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長黑蛇在褥子里蠕著，聞著生人氣味，蛇眼鷙鷙的，散著寒，敏銳地撲咬過來——

曉真拔出大上綁的短刀砍去，須臾間，長黑蛇一分為二，起先還蠕了兩下，緩緩沒了作。

謝希暮瞇起眼，“去查查這次同行的有沒有明慧或者樂安，李家和秦家的也一起查了。”

曉真說好，撿起長蛇尸便要離開。

謝希暮喊住“等等，明慧還被囚著，只用查另外三個。”

“是。”

“蛇？”

另一邊的大帳，謝識瑯面沉了下來，“怎麼樣了？”

阿梁搖頭，“姑娘無事，蛇被砍斷，已經扔了。”

謝識瑯瞧著他，“給你報的消息？蛇又是被誰砍的？”

謝希暮慣來弱，平日里風大些都要得風寒，哪來的能力砍蛇。

阿梁思索道“是阿蟒告訴我的，沒告訴屬下是誰砍的蛇，不過屬下覺得應該就是阿蟒砍的，平日里主子總讓他注意姑娘的行蹤，除了他也沒人有這本事。”

謝識瑯嗯了聲，“查過是誰扔的蛇嗎？”

“聽說消息時，屬下便去查了，手腳的人作很干凈，不過阿蟒說了，那蛇有劇毒，而且十分名貴，像這種深山老林里，是沒有這種蛇的，應當是有人訓養。”

謝識瑯聽到有劇毒兩個字時，手中書籍被得變了形，阿梁看在眼里，提醒道“主子，前段時日，樂安縣主與姑娘在一品居生過嫌隙。”

謝希暮每日的行蹤都有阿蟒記在紙中上給謝識瑯，他顯然是清楚的，“希兒在對詩會上贏了樂安。”

阿梁皺眉，“這個縣主，當真是小氣，京中有傳聞，癡于郝長安，該不會是因為嫉妒心才對咱們姑娘……”

啪的一聲，書本被重重摔在了地上。

“主子息怒。”阿梁忙安。

謝識瑯眸幽深，“區區一個郝長安，倒是能引起不風波。”

阿梁猜想這幾日主子和謝希暮是因為郝長安鬧了矛盾，故而緘口不言，裝作聽不懂。

“去讓阿蟒在山中找找有沒有蛇，扔進樂安的帳子里。”謝識瑯說的這話讓阿梁心驚。

“可是主子…那樂安是太后心里的寶，若是太后娘娘知道了……”

謝識瑯的眼神很涼，后者自然閉上了，“屬下知道了。”

正準備走，阿梁又被男子住。

“出了這事，…就沒有找過我？”

阿梁咽了口唾沫，緩緩搖了下頭。

謝識瑯面上的沉愈濃，阿梁見狀忙打圓場“不過姑娘素來膽子小，看到這蛇，說不定都嚇哭了，主子要不要過去安一下姑娘？說不定…姑娘就不跟您鬧別扭了呢。”

謝識瑯抬起眼，直直看著他。

阿梁自覺低頭。

“我不去。”

等夜深謝希暮得到曉真帶來的消息時，遠的帳子里正好傳出一道驚聲尖。

曉真瞥了眼外頭，狐疑道“是樂安縣主的帳子，方才我已經查到了，樂安的侍衛一個時辰前，曾在這附近轉悠過，正是上回推過您的人。

不過樂安平日里除了出門，很讓那侍衛跟著，旁人若是沒見過，或許都不知道那是樂安的人，我花了些功夫才從別人里套出來的。”

謝希暮微開帳簾，瞧見樂安狼狽地逃出帳子，沒過片刻，一個太醫提著藥箱到了的帳子里。

曉真跟著去瞧了瞧，回來后稟報“聽說是樂安帳子里進了蛇，還被咬了一口。”

謝希暮揚眉，“這麼巧？”

曉真“是不是丞相……”

謝希暮笑了下，“除了他，我還真想不到旁人了。”

曉真打量了一下帳外，“奇了怪了，丞相怎麼知道咱們帳子里進蛇了？我也沒發覺有旁人。”

“阿蟒的武功，在你之上吧？”謝希暮忽然問。

曉真眉心微，“那個小啞？我沒同他較量過，不過我能覺到，他的武功不低。”

謝希暮不可置否地抬了下眉。

曉真驚訝道“您是說阿蟒方才監視著咱們？”

“不是方才，是每一日。”

謝希暮將床上的被褥扔了，從行囊里取出自己平日里睡的被褥，檢查了床板，沒發現釘子或銀針，才將褥子鋪了上去。

曉真不解，“姑娘您又沒有武功，您怎麼察覺的？”

謝希暮“阿順說的。”

曉真驚呆了，“我跟那丫頭相這麼久，沒發現會武功啊？難道是藏的高手？察覺到了阿蟒在監視咱們？”

謝希暮笑了，“你來府里來得晚，阿順和阿蟒先前都是被小叔叔在人販子手里買來的，

阿蟒留在他邊當暗衛，阿順不善武功，便派來照顧我，不過兩個人一直很好，

有一次我夜里沒睡著，坐在窗前，瞧著阿順從小廚房里順了兩塊糕點，沖著墻頭喊了兩句，阿蟒就出現了。”

曉真聞言，頓時覺后背都涼了。

“后來我問過阿順，你也知道這丫頭傻乎乎的，就告訴我，阿蟒是小叔叔派來保護我的。”

曉真瞠目結舌，“那他豈不是知道我會武功的事？那蕭家的事他有沒有……”

“阿蟒被小叔叔救下前

，被人傷了智，擅長武功，卻不懂人心算計，

你放心，他不懂我們做的這些事，況且你也只是在保護我，沒有做傷害我的事，他不會隨便手告。”

曉真這才松了口氣，很快又回過神，“難怪上回姑娘您要特地給阿蟒做一份糕點，這不就是賄賂嗎？”

謝希暮回之一笑。

曉真嘖嘖作嘆，這個丞相府，還真是臥虎藏龍。

有的人眼明心凈，卻渾渾噩噩。

有的人失智有疾，卻是這個府上最清醒的人。

……

又趕了幾日路，總算到了西山。

春狩開始，自然是以皇帝趙啟為首，獵得了不獵，朝臣紛紛贊揚寶刀未老。

后兩日則是以皇子狩獵為主，趙昇、趙玥獵得的獵比不得皇帝，但也顯示了兄弟倆的能力。

端王乃是皇后養子，這些年并不皇帝待見，也很在眾人面前顯眼，這次春狩也就一直閑散著，沒有去爭風頭。

因著前幾日都是正事，謝樂芙與謝希暮不好出門，老實待在自己的帳，謝樂芙抱怨聲不斷，說要閑出屁來了。

又隔了一日，謝識瑯使人知會消息，朝臣家眷們可以自行游玩。

謝樂芙這下可撒歡了，出門前用僅剩的銀子買了騎馬裝，又是典型的紅配綠。

謝希暮暗中提醒了幾次，要不要穿的騎馬裝。

謝樂芙可不領，自顧自先跑到了馬場。

曉真見謝樂芙這般不識相，沒忍住道“姑娘何必幫，等自己出了丑就明白了。”

謝希暮笑了笑，沒說什麼，換了月白騎裝小衫，襯得澤亮，腰封束細腰，形曼妙綽約，漂亮的眉眼間添了幾分英氣，越發人。

曉真看得都咽了唾沫，心道自家姑娘這相貌，就算不要謝識瑯，也不會了追求者。

到了馬場，謝希暮這打扮果然惹得不人注目。

只是子并未落座，而被馬場上喧鬧聲惹了過去。

馬場上像是在進行什麼比賽，分為紅藍兩隊，有幾個靶子立在場上，兩隊人騎馬箭，比誰得更準。

不姑娘們圍繞在馬場外，小聲議論。

“看來張家同謝家的婚事是板上釘釘了，方才家親口讓丞相陪張姑娘一起比賽呢。”

“丞相生得這般俊，倒是便宜張木華這個男人婆了。”

“張木華生得還是不錯的，你瞧，丞相還幫遞箭呢，丞相這些年都沒有娶妻，興許就是喜歡張木華這種姑娘。”

謝希暮瞧了過去，張木華不慎掉了箭筒，謝識瑯飛快拾起遞過去，二人配合得相當

默契。

男子俊無儔，子英姿颯爽，只是短暫相視了一眼，便惹眼得不行。

若非旁人不知，興許要以為這是一對恩夫婦了。

“怎麼樣？是不是很般配？”

懶散悉的聲音從謝希暮邊響起，不用轉頭便知道是誰。

旁邊的姑娘們見金吾衛將軍竟然與謝家大姑娘說話，頓時轉移了注意力，觀察起這二人來。

“人多眼雜，哥哥最好還是與我保持距離。”

蕭煥瞧小姑娘對他答不理，越發覺得有趣，“又不高興了？你每次見著哥哥能不能笑笑？雖然你小叔叔不要你了，但哥哥若是心好，興許還會收留你。”

謝希暮轉過臉，“你再說一遍。”

蕭煥聳了下肩，一字一頓“你小叔叔不要你嘍~”

子忽然笑了，冷不丁湊近，還真讓蕭煥嚇了一跳，纖纖素指了下他的膛，“蕭煥，你喜歡過人嗎？”

他頓了下。

又，一邊靠近，“像你這樣自大的人，被人家護過嗎？”

蕭煥耳尖通紅，面上已然慍怒，對方還不依不饒，繼續靠近，“你不覺得自己很可憐嗎？明明不懂，卻又自以為是嘲笑別人的。”

謝希暮在他面前儼然是一只張牙舞爪的小狼，毫不顧忌地出尖牙利齒。

偏偏說得句句在理，惹得蕭煥怒意上頭。

他一把攥住了的手，翻過來將謝希暮錮在臂彎里。

周圍發出一陣驚呼。

謝希暮面上難看，“你發什麼瘋，這兒都是人，放開我。”

“就不。”

蕭煥角扯出輕蔑的弧度，威利“怎麼不繼續裝無辜弱了？要不求求我，興許我會放了你。”

謝希暮攥了拳。

偏偏周圍都是人，若是蕭煥繼續發瘋，只怕的名聲都要毀了。

“珰——”

弓弦驟然繃的聲音令人心跳加速。

一把玄墨長弓恍若從天而降，直直抵在蕭煥的膛前，持弓者勢如破竹，力道極深，得蕭煥這個行伍中人都退了好幾步。

“蕭煥，別。”

謝希暮一聽這聲音便是一愣。

回頭只瞧，謝識瑯騎高馬，眸底一片漆黑凌冽得很，周散發的凌厲威令人膽寒。

男子平日里穿得最多的是常袍，總讓人對他產生文弱書生的誤會，其實謝識瑯練武的年頭不比蕭煥短，只是謝家滿門都死在了戰場上，不能再多一個武，他才從了文。

蕭煥瞇起長眸，“若我非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