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照在答話時，玉秋實低頭一顧，恰好瞧見林奎山正在朝他使眼。

他微有驚疑，隨后便了然。

這名常照的臣子，恐怕便是之前拜到林奎山那里去的人。

方才形危急，在場多侍衛郎，手邊弓箭不，但是能在須臾之間反應過來、并對自己箭十足自信之人，數到底也不過這兩人。

須知箭只要偏一寸，驚了圣駕，就算有心相救，也是大罪。

玉秋實心道，葉亭宴按下不提，這一場風波，說不得就是他在背后搗鬼，以此博取宋瀾信任，倒是這常照臨危不，既有心投奔，或許也是可用之材。

“臣在靖和三年科考，名列一甲末，后授瓊庭，”常照不卑不地答道，“臣時曾習，禮部尚書大人筵請時，稱贊了臣的箭，蒙大人賞識，今日臣才得以至暮春場長長見識。方才危急之間，臣搭弓上箭，恐驚萬歲，請陛下娘娘責罰。”

宋瀾道：“卿有忠君之心，朕心甚，劉禧，取金銀魚袋，分贈亭宴和常卿。”

常照服綠，按規格不需佩銀魚袋，而葉亭宴已得緋袍，金魚袋逾制，宋瀾賞得大方，約就是擢拔之意。

兩人同謝了圣恩，分立兩側。

宋瀾賞了這兩人后，便看了后的落薇一眼，落薇起上前，揚聲吩咐：“劉禧。”

劉禧忙道：“臣在。”

落薇道：“時辰將至，你統算前黃門，召回伴駕，從暮春場到皇城，遇刺一事，萬不可泄，倘市井之間有流言蜚語，本宮頭一個治你的罪。”

劉禧道：“是。”

落薇又喚金天衛那名新上任的首領：“逢衷，你帶金天衛先行，為陛下開路，回宮后先傳兩省都知，到瓊華殿來見本宮。”

金天衛領命下去后，落薇最后叮囑了近的另外兩名人：“你二人繞場一周，傳本宮口諭，令百慎行，一切議論，回宮再談。”

這一切施行之后，玉秋實便蹙眉道：“娘娘所行，是否過于嚴苛？”

落薇就等他說這句話，肅然接口：“陛下遇刺乃是國之大事，封平侯牽涉其中，太師與之有親，理當避嫌，其后兩省并三司共審，太師也要手為是，以免損了名聲。”

林奎山在一側哭哭啼啼地道：“娘娘圣明，犬子向來紈绔，當真無辜……”

落薇道：“封平侯不必委屈，若是無事，自然不會臟污了你。”

林奎山還想說些什麼，但瞧見玉秋實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連忙噤聲，只是應道：“是。”

落薇重新回，朝宋瀾溫婉行禮：“臣妾自作主張了，陛下驚，還是早些回宮罷，只是要查刺殺一案，此地如今尚需人主持，還陛下給個主審人選，托付一番才是。”

宋瀾聽了這話，果然喚道：“亭宴……”

玉秋實突兀：“陛下，葉史與這位常學士此次救駕有功，若論主審，臣以為，遣二人共同行事最好。”

常照亦叩首道：“臣同林二公子有過一面之，愿盡心為陛下查清原委、厘明責任所在。”

宋瀾思索一番，便道：“甚好，朕回宮便擬旨，許你二人出暮春場與宮，金天衛可行協助，朱雀中人，你二人拿了證據，再來審問罷。”

從方才宋瀾遇刺之后，落薇就察覺葉亭宴有些輕微的出神。

本不知這常照是不是葉亭宴安排的人，但聽太師言語舉薦，便知應當不是。

若是如此，照葉亭宴的子，合該多言幾句，宋瀾只托付他一人才是。

可葉亭宴今日只是紅著眼睛謝了恩，連離去時都有些步伐踉蹌。

駕將出暮春場時，煙蘿無聲地歸來，落薇見正好未更換侍衛服飾，沉片刻，便道：“你私下里，去跟葉大人報個口信，就說，明日清明假畢，蒼云息影之時，本宮請他至舊一敘。”

煙蘿領命轉，落薇猶豫片刻，又喚住了：“還有……你代本宮問一句，他雙眸泛紅，可是有舊疾？”

第24章 外行藏（七）

夜之后，裴郗終于按捺不住，提了盞燈往前廊去，葉亭宴門前守了兩個人，正在竊竊閑談。

他打著燈照了照，發現是葉亭宴的兩位友，一位是從南境跟來的江湖醫者，神醫決明子后人，只是不知為何不姓李，而是姓柏。

另一位則是當初承明皇太子每年都要去拜訪的江南士，姓周，單名嘉，字楚。

裴郗朝兩人搭手行禮：“柏醫，周先生。”

柏森森笑瞇瞇地擺手：“小裴，不必多禮。”

裴郗問：“公子自暮春場歸來后，便把自己關在房中，如今可好些了麼？”

柏森森便道：“不太好，我瞧他這個樣子，大抵是快……”

周楚瞪了他一眼，于是柏森森生生咽下了后半句話，改口道：“哎呀，人活一世，倏忽幾何，自苦至此，誰勸也無用。”

周楚嘆了一口氣：“你進去瞧瞧他罷。”

于是兩人將裴郗帶來的那盞燈掛在了房門前，相攜離去，裴郗推門走進，先嗅到了一濃重的油墨香氣。

葉亭宴如今眼睛不大好，很點燈，室線昏昏，只在一角燃了一只孤苦伶仃的紅蠟燭。

木窗開，被夜風吹得吱呀響，于是那燭火的也飄忽不定，仿佛下一刻就會被吹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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