，總墊了石頭越過院牆和你搭腔，要麽就翻牆越院的。”

    “知道的說咱兩家兒關係好，不知道的隻會說我這個長輩不會教導子侄。”

    怪氣，牆高已是一人多高足夠用，大牛很在那邊個腦袋招呼藥，胭脂煩得很。

    難道對方不知道院牆是幹什麽用的？

    這麽隨意搬磚窺不如拆了牆，大家做一家子算了。

    頂頂討厭沒規矩的行為，說了兩句難聽話出口氣，心下舒暢又帶出笑臉，“多謝大牛兄弟送來的酒糟，殺豬時放心好了，定將最好的留給你。”

    大牛訕訕地走開了，走兩步又扭頭看看藥住的廂房。

    回青石鎮時，藥將馬兒打得起飛，拉著空車可勁跑，耽誤一晚，不知家中如何了。

    到了天黑到了鎮上，先將車子還了，拿著首飾盒又去郊區，進石林。

    石林很森，平時連樵夫都不來此地，偶爾幾聲鳥，驚得藥起一皮疙瘩。

    找到黑馬，打馬回了家。

    胭脂見，歡喜得跑去拉著的手責怪，“怎麽才回？我以為……”

    藥將首飾盒子遞給，“快去放小姐樓上，放好。”

    胭脂打開看了一眼，驚呆了，藥推，“快去，晚會我還有話同你與小姐說。”

    急匆匆回了房，看了男人一眼，心下懊惱，覺得自己晚了。

    探不到氣息，也聽不見心跳，一路趕車趕得車都快散架了，騎馬也騎得飛快，還是來不及了。

    呆呆坐在一邊，想到人死需換件幹淨服，洗一下。

    絞了溫巾，那男人本就穿著自己不合的衫，著膛，起來倒也方便。

    藥邊邊念叨著，“你命怎麽這麽不好？我已經盡力，也請了薛大夫來，你就這麽急子，那邊有親人等著嗎？”

    又給男人臉，“你瞧你，長得還俊，看著也有把子力氣，若活著，給我當個夥計一起把店開大，多賺點錢。分你一也不是不行。”

    “對了，你那一坨金子，我給薛青連了，挖坑錢也沒落下。”

    “他家看門狗太氣人，說盡好話也不通傳，我又耽誤一天，你做了鬼，找誰報仇，自己知道了吧。”

    邊說著邊打散男人頭發，做了個公子們常梳的發式，珠丸髻。

    那張臉棱角分明，是個英俊的年輕兒郎。

    藥給他洗淨了麵孔，將服盡量弄得整齊些。

    “不敢大張旗鼓給你辦喪事，隻能埋了，我會多燒紙給你，我家狗兒埋在你旁邊，名黑風，你要好好待它。”

    做完這一切，推窗散氣，自己到院中拿鏟子挖坑，不能停下，停下就覺得心裏堵得慌，有種想哭的覺。

    胭脂過來聽說男人死了，怎麽也不信，非去查驗。

    兩人又將一放在男人鼻子下頭，仔細看，覺得絨尚有一，又拿不準是不是風吹的。

    總之此人若沒死也隻餘一口氣，還是準備好坑再說。

    胭脂抬頭看到鄰居牆頭人影一閃，低聲對藥說，“我極討厭那家的兒子，整日裏，老看咱們家。”

    藥連軸轉跟本沒在意，這一天又是趕車又是騎馬，乏了的人，話也懶得接，一鏟接一鏟挖土，心中升起一淒涼。

    也不知他何方人氏，做過什麽，就這樣死在陌生人家中。

    若他娘親還在，會是什麽心，又想到自己娘親，悲從中來。

    坑挖一半，傳來扣門聲，“篤篤篤”三聲輕響。

    敲完後不再有靜，就那樣等在門外。

    藥快步走過去，打開門，薛青連一人站在門外，冠楚楚，儒雅之極，手中提著藥箱，另一隻手握著韁繩。

    見藥打門，他對溫一笑，又瞧見院子裏的坑，臉沉下來，“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