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競賽的決賽地點安排在省會銅川，為期兩天，跟學校請過假後，七個參賽學生加一個帶隊老師提前一天出發。

那時候的通遠沒有如今方便，早上八點多從榕城走，連續坐了六個小時汽車才到，中飯都是在沿途的小餐館隨便解決的。

出了汽車站，一行八個人打車到預訂好的酒店，老師自己睡一個房，剩下四男三兩人一間，單出來的一個人單獨開個房。

四個男生很好安排，一人兩間。

另外兩個生是好朋友，幾乎形影不離，單出來的生必然是孟皎皎。

辦理完住手續，天還早，奔波半天都累了，老師吩咐大家在酒店睡個午覺，下午五點在酒店大堂集合，去銅川著名的火鍋城吃火鍋。

那家火鍋城是連鎖品牌，在榕城也有一家分店，但在銅川吃過總店的人很多都說味道不如總店的正宗，封霖兩年前在銅川嚐過一次，沒吃出有何差別。

歸結底，他對吃的就不挑，填飽肚子就行，談不上喜歡討厭，反觀坐在他旁邊的孟皎皎，之前在學校食堂飯量小得跟小啄米一樣，這頓火鍋倒是吃得歡暢，封霖給撈了勺燙的牛，道了謝就吃，秀眉舒展如同嚐到了人間味，都辣紅了。

封霖收回視線，扯了張衛生紙給，孟皎皎接過拿在手中，一臉疑。

封霖指了指自己左邊的角：“有油。”

角沾著一滴紅油。

害地了脖子，下意識抬手，卻得右邊，對麵的張建鑫取笑：“孟皎皎你左右不分的嗎哈哈哈。”

封霖沒那麽直接，但也沒忍住線上揚。

孟皎皎更窘了。

火鍋吃完，有人提議去附近的批發市場逛一逛，雖然過了早市，但夜市也熱鬧，另兩個生心不已，其中一個下了決心：“那就去吧，聽說那邊漂亮服賣得多的，看到合適的還可以買了這兩天穿。”

十七八歲，正是熱衷打扮的年紀，早不了天天穿一校服，趁著這兩天出來比賽可以穿便裝，當然都想往好看了打扮自己。

“那就去走走吧。”

之前跟封霖搭訕過的生瞅了瞅他，極快地低下了頭。

商議過後，兩男兩四人決定去逛一趟。

明天早上要筆試，理老師叮囑他們晚上九點前必須回來，四個人滿口答應，抬手攔了輛出租車就出發了。

走了四個還剩四個，帶隊老師要回酒店核對明天理競賽的資料，張建鑫從榕城來的路上一直暈車，此刻隻想早點休息全力以赴明天的比賽。

封霖問孟皎皎：“你呢？”

孟皎皎其實也想去。

銅川的批發市場作為南方的幾大批發城之一，除了服賣得好看，更重要的是價格實惠，有各種各樣賣服的店，往常在商場裏賣一百多的短袖，在那邊隻要三五十就能買下來。

天氣馬上要轉冷了，想給陳今買件厚實的冬，外套搭都可。

“我第一次來銅川，想去走走看看。”

這麽說的。

封霖說：“剛好走走消食，一起吧。”

“嗯。”

那個年代還沒有手機地圖這類導航件，孟皎皎更沒有手機，第一次離開榕城多會害怕迷路，聽到封霖要一起，悄悄鬆了口氣。

目送老師和張建鑫上出租車，封霖看向個子隻到自己肩膀的孟皎皎：“想去哪邊？我帶你去逛一逛。”

“你對銅川，很嗎？”

仰著脖子看他，茶的瞳孔微微放大，映襯出他的臉龐，以及他後的燈火輝煌。

封霖想到北歐話裏的靈，長著同樣一雙無邪天真的淺瞳，卻最能蠱人心。

他眼睫微，避開的眼神，答說：“高一參加了夏令營，在這邊待過一個月，想去哪？”

他又問了一遍。

孟皎皎上斜挎著一個刺繡的帆布小包，攥背包的袋子，囁嚅著：“我，也想去批發市場……”

“好。”

“這邊，過去，遠嗎？”

封霖計算了一下路程：“打車很快，步行的話二十來分鍾。”

孟皎皎猶豫了，封霖看的神，猜測：“你想走過去？”

麵窘迫，遲疑了一下點頭，和他道出實：“我怕錢不夠。”

這次來銅川食宿以及來回車票由學校負責，孟皎皎考慮過突發況，帶了些錢傍卻不多，準確地說，本來就沒什麽錢。

封霖剛要說車費我付，話到咽又改口：“走過去吧，就當飯後散步。”

“可以嗎？”

又抬起頭，眼裏全是他，細聲細氣地確認。

他結滾，別過頭去轉往其中一條路走，走出十來步回頭，見還站在原地，無奈地歎息：“快跟上，去晚店要關門了。”

“啊，那我們就走快點。”

“嗯。”

學習好是好，人卻有點呆。

兩個人並排往批發市場走，都不愧是學理科的，聊了幾句學習和小貓的事後，再也找不到共同話題，都不是沒話找話的格，幹脆都不說話專心趕路。

好在，他習慣了。

也習慣了。

兩個人在人來車往裏穿梭，姿頎長的年頭戴著白棒球帽遮擋住一部分臉，卻遮不住清雋的氣質，時不時有路過的孩回頭看他，想上去搭訕要個聯係方式的，看到隨其後的孟皎皎又隻好打消念頭。

在陌生人眼中，他和儼然一對。

封霖人高長，步子本來就大，一步幾乎抵兩步，往常在學校裏不急不慢地走，走快一點還能跟上，現在要趕時間，他無形中加快了腳步。

孟皎皎追得有點辛苦，額頭沁出一層細汗，封霖無意間瞥見，這才意識到自己走得太快了。

他停下來等待，孟皎皎扶著腰跟上，呼吸微：“走慢一點吧……”

“嗯。”

是真的跟不上，否則不會開口。

旁邊就是家小賣部，封霖進去拿了兩瓶水出來，其中一瓶給。

孟皎皎沒接，先打開了錢包，問他：“多錢？”

生怕自己占了別人的一點便宜。

“不用。”

“這……”

猶豫著，沒手接。

封霖想了想，說：“就當你上周給我吃石榴的回禮。”

孟皎皎住的地方，門前有一棵石榴樹，房東摘了石榴果後分了和陳今一人一個，陳今不吃石榴就全給了，孟皎皎帶到學校分了封霖一個。

酸甜酸甜的，和話梅糖一樣。

他維持著遞水的作：“就拿著吧，嗯？”

眼珠子轉幾圈，猶豫不決地手，指尖在冰冷的瓶上了一下：“那可以，可以換一瓶嗎？”

封霖以為想喝其他的飲料，於是問：“嗯，你想喝什麽？”

的腦袋埋得低了點，訥訥地結：“不是，還是喝水，就換掉……”

他喝冰水喝習慣了，這兩瓶水是直接從冷櫃裏拿的。

“換，常溫的，好嗎？”

“常溫的”三個字，聲音小如蚊蟲嗡鳴，話一出口，整個人從耳到脖子迅速地變紅。

生單科年級第一的封霖回過味來，神如常地點頭：“好……”

轉的瞬間臉卻紅了，慌忙之下用冰冷的瓶臉降溫。

孟皎皎站在原地等待，他很快換了一瓶常溫的水回來給，接過來，道了聲謝謝，誰都沒提剛才的尷尬。

剩下的一小段路程，封霖走得慢了不，真正走出了飯後散步的閑散，不多時後到了批發市場，人洶湧，車水馬龍，好不熱鬧。

兩個人站在口，問他：“進去看看嗎？”

他一口答應：“好。”

因為是要買東西，就換了封霖跟在後麵，追隨的背影在人群中穿梭。

兩邊的商鋪掛滿了商品，有服也有飾品。令人目不暇接，孟皎皎眼睛都看花了，默默攥上小包的帶子，避免發出丟人的驚歎聲。

對世界保有好奇心、善良的、忍的孟皎皎。

“謝謝你啊封霖，如果是我一個人過來，肯定會迷路的。”

人流如織的夜市，就這樣的小個子，淹沒在人堆裏都分不清東南西北了，遑論找到回酒店的路。

“不客氣，你慢點走。”

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地，也不怕摔了。

孟皎皎問：“你不著急回去嗎？明天要考試呢。”

怕耽誤他時間，這才走得快的。

封霖歎氣：“早回去也不會看書，難不你要看？”

“呃……”

也看不下去，刷題要刷吐了。

“那就玩個痛快，明天好好考。”

孟皎皎也讚同考前要保持個好心，重重點頭：“那走吧。”

又一頭紮進人堆裏，緒明顯有點激。

“你慢點。”

封霖再次提醒。

“沒事。”

以為他是擔心自己走丟了，孟皎皎東張西的同時拽住他袖，隨著人流繼續往裏去。

他低眉斂目，眼神落在那隻抓著自己的手上，幾秒鍾後鎮定地挪開視線。

他沒看見，什麽也沒看見。

他如是告誡自己，心跳卻無法控製地越來越快，酸甜的氣息從心口咕嚕咕嚕冒出來，就像嗅到了夏季的青檸，清香撲鼻，又由嗅覺傳遞給其他，最終通達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