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皇兄的生死攸關，李允寧不敢耽擱，得知雲奕回府，帶著從鴻運樓買的鹹口餅去他院裏認錯。

白日豔高照，晚上卻變了天。大雨劈裏啪啦地下著，閃電夾著雷鳴，如蛇在空中飛舞，撕開黑沉的夜幕。

李允寧懷裏揣著餅，一手提著擺，小圓在旁給打傘，走到雲奕房門前，鞋了。

路上小圓一直將傘向傾斜，後背衫仍是了。冰涼的寒意過浸骨頭，不打個寒，輕聲細語請雲二進去通稟。

雲奕似早猜到會來，像提前給雲二留好了話。

“姑娘，公子今日累了，沐了浴就歇下了。”

現在戌時，若有月亮剛掛枝頭的時辰，他哪會睡那麽早。以往有些夜裏，他纏到第二日天朧明也是有的。

擺明了不想見。

李允寧從懷裏的紙袋掏出一塊餅，塞到雲二手裏，“麻煩你了，我真有要事找他，你再進去通知一聲。”

雲二見臉蒼白、長發半，遲疑片刻，拿著餅進去了。

不一會兒，他空手出來，搖搖頭，“姑娘，公子說不見。”看了看雨勢愈猛的天，“你快回去吧，待會兒下更大了。”

什麽不見，無非嫌誠意不夠。

李允寧跟了雲奕一段日子，對他的行事作風有幾分了解。

一把將懷裏的紙袋填到小圓手裏，從房簷下“唰”地衝進院裏，“撲通”一聲跪在青石板上。

堅的石麵磕得膝蓋疼，蹙起眉頭，瓢潑大雨淋得睜不開眼睛，模糊地向雲二，高聲道：“你去問問你們家公子，我跪到什麽時候他才肯見我？”

天像破了個大口子，雨水一澆在上，玲瓏的曲線在房出的暈黃燈下，顯得清晰無疑。

雲二不敢細瞧，慌忙進房稟告。

小圓跑過去給打傘，李允寧推開，“我得讓你家公子解氣。”

小圓沒法，放了傘一同跪下。

李允寧跪在雨中，像埋在湖裏，無邊無際的冷水浸四肢百骸，凍得五髒六腑都沒知覺了。

秋風裹著寒意刮來，一把把小刀似的割在上，不抱雙臂，渾發抖。

好在喝口茶的功夫，雲二出來，把門敞開，道：“姑娘快進去吧。”

他這是同意了？李允寧欣喜起，小圓扶著進門。

雲奕坐在外間正中倚牆的一張小榻上，穿著寢，長發披散，看見，麵沉得像外麵電閃雷鳴的雨夜。

“李允寧，你長出息了，現在學會威脅我了？”他冷冷地道。

“不，我沒有，”李允寧抬眼覷他，又垂眸，小聲說，“也不敢，我真有急事找你……”說話間牙齒微微打。

自小到大，除了父母皇兄，從沒跪過誰，別提在這樣大的雨裏。以前，哪怕淋了些雨，皇兄都會生氣地懲罰宮人。

知道，和鄭譯謀逃跑一事，他怒不可遏，隻是暫沒發作。想哄他解氣，同時也存著一點賭他憐的心思。

“滿髒汙，衫不整，去洗澡！”雲奕瞥道。

李允寧抹了把頭臉上的水，甩了甩漉的衫，搖頭道：“沒事，不用……”

好不容易見到他，這會兒哪舍得走開，似想起什麽，瞟向小圓，“東西呢？”

小圓一怔，把餅從懷裏掏出來。

李允寧接過，袋子連同餅都了。想起來，剛剛小圓陪一起跪在雨裏。

握著袋子藏到後，慢吞吞道：“我今天給你買了餅，鹹口的……可惜現在不能吃了，我下回出門再給你買……”

“我讓你去洗澡，你聽不到？”雲奕看淋得跟個落湯還一臉無事地與他討價還價，氣不打一來，“再磨蹭就出去，別髒了我的地。”

李允寧低頭，周圍一圈地板上全是暈開的水花，與別的幹淨形鮮明對比。

吐了吐舌頭，歉意地道：“對不起啊，我去、馬上去……”

在浴室裏泡了個熱乎乎的澡，李允寧覺子漸漸回暖，雲奕兇歸兇，嫌棄歸嫌棄，教洗澡沒做錯。

穿著和他議事，腦子不清醒，也容易生病。

李允寧洗完，換好子出去。服大多在他房裏。

外間已燃上了熏籠，烘得室溫暖如春。

李允寧奇怪，他怎麽忽然燒上暖炭，現在才秋末。窗外一聲驚雷，一想，雲夫人說他不好，他剛從床上爬起來不久，應該是怕凍。

轉念，和他睡覺時，他明明像個大火爐，烤得上冒汗……

“啊嚏啊嚏！”

想著想著，打了兩個噴嚏，鼻子。

“頭發不絞幹，你想得風寒傳染給我？”雲奕滿眼不悅地瞅著。

李允寧乖乖讓小圓拿帕巾給幹頭發。小圓也已經換上幹。

雲二進門端了一碗薑湯，放在一旁的案幾上，和小圓一起退下。

李允寧知趣地端起薑湯，“我不能得風寒傳染給你。”抿了一口，辣得舌發麻，四一瞅，沒有香甜的糕點緩解。

好幾天不住這兒了，雲奕哪會備那些東西，無奈皺著鼻子，一口氣灌完。

“呼呼……”

李允寧小口氣，見隻有雲奕旁邊的小幾上放著茶水瓷盞，走過去，靈機一，拿起他的茶盞將剩下的茶水送肚中。

“咳咳……”

好苦！李允寧不明白他晚上喝這麽濃的茶幹嘛，熬夜批文書嗎？虧雲二還說他累了歇下了，騙人。

雲奕瞧一會兒噘、一會兒捂的模樣，眼中倒是染上三分笑意。

李允寧開始順竿爬，曲膝跪下，偏跪在他的鞋麵上，輕聲道：“我今日來，是有一事求你。”

雲奕不問什麽事，目中揶揄的笑意轉為冷笑。

“哦，用得著我時想起我來了，用不著我時就謀劃著跟前未婚夫雙宿雙飛，憑什麽你認為我雲某人就該令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天，誰敢對他招之即來、揮之即去，“雙宿雙飛”這詞用得也有錯誤。

隻是不想留在他邊，並不是要和鄭譯雙對。

“我不是，我沒有……”

“你沒見過鄭家婢，還是你不打算去芳菲齋後門？”

這兩件事，一件被他抓個正著，一件因他破壞未遂。李允寧啞口。

雲奕冷哼：“還唯求來世、但求來世……我有那麽可怕嗎？他幫你逃走你這麽恩戴德，這輩子想跟他不說，連下輩子也搭上許給他！”

暗衛怎麽什麽都匯報。

為什麽要跑，這不怪他把吃幹抹淨還不肯放人。耳邊又回雲夫人那天在書房的話語。

垂眸：“我早說了想你放我走，可你……你母親也說我們份不合適。”

雲奕挑起李允寧的下頜，深沉的眸如外麵鋪天蓋地的風雨，地將席卷其中。

他一字一頓地笑道：“在我這裏，沒有合不合適，隻有想不想要，我想要的必須得到。”

他神勢在必得，語氣斬釘截鐵，像對待獵蓄謀已久的獵人。

李允寧又想到雲夫人說他三年前來京城……難道他那會兒真的看上十二歲的自己？

這段時間接以來，沒發現他有喜歡小的癖好，甚至，他邊沒有別的人……

百思不得其解，喃喃：“為什麽是我，為什麽……”

容貌俏，可稱不上傾國傾城，段玲瓏，可比不過嫵，子天真，手腳笨拙，按民間的話說，像個有點缺心眼的傻子。

他為什麽執著地要？

雲奕鬆開，拍了拍手，輕描淡寫地：“能有為什麽。將前朝公主金屋藏，哪個男人不興趣，外麵想高價贖你的人多的是。”

原來如此，李允寧恍然。

染指前朝公主，的確可以給男人獵豔史上增加一筆鮮的記錄，哪怕將來吹噓出去，旁人也會捧場羨慕。

至於怎麽想，那並不重要。

隻是他用來滿足麵子的一個件。

李允寧眼睛酸，咬下，忍住想要奪眶而出的淚，深吸幾口氣，直言說：“我今日來，是想求你救我哥哥。”

按他的子，既然讓知，想必已有對策。

雲奕看含淚落、委屈難堪的表，側過了臉。

一道道轟隆雷鳴裹著明滅閃電在窗外炸開，風雨劈裏啪啦沒個盡頭，正似他得知滿心雀躍想和鄭譯走、並激慕許他來世時的心。

他下心腸，吐出四字：“莫能助。”

李允寧楞楞從他鞋麵上癱下去。

這樣求他，都這樣求他！

看來是對他抱著太好的幻想，以為自己伏低做小，他便會出援手。

這才是他真正的懲罰。

告訴皇兄要死，卻袖手旁觀，看無助失去至親，痛不生，徹底嚐到欺騙他、背叛他的代價！

李允寧呆滯地起，雙眼茫茫，搖頭道：“沒關係，皇兄死了，我陪他就是……”

“我本來就不應該活著……”轉，捂臉大哭，“亡國那日我就該去死……我這麽髒……”

“李允寧。”雲奕騰地站起來，大道，“你敢做什麽糊塗事，我保證讓你侄子給你陪葬，你李氏嫡脈的香火徹底斷掉！”

“你到底要我怎麽樣？”李允寧回頭，流淚質問，“你說啊，我要怎麽樣你才肯救我皇兄？”

一步步走近他，無謂又豔地笑了，分明臉上掛著淚珠，“我什麽都願意為你做的，真的……”

第一次像一個人，眼波，語氣，仿佛一朵乍然盛放的花。雲奕卻寧願看天真無邪、不諳世事的稚樣子。

他出了心底一口鬱氣，但沒到毫暢快，一顆心反而變得更加沉重。

他坐下，佯作淡定：“我怎麽才會開心，你心裏不清楚嗎？跟我這麽久，事事要我教？”

口吻淡然，手卻抓上一隻小手。

李允寧攥得死，不肯給他握。

雲奕一點點掰開的指尖，完完全全地拽，他低下頭，輕聲道：“各退一步。”

他不再追究和鄭譯謀逃跑的事，而，像從前那樣接他，哪怕假裝的，是嗎？

李允寧垂眸他。

雲奕拉近前一步，堅定地對上疑的眸子，“我會幫你。”

無需多言，這四字如一把千斤重的鐵錘，把李允寧懸在半空、忐忑不安的心敲回腔。

哽咽落淚：“謝謝……”

順從地跪倒在他腳下，手去解他的衫。

雲奕按住的手，一把將攔腰抱起，向裏間走，“這次我想要你點別的。”